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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楼断翎传-第五十五章 不如归去:蛮夷
更新时间:2020-09-12  作者: 雨阙   本书关键词: 言情 | 古代言情 | 热血江湖 | 风楼断翎传 | 雨阙 | 雨阙 | 风楼断翎传 
正文如下:
冷画山不置可否,淡淡道:“那齐掌门是希望我守规矩呢?还是不守规矩呢?”

齐太雁一怔,眨巴眨巴眼睛。十几年前唐刀大会,他见到冷画山,当真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没想到辞色如此锋利。他本拙于言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其实,冷画山不过是一人独处久了,静心冥思,觉得什么客套礼俗全无用处,说话便懒得绕什么弯子。方罗生见状,连忙赔笑上前道:“规矩嘛,若是不遵守,还叫什么规矩。当然了,这各门各派有各门各派的小规矩,这天下还有天下的大规矩,若是二者有所出入,自然是小规矩顺着大规矩,大家说是不是啊?”众人纷纷应和,佩服方罗生的口才。

方罗生见冷画山表情毫无变化,以为是有所缓和,便继续道:“按理说,这是白凤庄的家事,我等都是外人,原本不该多嘴……”

“既然知道是多嘴,那就不必多嘴了。”冷画山随口回答,把所有人都噎了一下。

方罗生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干咳两声道:“那……那,恭喜冷庄主!”话刚说完,方罗生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这是从哪冒出来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词?

王德威早就按捺不住了,上前单刀直入道:“敢问冷庄主,是否要让那穆怀玉接掌白凤庄呢?”冷画山打量了他一眼,点点头道:“这本就是我父亲的遗愿,有何不可吗?”语气冰冷高傲,倒不是因为王德威身份较低的缘故。

王德威鼓鼓道:“冷庄主恕罪,在下以为此事不可!”

冷画山缓缓抬起手,众人都下意识地倒吸凉气,后退了几步,担心那双纤若柔虉、皓白如玉的手中藏着什么杀人于无形的暗器。只要稍稍一动,王德威的性命就没有了。可是,冷画山只是稍微捋了下头发,不愠不火道:“为什么?”

王德威道:“冷庄主虽为女子,可无论武功气度,丝毫不逊于天下任何一个男子,便就继续做这白凤庄庄主,有何不可呢?”

冷画山平静道:“自然也没什么不可。但怀玉是要和我成婚的,我夫妻二人同心,谁做庄主,又有什么区别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王德威着急地喊了起来,“男女之情,发之于心,我等不便说什么。但白凤庄乃武林第一庄,更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怎可落于蒙古人之手?而今金寇横行,西夏虎视,若再有蒙古人掌了这汉家武林,我泱泱华夏岂不危矣?”

王德威侃侃而谈,说得慷慨激昂。那些各门派的掌门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也无人应和,只是紧张地盯着冷画山。

冷画山看着王德威,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王德威有些发恼,问道:“这是天下兴亡的大事,冷庄主为何发笑?”

“非我族类?我族,我族是什么?”冷画山缓缓开口。王德威愣了一下道:“自然便是我炎黄子孙、汉家儿女。”冷画山点点头道:“是啊,诸位应当知道,我白虎庄起自儋州,祖祖辈辈都是夷黎族人,可不是你什么汉家儿女啊。”

王德威急道:“冷庄主此言差矣,海南之地自始皇帝起,便是我汉人之疆域。西汉武帝时平南越之乱,设珠崖、儋耳二郡,东汉又置县。唐武德年间设儋州、琼州。我朝太祖更设五县,早已是我大宋的子民,岂能和金人贼寇、蒙古鞑子相提并论?”

王德威早年曾中科举,应试为诸生,胸中颇有才学,几句话下来贯通古今,让身后的几位掌门目瞪口呆。冷画山听他说完,淡淡道:“原来如此,诸位在意的不是女真人、蒙古人或者汉人,而只在意是不是汉人,可白凤庄久居蒙古,似乎也算不得是宋人。”

王德威仍不气馁,坚持道:“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冷姓源自黄帝时期的乐官泠伦,乃制定十二编钟礼乐的始祖,及至后来传至周武王之弟康叔,才有了如今的冷家一脉。冷庄主虽未居于中原,但既然姓冷,那向前追溯几百年,必定……”

不待他说完,冷画山便噗嗤一笑道:“这可就更是趣事一桩了。当年我父亲入中原,请自己的授业恩师赐他一个汉姓。那位恩师正因吃多了荔枝,上火生了痔疮,便说:‘琼州儋州,哪里都好,只是太过湿热,若是能冷一些就好了。’从此,我父亲便姓冷了。”

众人听罢,瞠目结舌,无言以对。万万想不到白凤庄的姓氏,居然是这么来的。

冷画山轻快地走出门外,说道:“还有一件事。在我们夷黎话中,将汉人称作‘美’,便是‘客人’的意思。汉家文化千年渊源,怎么对外面来的朋友,却只会说些‘鞑子’、‘蛮夷’之类的粗鄙之话呢?真是更加有趣了……”

冷画山转一个弯,声音消失在了竹林的一角。各派掌门待在原地,面面相觑。江湖中人素来不屑于谈论朝堂之事,却个个都坚守民族大义,从而自诩为高洁赤诚之士。

可冷画山短短几句话下来,才让他们恍然发觉,其实民族与民族之间哪里会有什么血海深仇?大家都是本本分分的百姓,不过是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只有政权与政权之间,才会为了那一点颜面、贪欲、霸业,而去四处征伐、杀戮。千年前汉匈之争如此,而今金国侵宋如此。待到千年之后江山变换几度,只怕仍是如此。

想到了这一点,众人都忽觉此行师出无名,索然无味,各自散去了。

冷画山打发了这帮人之后,绕着院子转了个圈,便转回到后门,却见除了穆怀玉等人外,完颜翎居然也在这里,又意外又欢喜,拉过她的手道:“翎儿,你怎么过来了?”

