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理工的校友中很多是社会名流，因此话剧社的舞台道具也是非常铺张浪费的，有许多是顶级话剧中心整套搬过来的，无比之华丽。

但最入目皆惊的是黑白展翅。那是一副拥有着白色羽毛的犹如天籁的翅膀，点缀着闪闪发光的亮片，在舞台镁光灯的照射下，在雪花漫天飞舞的场景中美的不可方物。

没有人忍心怀疑那就是天使。然而就在天使堕入地狱的一瞬间，白色的羽毛会在灯光的映射下以一种诡异迷幻的方式完全的转变成黑色。虽然依然是白色的羽毛，可是落在人们的眼中，它却是黑色的。

桃乐丝作为交流生福利参观了后台，静距离的观察到了那对美的不可方物的翅膀。

她询问了后台的工作人员，是怎么做到的。那对翅膀悬挂在那里，至始至终它都是白色的，可是落幕的时候，它却转瞬之间变成了黑色。

“视觉欺骗罢了。”学声与色专业的工作人员轻慢的解释着，人的视网膜是会骗人的，譬如旋转楼梯，倒立的金字塔，以及各种各样的反物理存在的事物，其实都是错假的，可是人们的眼球欺骗了大脑，而人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到的。

因此在哲学上有人说过真正的智者是不相信眼睛，不相信耳朵，而相信心灵的。可惜世人之中能够有那么高超的智慧，保障自己心灵的纯净与美好而不被欺骗的人着实太少。

再次走进江家的大门，对桃乐丝来说才是最大的挑战。

江家聚集了很多人，他们都站在江如祖的书房里，可此刻站在人前的江如祖看起来却没有多少底气。

桃乐丝悄悄的上楼的时候听到了人们的低语，她分辨出来这些人都不是江家的亲戚，而是程诗雨娘家的人，确切的说来是程诗雨“大院”里的人。但这些都不是编制中拥有官职的人。

江如祖此刻应该已经收到了棠沐玥全权起草的关于公布幼夏股东账本，以及江家背后资助NH活动的流水账。

江如祖肯定也不会轻易屈服，因为那不仅关系着他个人，背后还有许多的关系链。他不过关系链里被挖掘的那一个。

书房里的人从天黑一直谈到了天亮，间歇有人走进厨房找吃的，有人累了走进客房洗了个澡，随即又回到了书房里。

程诗雨并没有关注桃乐丝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在楼道看到她的时候随口问了句，棠沐玥怎么没有一起回来。桃乐丝说她累了，回去休息。事实上，棠沐玥正在积极的在背后操纵着一切。

她让桃乐丝尽量的放宽心，很快，就将尘埃落定。

只是那可能完全会是桃乐丝没有想到的尘埃落定……

由于被限制了活动，而她也不想与楼底下陌生的人一起吃饭，大抵三餐都是在自己房间解决。

沥真熙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来电询问了几次为什么她和江洋不回去吃饭，桃乐丝只好随口胡诌江洋出差去了，去了国外，一时半会回不来。可是从她的语气里，母亲多少察觉到了不对劲。

沥真熙的原话是，“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和江洋好好过吧。”似乎是要把仇恨收拢回来，仿佛是可以收放自如的东西似的。

那些人一直到了第二天的白天才慢慢的离去。一小股一小股的离开，桃乐丝趁着下楼喝水的间隙朝着起居室看了一眼，那里已经空了出来，不再是挤满了人，程诗雨独自坐在乳白色的真皮沙发上喝着剩余的红酒，她的妆容很精致，一副要对外交涉的打扮，可是眉眼间的疲惫已经掩藏不住，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几天不睡完全熬不住。

看到桃乐丝一晃而过的身影，桃乐丝也意识到程诗雨已经看到她了，为了不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争执，桃乐丝选择乖乖的遁走，但程诗雨喊住了她，“丝丝啊，帮我倒杯酒，再厨房里拿几个典型，给你爸送去。”

桃乐丝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程诗雨指的是给江如祖送去。虽然她口头上必须称呼他们为爸妈，这是她作为江家媳妇的礼节，但他们从来不以她爸妈自居。只有这一回，这个强势的又冷酷的，在任何大风大浪面前都咬紧牙关的女人似乎松慢了下来。

桃乐丝乖乖的照做了。

走进江如祖书房的时候，她蓦然惊了一跳。

江如祖的半边头发白了，是真的白了，原来小说里的一夜白头并非瞎扯胡说。

虽然这也不止一夜了，但江如祖是真的白了。

江如祖发现了桃乐丝惊诧的目光，有气无力的说，“什么事？”

“妈让我把吃的送过来……”说着把摆放着蛋黄糕和半瓶开过封的榛子威士忌摆在了桌子的一角。因为程诗雨也没说要送什么酒进去，所以桃乐丝下意识的选择了江如祖平时吃饭前总会喝上几口的威士忌。

江如祖却看了一眼没有动，然后摆了摆手，“把威士忌拿走吧。有红的没有？”

“有。刚才在起居室看到妈手上还在喝。”

“帮我倒一杯就行了。”就在桃乐丝转头走出去的时候，听到一句若有似无的，“对不起啊，丝丝……”可是当她扭头看去的时候，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江如祖背对着门口，遥望着窗户外边。晨曦已经照常升起，没有一丝丝的迟疑。

“你家里人怎么说。”

“不可能的。”江如祖的反应正如程诗雨所料，他在江家的众多兄弟之间总是处于弱势。哪怕如今赚的已经比其他人多，社会地位也更巩固，而且家里还有她这位贤内助，可是年少时期一直受到的父亲的打压在江如祖的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挫败感。

“那个小孩子……”程诗雨的口吻带点哽咽，“陪伴了我们这么多年。还是有感情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

“你什么都说没有办法！孩子心脏需要动手术的时候你也那么说。我跟你说了，去黑市上找一找，总归有的。只要你有钱，总归有的。可你呢！？”

江如祖被突如其来的咆哮逼到了角落，“阿雨，不要在这个时候。我受不了。不要这个时候。”

“什么这个时候？”程诗雨完全不顾江如祖的反应。

“你有精神病你知道么。你是真的精神病，是有病史的。所以我们才没有办法再生一个孩子，我们……这个不能遗传下去。”

“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精神病，跟现在有什么关系？”

“总之你不要再说话了，我不想听到你说话。让我自己再想一想。”

“你做的事情，你自己不能说。我想的办法，你又说行不通。所以就要让江洋去死是么？就像当初你亲眼看着我们儿子去死一样！”

“我们儿子没有死！”

“你放屁！没有死？那人呢，你把人给我找出来啊。现在若是还活着，也跟江洋一样大了。人呢？！”

江如祖有些忍受不住的退缩到了角落里，仿佛躲在那里，就能不被程诗雨看到。

在窗户的外侧，窗帘微微吹起的地方，桃乐丝紧紧的攀附在突出的窗台上。这是她能够听到的，离江如祖的书房最近的地方。也是棠沐玥让她回来的目的，监视着江如祖程诗雨夫妇的一举一动。

可是他们彼此说的话，桃乐丝却发现自己根本一句都没有听懂。

“让江洋去死，不如你去死。”程诗雨的声音逐渐的没有了感情。

“你早就想说这句话了吧。”

“没错。我们儿子死的时候我就想说了。”

“那好，那好，你们都逼我。说也不行，不说也不行，那我就让你看看，就算我死了你的儿子还会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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