养父难为

小唐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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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锦在案旁一直坐到天色渐明，一个高大的侍卫出现在门口，无声地向澹台锦点了点头。澹台锦想起来戚文光今日要出城剿匪的事，定的就是这个时辰。

澹台锦站起身，轻轻推了推齐攸的房门，门并没有从里面闩上，被他轻碰了一下就向里打开了。澹台锦静静地站在门口向里望去，齐攸从一个多时辰以前就没什么声音了，借着晨曦的微光，勉强能看到榻上蜷缩的一团。

他的手按在剑上，不让剑柄磕在腿上发出声音，这个身上穿着软甲，脚下踏着马靴的高个男人，在走进屋里的时候没发出一点声音。他静静地站在床榻边看了一会儿，齐攸抱着被子蜷缩在榻上睡得很死，他看着她的呼吸缓慢而香甜，散开的头发随意地拖在枕上。

澹台锦慢慢伸出手来，细长的手指在齐攸的面颊上轻轻地蹭了一下，那柔软的小脸细嫩得像是能碰出水来。他想着还是这个年纪最好，再怎么不如意，有什么样天大的不高兴，该睡觉的时候依然能睡得死心塌地。他从床里又扯过一床被子，轻轻盖在齐攸身上。又站着看了好一会儿，他想起那个风雪之夜里抱着她上马的时候，那个半夜里忽然赤脚出现在他身边的孩子，想起她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睡得温暖而香甜的时候……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却希望她能一直睡得那么好。他给她最好的东西，引导她的天赋，放纵她的天性，不愿意对她多加管束，其实只是想要她能觉得无忧无虑，哪怕是说些天真无耻的小谎话的时候，他也觉得很舒心。想要保护这个孩子本来不该是太难的事，除此以外他还希望能让她就那么天真迷糊地过日子，不管他的日子是怎么样的，不管他面对的是什么，当他回头的时候，都能看到齐攸兴高采烈迷迷糊糊，那样他会觉得他做的至少对齐攸来说是值得的。

澹台锦刚刚离开齐攸的院子，齐攸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忙忙地爬起床，揉着眼睛努力分辨着隐约听到的马蹄声是真是假。

齐攸到这个时候才真觉得当个女孩子真是倒了大霉，等她把头发梳起来跑到自己的小院外头，整个澹台锦的行辕都空荡荡的。齐攸有一会真有些绝望，澹台锦不会已经离开了下昱城往下一个城关走了吧？嫌她碍眼就直接把她丢下了？

齐攸在大院子里傻愣了好一阵子，院子上头被四方房檐围起来的那片天大了许多，简直有些空旷了，头顶掠过的那些早起的鸟也喧闹的可恶，院子里却静得好像没了一点人声，她听见自己的心口呯呯地跳动，声音大的震耳。忽然一边不知道哪个方向的一个房门开了，“哗啦”一声一盆水泼了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骂骂咧咧地从屋门口传来。

齐攸转过头去，沈胖子正腆着肚子站着门口吃包子，这会刚好也转头来看她这边，似乎吃了一惊，包子都忘记咬了。门外头他的一个伙计正拎着一只盆子，方才那盆水就是他泼出来的。

“三姨早啊。”沈胖子捏着包子打了个千儿，“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也不多睡会儿。我去请侍卫给三姨传早饭去。”

齐攸没有说话，眼睛看着门外又进来三个自己的侍卫，原先应当是站在自己门口的。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团和气，不见异色，可是这里明明就太过安静了啊？

进来的三个侍卫都给齐攸请了安，一个甚至笑了起来，向另外两个说道，“如何？我就说将军瞒不了小小姐，果然小小姐也起来了。”

齐攸有些急了，“你们在说什么？”

沈胖子把剩下的半个包子两口嚼了咽下肚，“三姨，大将军必定是不让他们说的，不过我晓得原委——三姨，且听奴家细细道来。”说着还一扬袖子上搭的擦脸毛巾，颇有些甩水袖的模样，大约这胖子起得早，是惯于早起吊嗓子练他的旦角的，这会精神着呢，朝着齐攸就是一个媚眼丢过去，把齐攸看起一身鸡皮疙瘩。

“快点说，你包子噎嗓子了吗？”齐攸没好气儿地说。

沈胖子连忙站直身子，“得令。”忽然深吸一口气，说相声似的一口气把那话全吐了出来，“昨夜偶遇罗大人他说今日这边将军请咱们将军去看一出老将剿匪好戏码这会子点将集兵帅台东。”

