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师父。”

“替你安排好了，在华庭社区。”

凛雾昀只迟疑了一秒。

华庭社区是本市高档外籍人士聚集小区，幼夏前总经理的私人府邸就坐落其中。

“收到。”

“怎么了小凛，听起来好像没精神的样子？”

“放心吧，师父。”

收到导航定位的片刻，凛雾昀就一个急速掉头，车子飞驰上了高速。

桃乐丝约他去吃螺蛳粉……

沥真熙准备出院了，虽然医生还是强烈要求她再住多几天。毕竟是特护干部病房嘛，作为一个没有功勋在身的人，沥真熙每日需要支付的病房费用还是很可观的吧。

不过不需要家里操心啊，有田螺汉子江洋小伙儿一手包办了。有钱就是底气足吧。

桃乐丝可以当着面把人赶走，但是没法背着人把钱退回去。医院财务部不是家庭财务总监，不吃你那一套。人是商务赞助的大头，大头说要付钱，你就只能受着！

沥真熙要比桃光荣敏感的多，立时三刻就发现了桃乐丝的不对劲。一开始还以为是江家司机的缘故，但是桃乐丝在父母面前愈发的沉默，每次大吁一口气，以为她要说了，结果还是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小丝啊，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事啊？你的性子跟你哥哥不一样，心里容易存事情啊。”

但是桃乐丝咬定了绝对不会开口，在父母面前一个字都不能提起。

所以唯一能够交流的人只有凛雾昀了。

那天说完后她倒真心没有想等一个答复，要说这些年照顾江洋的同时对她产生了什么正面的影响，大概就是坦然若素的接纳了自己努力付出不求回拨的人设？

女孩子容易迷恋上在自己最需要解救的时候，软弱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伸出援手的人。

就像小的时候会迷恋江洋一样，因为江洋比哥哥更体贴自己，更会观察自己的情绪。她想要跟着他们一起玩，她不想要跟着他们一起玩，她想要得到他们的关注，不想要他们的关注。

哥哥从来都拿捏不好她的心情，但江洋就能照顾的很好。所以喜欢江洋。

但是哥哥出事以后，江洋成为哥哥那颗心脏的承受者之后，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接受江洋了。对她来说江洋更接近于哥哥的载体，但是凛雾昀却是哥哥的灵魂……

为什么要那个时候说？因为她有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仿佛他就要消失了。

凛雾昀是那种打碎牙齿自己和血吞下也不会吭一声引起人注意、接受别人同情的人。

可能他这辈子最恨的东西就是来自于别人的同情。

所以他对她那样说出他身上发生大的一切，让她看见他身上的伤痕，她就隐隐的意识到他大概要消失了。像小的时候那样，他告诉了她他的家人也离他而去之后，他就不见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若是真的消失，也希望他知道她的心意。

哪怕日后两人永远无缘再见，也希望他明白世界上有那么一个女孩子曾经喜欢过他，非常喜欢过他，并决定永远的悄悄的一直默默在心底继续喜欢他。若是他不接受的话。

但是凛雾昀没有消失掉啊！

那天离开后，桃乐丝心底忐忑了许久。

再次准备去地下室门口蹲守的时候，房门突然提前开了，她甚至还没有走到门口。

她看到堆满杂物的房间里多了一台小微波炉。迷你冰箱里塞满了她喜欢的姜汁撞奶啤酒！

两个曾被伤透得无法呼吸的灵魂缠绕在一起，蜷缩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吹着空调里的新风，喝着啤酒……

“如果没有坏人，世界上会不会变得干净？”

“不会。只会更加的混乱。”

“嘶！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悲观。”

“这是心理上的博弈学。已经证明了，不会变得更好，反而会更加混乱。”

“唉？真的？”

“不信算了。”

“信啊！信。我信你。”

她清澈干净的目光中，他避闪开了。可是嘴角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凛雾昀很少笑的，但是笑起来整个人仿佛就会豁然开朗。眉宇间凝结的戾气悄悄的退散。

“唉，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偏心啊？”

“为什么。”

“就小羽跟小暖啊，两人的待遇差那么多。”

“你比较喜欢小羽吧？”

“我也很喜欢小暖，但……”那个丫头还真有点说不清。

“小暖跟别人不一样。”

“你们仨不都跟别人不一样嘛。”

“……也对。”

桃乐丝蠢蠢欲动的靠向他的旁边。

“干嘛？”

“那个……孜然！”

“拿去。”

“呃。”

“还要什么。”

“想……想……想要吻一下，可以么？”

