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衡川对上这道视线。

有关《西方鬼帝府册》来路的实锤消息是他说的，是他亲口告诉茅山，不交出《北方鬼帝府册》也行，拿时芯手上的那本来抵就好了，就算杀了她也无所谓，杀了她，无面衣主手下还有另一名金牌打手，无面衣不会为了个小角色跟茅山闹翻的，大组织之间出现伤亡摩擦很正常。

可惜这次回来的是时芯。

计划泡汤了。

他并未表现出惊慌失望等负面情绪，反而友好地笑了笑。

也真够厚脸皮的。

比起他的假情假意，上座的公孙妄和公孙猊就真心许多，狡猾的狐狸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来打招呼，试图亲近关系，骄傲的狮子则是露出了志在必得的模样，就连出于辈分故作姿态的公孙奉，也忍不住认可的点了点头。

无面衣从没有真正融入过国内的主流组织，这让外界根本拿捏不准无面衣主的想法，今日的内斗是如此措不及防，也让各组织知道无面衣潜在的野心，而这份野心对于公孙家族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二者努力的方向是一致的，是利益共同体。

至于供奉殿、大祭灶、慈悲庙、红楼这四个世界级组织，虽然在国内有势力却并不根深蒂固，所以对此也只是跟国外组织一样坐山观虎斗，完全没有掺和进来的想法和渠道。

毛守敬打量着这个老师莫名其妙宣布收下的小师妹，对她的回答给予了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勇气可嘉，你二师姐肯定会更喜欢你的。”

时芯下意识将目光转向北欧娜，这个在她出事时最着急的人，此刻见她回来，并没有展现符合逻辑的欣喜，眼神反而更加炽热起来，那里面有期待，也有浓厚的兴趣，以及一点点的敌意。

那是猎人锁定猎物的眼神。

一切未解的疑惑在唐莲出现时戛然而止。

她一路气息不稳的跑来，明明拥有超出同龄人四倍的体能此刻却气喘吁吁，两颊热的通红，脸上一层薄汗，不难猜出她刚才定是着急的在为什么事奔波着，而这件事在此刻也得到了解答，在看到时芯的那刻，她悬着的心终于能放回肚子里。

“你没事吧？”她长舒一口气，“我刚才…”

“唐小姐！”

时芯打断她的声音不大，但这声称呼却着实诡异，平地惊雷般将本就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人，更加好奇地注视着这里。

唐莲一时没反应过来：“怎、怎么了？”

时芯抬眼看她，声音说不出的冷硬：“你装什么？茅山的道士敢袭击我，跟你们唐家脱的了干系？你这些天擅自脱离主的视线，单方面和主切断联系，不就是想不为我的死负责吗？”

唐莲张着嘴怔在原地，完全搞不清状况。

时芯收回视线：“无面衣如今有两个主干，我死了就只有你一个人，到时候无人跟张肃对接，你就是最好的人选，你想大权独揽，对吧？或者说，是你们唐家想大权独揽，所以不管我的死活。”

唐莲看了眼唐衡川，又看了眼时芯，脸色发白，不确定地低头，双手攥紧了垂在两侧。

封小玲在旁看戏多时，这会儿终于上前一步，没什么感情地说：“时领主，你误会了，唐家是唐家，唐家的决定跟会长没关系，会长也是见您许久未归，这才着急的外出寻找，现在才回来。”

“闭嘴！”时芯不耐地打断她，铁青着脸，“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告诉你唐莲，无面衣主重视的从来只有我，想抢我的位置？做你的春秋大梦吧！等这次世玩会结束，我便会请求主将你革职，无面衣有你没你没区别！你这个叛徒！”

唐莲的心口一阵绞痛，摇摇欲坠。

“会长！”封小玲搀扶着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时芯，“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唐衡川离得远听得不真切，但外人光是看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能知道两人的关系出了大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如此蹊跷，难不成是演的？可两人又不是未卜先知，怎么能预见茅山袭击的局面呢？

正在排队等候武术擂台比赛的章凝之和杨知音瞧见不对，赛也不比了，双双赶来此，目光在三人之间流转，又依次从周边各组织代表身上扫过，等到借毛守敬之口问清楚发生什么后，顿时有些惊讶。

“好啊！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居然敢害我们！”杨知音怒上心头，一拳挥向唐莲，“我打死你！”

封小玲“梆”地一声挡下这一拳，章凝之在短促地尖叫一声后从腋下拦住了她：“你干嘛？你疯了！”

“够了！”时芯站起来，不去看唐莲，直接对着封小玲呵道：“还不快带着你的会长走？丢人败兴的玩意！滚！”

这句话骂的中气十足，够狠，大半的人都听到了，明白过来原来这是场姐妹情破裂的局，尤其对象之一还是唐家大小姐，名家望族出身更具话题性，羞辱性也拉满了。

唐家几个旁系有些幸灾乐祸，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演戏，但他们看到唐莲吃瘪说不上来的高兴。

怎么主家小姐还有今天啊？

聚焦在这里的眼神越来越多，封小玲古怪地扫一眼时芯，第一次有些动怒地瞪了眼杨知音，不由分说拉着唐莲下了观众席。

“时芯…时芯！”

唐莲大梦初醒般回首，她身上没一点力气只能被拖着走，像个被贬流放的罪人一样，眼神中什么情绪都有，乞求、不甘、懊悔、悲伤、不明就里，她有种拉着人问个清楚的冲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出来。

“小师妹…”毛守敬犹豫着问，“你这是？”

时芯冷冷地坐下，轻描淡写道：“唐家人要对付我，我得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想杀我扶持唐莲，想都别想。”

一旁的章凝之神色复杂，她知道唐莲早就将这件事说给时芯听过了。

但说的时候杨知音并不在。

她挣脱束缚，仰着狼尾义愤填膺：“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鸟！你们干嘛要拦着我呢？打她不比打擂台解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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