齐攸愣了一下，没想到这里的戚老将军竟然还有这样多余的安排。剿匪？剿匪哪天剿不成？还非要当着澹台锦的面澹台锦是真刀真枪地在战场上拼下来的人，剿几个剪径的毛贼这种事拿给他看不觉得寒颤人吗？剿匪胜了也是地方驻军的分内之事，要是再死伤几个自己人的话他戚文广的老脸往哪放？难道揣裤兜里？再说澹台锦再怎样职位高，也不过是个后辈将军，他竟然腆着老脸搭这么一台戏，认真唱给人听。真是为老不尊，他不嫌折腾，别人就不会累么？齐攸抬头看了看天，这天才刚亮。澹台锦也真给他脸，还真去碰他的场，戚文广这票友当的，真比沈三胖子还没水准。

不过齐攸却觉得自己的胸口松了一口气，想想自己方才想的，也真好笑。澹台锦再怎么厌恶她，总不至于在这里就把她扔掉，没有出那种事的理。只不过等回了上昱城，那可就说不定了。

齐攸一阵烦躁，冲着外头的侍卫嚷嚷，“把我的马牵过来。”

几个老诚的侍卫也倒罢了，年轻的几个侍卫都乐坏了，不管澹台锦是不是把他们开除了猛虎骑的军营，可是他们这趟出行可都是被获准跟猛虎骑穿着同样衣服的，既然如此，这会子人人都走了，偏把他们都扔在这里，实在不爽快得很，就算要保护小小姐，可是在这密不透风的城关里，也用不着他们这么多人啊。

就连沈胖子都来了精神，官兵抓强盗的游戏他可是熟悉得紧，只不过从前偶尔参与这样的游戏，他都是被剿的货，难道今天能站在官兵的背后看热闹，这爽快哪里是言语能说清楚的。激动的他还没等齐攸有动作，他先一叠声地喊着伙计，“快，小的们，也给爷背马。”额外还叮嘱一番，“肉包子都包上，水壶也都灌满了，扇子，茶叶罐子，还有那什么，我的斧头。”

齐攸呆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觉得没力气骂她，就径自奔自己的马去了。猛虎骑出身的侍卫有不少都觉得沈胖子这二货挺烦人，可是不管怎么看他，多数人还都跟他相处的不错，一是小小姐担待他，二是这些武士多数也都是出身草莽，跟沈胖子本来从出身上来看并无多大分别。不过最后还是沈胖子要带的东西太多，耽误了大家的时间，等他们走到下昱城的东门的时候，下昱城出去剿匪的小部队几乎都走了，澹台锦他们更是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齐攸气得脸色铁青，拿着鞭子看着沈胖子，沈胖子早下马躲到一边去了。守城的兵士正要关城门，瞧见这一伙人到了城门口又有些犹豫了，想拦吧，这些人又都穿着猛虎骑的服色，那身衣服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不知道，传说中穿着那赤色战袍的人上了战场不要命，下了战场也不一定要命的一伙人。

可是要真不拦着，这伙人却跟前面跟着大将军走的那些不一样。这伙人明显没有那伙人那么严肃，这一小队明显得都有点痞气，尤其不正常的是这里面还有个穿着绿裳的小姑娘，就算她那风帽遮盖得再仔细，还是能看见她小巧的鼻翼，她似乎有些不耐烦，一双棕褐色的大眼睛看过来，有几个新兵都有点转不开视线。

领头的还在那呆着齐攸，不提防一个胖子从身后拍在他的肩上，他回头对着那张讪笑的胖脸，正发愣，胖子笑着说道，“还看？别看了，这是我们大将军的妹妹。大将军派了猛虎骑的兵士护送她先回上昱去的……”

那头领吓了一跳，只听到是大将军澹台锦的妹妹就有点吃不住劲了，他待在下昱城里一辈子，连女人都不常见，更别说这种身份的，结果后头胖子再跟他说什么他也没听清楚。他想想自己也确实没接到过禁止大将军随行人员出城的命令，戚将军只是告诉他们这些天大将军在这里，千万要勤谨小心些，可是也没说怎么个小心法，大约总之就是不能招惹大将军的人的意思吧，更别说在这跟一帮兄弟一起盯着大将军的妹妹不错眼珠地看了。

齐攸就这么出了城。这大概是澹台锦想不到的，他是治军过严了，所以他自然想不到堂堂齐国第一雄关的门，竟然能有这么出入便捷的，这在他看起来自然就是跟城门大开差不多了。。.。[檀香书永久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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