“不可以。”

“因为有些东西得到了会变得更加不满足和贪婪。”

“不会的！我这个人自控力很好。”

“是说我……”

“哦。”

虽然表面上拒绝了，可是心底深处却无以复加的接纳下来，变得贪婪而不满。

被人惦记着，不是仇人的惦记，很美好！

接到师父通知的时候因而迟疑了一秒。脑海中开始飞快的自省。

他在做什么。沉溺些什么。难道就因为那么短短的几个深夜的相处，就要淡忘身上经历过的所有的痛么？

最后的最后，连奶奶也抛弃了他……

柔软过以后想要再变得坚硬，是考验莫大意志的时候。

凛雾昀意识到自己心底隐藏的某个角落已经变了……

所以，专注力，警惕心，豁出一切的勇气也在无形中不易察觉的变化着。

厚重的，分不出颜色的水泥车朝着他突然冲来的时候。脚下的离合器突然熄火的时候。用尽全力依然无法发动汽车的时候。其实都是预兆……却被忽略了。

剧烈的撞击就像他第一次被高空空投，砸落在蔚蓝无际的海面上，那样柔软的水面却像水泥一样迎接了他……

疼痛。

继而涌入脑海的是恐惧，翻天覆地的恐惧。

不可以……凛雾昀，你不可以死！

你还没有亲手掐死那个凶手。他不仅害死了赵光娣女士，他还是撞死桃韶绯的凶手！

还有，还有！你还没有找到你的父母……你是被赵光娣领养的，你应该找到原生的父母，然后一拳狠狠的砸在他们脸上。

还有，小暖。她和你一样，无父无母来历不明，但是她有你这个哥哥，你要赚够她生活一辈子的钱，送她一座小岛，当她想要避开世人的时候也不会飘无所依无处可去。

还有……桃乐丝怎么办？你要拿她怎么办啊，凛雾昀啊！为什么，明明知道不可以却偏要招惹呢？难道你碎裂不堪的人生还值得期望么。

“昀哥！”

“我没死。”

金宸满脸泪痕的伏在他胸口，“再晚一点，哪怕一分钟，就来不及救出你了……”

“你怎么来的？”

金宸沉结了一瞬。“哥，你走吧！”

“去哪。”

“随便去哪儿。跟着我爸的这几年你应该存了些钱吧？离开这里，离开我爸！”

“不行。”

“哥！我不会害你的。我跟你一起走，确保你安全后我再回来……”

凛雾昀深吸了口气，“你知道我不会走的。当时是师父和你救了我，你们就知道我要干什么。师父也是因为了解才答应了教我。”

“哥……你还不知道我爸到底是什么人……”

“我知道。早就知道了，师父是NH的间谍嘛。”

“那你……你知道你还……不会你也加入了吧？！”

“不会。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加入我就是叛国。”虽然国家没有保护过他，但他依然不想就这样放弃它。

金宸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哥！哥，我求你了好不好？就当我求你了！你走吧，走吧……”

“金宸啊，我的事情师父不是让你别管了么。”

“可你的命也是我救的！难道你就不能好好的？就不能报答我么？”

“有机会的话，来生吧。”

“是为了那个女孩子？”

“哪个女孩子。”

“那个跟你毫无血缘的妹妹，凛西暖？我说过我会帮你查到她身世的。你为什么就不肯放弃她。”

“因为她是我亲妹妹啊。以后，万一我消失的话，小羽可以回到他自己家人身边，但小暖啊从来身边就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留下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她的。”

“既然明知道了赵光娣不是你亲生的奶奶，哥你为什么还要那样执着？为什么还非要报仇，还非要置凶手于死地？”

“我现在不想要亲手杀他了，我要送他去坐牢，牢底坐穿，让他这辈子都再见不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让他的女儿永远不会认他。”

“哥，你醒醒好不好，你醒一醒！”

“还有江如祖，程诗雨，那对恶毒的夫妻……”

金宸收缩的瞳孔令凛雾昀瞬间警惕起来，他忍着身体处处碎裂的疼痛，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江如祖怎么了？”

“幼夏的那个总经理死了。”

“啊……”他还没有，赶到呢！

“人死了。死在华庭社区内。按照他们的规矩……”

凛雾昀额头的冷汗渗了出来，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

按照规矩，一定会找一个替罪羔羊。既然师父让他去了，就是他了。

师父抛弃他了？不要他了？

凛雾昀恍然看向金宸。

“师父派你来的？”

“是。”

哈！原来是怕他没有死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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