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稍等。”陈子涵妈妈只说了三个字。
“好……”我忐忑极了,也不知道这个“稍等”是等她想起我是谁还是想办法去了。
又过了片刻,一个男人的声音道:“杜主任是心内的专家,我请他现在过去,他家离医院不远,应该很快就到。”
我感恩戴德,一个劲说谢谢。陈子涵爸爸说了声没事就挂了电话。
我妈听了个只言片语,但也知道我搬动了救兵,高兴得直拍手。
只是我爸好像等不了了,他脖子伸得老长,每喘一口气都像拼尽全力似的,就在这时,墙边角落里发出滋啦滋啦两声响,别人不会注意,于我却是如闻天籁——那是扫地机器人的两个小爪子在动!
我一个箭步冲到墙角,用后背挡住别人的视线蹲下身,低声道:“元元?”
“我在,主人。”它的声音也不高,似乎明白目前的处境。
“你醒了?”
“是的,看来我们已经到医院了。”
我言简意赅道:“我爸输上液了,但是没效果,人快背过去了,你有办法没有?”
元元道:“我需要先看检查报告——”
不等它话说完我已经又蹿了出去,年轻大夫正在焦头烂额地翻看那几张报告单,我劈手夺过,又蹿了回来,把它们摆到元元的感应器下面:“快看。”
元元道:“主人……我没有眼睛,看不到纸质媒介上面的内容,请你拍成图片或者打开手机摄像功能给我看。”
“哦哦。”我手忙脚乱地打开摄像头,找好角度把屏幕作桥梁逐一扫过那些检查报告,包括交了费的单据,上面有具体用的药。
“要用葡萄糖。”元元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
“药没问题,但是液体要用葡萄糖。”
“原理呢——或者说,我该怎么说?”我明白,元元的任务到这一步就完成了,接下来我要做的才是重头戏,我需要一些理论基础去达成:
在医院,病人家属勒令大夫更改治疗方案这一惊世骇俗的成就……
元元道:“很复杂!”
“我明白了……”
很复杂又是元元的高情商说法,让小吴来说那就是“以你的智商很难跟你解释清楚。”
元元又马上说:“老爷子血糖高,十个大夫里有九个会用盐水,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盐水会对心脏造成负担,用葡萄糖和胰岛素做中和剂是目前的最优解。”
我蹲在地上专注地听着,眼神无意中和醉酒抢救那哥们对上,这货吐完了一拨,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和元元,我居然从一个醉鬼脸上看到了怀疑自己喝多了的表情……
我坚定地走向年轻大夫,先关停了液体,然后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他说:“把药再开一份,改用葡萄糖液体。”
“你说什么?”年轻大夫有点懵。
我知道他听见了,重申道:“照我说的做吧,你要不放心我愿意签一个免责声明之类的……东西。”
大夫崩溃道:“哪有这样的东西,你是大夫我是大夫?”他鼻子抽了抽,指着我道,“你喝多了吧?”
护士们还在忙着,但眼光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
我妈也又绷不住了,拽了拽我道:“小峰,你这是干什么?”
我又对年轻大夫说:“我爸血糖高,可以用胰岛素做中和剂,盐水会对他的心脏造成负担。”拉大旗作虎皮,先把从元元那能听懂的抛出来砸他。
果然,年轻大夫表情变了变,随即道:“根据检查报告,病人的情况是可以用盐水的,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会对心脏造成负担?”
这就是元元说的“很复杂”的那部分,别说我不知道,就算元元跟我解释清楚我也不能说,从此刻算起,它掌握的医学知识又往后发展了75年,此中一定会看似差别细微但结论不同的理念,别看75年放在人类浩瀚的历史里好像不算什么,想想75年以前,那时还有很多病是可以宣告人类死亡的:肺炎、肺结核、败血症、甚至是一次胃溃疡出血,更不用说一些被攻克了的癌症;那时用的输液瓶是玻璃的,输液管是橡胶的,针头都是反复使用,要靠蒸煮来消毒。
年轻大夫见我一脸凝重,试探道:“你是搞这个的?还是说你从哪听来的?”
不等我回答,那个醉鬼忽然扯着嗓子喊:“扫地机器人告诉他的!”
轰——
不管护士还是家属,全都笑了,急诊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连胃痉挛那个也转过头来笑——你不疼了是吧?
能在急救室营造出这样的效果,我觉得我和醉鬼比本山大叔和范伟配合还牛逼,简直就是今日最佳。
一阵笑声把年轻大夫保送到了更高的段位,他居高临下对我说:“没有这样的先例,要是病人家属各个都对我们指手画脚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做?况且我不认为输盐水有什么不对,甚至你爸上次用药也是输的盐水。”
我爸还在张着嘴哈气——
我怒从心头起,指着我爸冲年轻大夫吼道:“他就快死啦!我没让你给他输砒霜,换个液体就这么难吗,出了事我负责!”
“你负不了这个……”年轻大夫看看我的脸色,又看看我爸张着的嘴,终于对护士长说,“我重开单子,给他换。”
取药窗口就在急诊的斜对面,我们在急诊吵架的时候取药的护士就站在门口看,所以我拿着新单子递进去的时候她早就把药准备好了……
新的液体扎上了,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往这边关注着,我爸他老人家最终还是成了C位。
也就20分钟,我爸大张着的嘴慢慢合上了,后来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人们还是各忙各的,但是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我背着手站在元元边上,有种君(hu)临(jia)天(hu)下(wei)的感觉,此情此景,我无比希望我的好哥们王自力也在,因为他一定会给我放一首“无敌是多么寂寞”的BGM。
又过了几分钟,一个穿着黑羽绒服的半大老头快步走进了急救室,进门就问:“是不有个姓刘的急性心肌梗死病人送到这了?”
年轻大夫恭敬道:“杜主任,您怎么来了?”
原来老头就是杜主任,是我搬来的救兵,我赶紧上前跟人家打招呼。
这会年轻大夫指着我低声跟杜主任说着什么,看表情既像是告状又像是在讲鬼故事。我只能放慢脚步等他完事。
杜主任拿过各种报告单细细看着,下结论道:“这种情况,用糖水是对的。”
这下坐实了,年轻大夫看我的表情更像见到了鬼。
杜主任看着我,先伸出了手,笑眯眯道:“小刘在哪个医院高就啊,不是咱们这里的吧?”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把我当同行了,至于后面那句更是有门道——本地知名心内科方面的专家人家肯定都熟,所以问我是不是在外地高就。
可惜我妈先给我泄了底:“他在冷库对面卖水果。”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