完颜翎嘻嘻一笑,打趣道:“我从赵少掌门那里回来,想顺便拜访一下,本来要走正门的,却过被惠岸师父拉住了,说你在和一群讨厌的人打交道,让我在这里等一等。”

穆怀玉点点头,见冷画山和完颜翎四手相握,不知道该不该凑上去,有些笨拙地搔搔光头,心疼道:“我都听到了,难为你了。”

冷画山摇摇头,对着穆怀玉甜甜一笑。完颜翎笑道:“师父,你的气色可比以前好多了。”冷画山看看完颜翎,见她面颊红润,目光晶莹,两个眼圈却有些发黑,怜爱道:“你不也是一样?不过这两天,没怎么睡好吧?”

完颜翎目光黯淡了下来,点点头。冷画山问道:“楼儿他,怎么样了?”

完颜翎摇摇头,叹口气道:“不太好,已经三天了,我总觉得他还是有些恍惚。不过我娘看起来还不错,今天她照看图鲁,我才能出来走走。”冷画山叹道:“父子人伦惨痛,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化解的,只能让他自己慢慢接受了。”

说着,冷画山不禁回想起当年,自己的父亲横遭暴死,而千夫所指的凶手却是自己最爱的男人。那份彷徨悲痛,直到一年多之后才稍稍缓解。更何况断楼,他现在的处境和心情,只怕比自己当年更加艰难。

钱百虎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插嘴道:“刚才那帮人也真是的,他们既然不想让怀玉当庄主,只怕对断楼师侄和完颜公主你,也只有成见更深。”完颜翎道:“是啊,图鲁他现在情绪不好,这些事情,我还是先不对他说了。”

冷画山沉默良久,轻轻叹道:“这么多年来,我去过的地方也多了。向西曾到过波斯、大秦、欧罗巴,那里和我们的风俗、伦理全不相同,却也喜欢以肤色之黄白、眸子之黑蓝将人区分开。凡与自己不同的,便视为异族邪种,必要赶尽杀绝。其手段之残忍,直如地狱。更有甚者,只因所信神祇的相貌和名字不同,便要拼个你死我活。更多的,则是冠以‘圣战’‘荣誉’之名,行劫掠土地财宝、俘虏妇女奴隶之实。人本如此,再难改变了。”

众人听了,都是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儿,完颜翎勉强笑笑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对了冷师父,我此次来一是感谢之前多次救命之恩,二来,也是想向您讨要一个人。”

冷画山一愣道:“要人?谁啊?”完颜翎道:“冷师父绝顶聪明,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华山派副掌门走失多日,难道不在您这里吗?”

冷画山轻轻一笑,双手一摊道:“这你可真是难为我了,我确实不知道她在哪里。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进来搜一搜啊。”

完颜翎笑道:“冷师父藏起来的人,翎儿肯定是找不到的,不过……”她忽然转过头来,问穆怀玉道:“惠岸师父,你见过她吗?”

穆怀玉一愣,结结巴巴道:“那……那个……”他本性拙实,不善于撒谎,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冷画山接口道:“憨汉子,你当然见过。不就是几天前,在嵩山谷中,牵着我的绸带救下他们小两口的那个女孩吗?”

穆怀玉连连点头,道:“对的,见过,见过!”完颜翎道:“那她是不是被惠岸师父藏起来了呢?”穆怀玉尚未回答,冷画山便笑骂道:“好你个翎儿,你是说怀玉偷藏女人吗?再这样说的话,我就也去给我的徒弟找他十个八个好女孩,把你挤走才算完。”

完颜翎见冷画山执意不肯说,也就罢了,笑着赔礼道:“师父你不要生气嘛,没在你这里藏着,我就去别处找找,不过……”说着,完颜翎从背上解下一卷羊皮包袱,双手端在面前道:“这个,是我和图鲁答应过了的。如果师父见到秋姐姐,还请转交给她。”

羊皮卷的一端耷拉下来,露出一对温润无瑕的黑白剑柄。

冷画山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云华前辈,是绝不会回华山了吗?”完颜翎点点头道:“是的,我娘她这半生,一直都在为他人而活,现在我和图鲁都团聚了,她也该把担子放下了。”说完,团团一礼,退去离开了。

穆怀玉走上前来,说道:“小笙,我觉得……”冷画山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

小院里,朱门后,一段轻裙幽幽飘动,泪落无言。

几天后,嵩山上一片白幡,哀乐齐鸣。江湖中人素来不喜虚礼假节,最厌恶为了哭而哭、生挤眼泪的行为,认为这是对死者的侮辱。因此,大多数武林中人,都更偏爱长歌当哭,并矢志报仇,方不负亲友生前之义。然而这一次,各门各派的死伤实在太多,几乎每个人都有师长、兄弟、亲人在这一战中丧生,今日送别,情难自已,涕泪齐下,哭声震天。

少林寺众僧盘膝打坐,列成方阵,齐诵往生咒道:“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恒山派众尼也各念往生经文。其他俗家门派,各派掌门以尹笑仇、慕容海为首,男弟子以赵钧羡为首,女弟子以尹柳为首,全都披麻戴孝,恸哭不已。

死者的陵寝以赵怀远为中心,旁边的无名墓碑、合葬共名碑不计其数。有人看见程斐的坟茔,不免窃窃私语一番,但最后都是感叹赵钧羡胸怀宽广、良善慈悲,深为敬服。不过,有细心的人找了许久,却并没有找到叶绝之的墓碑。

不,其实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细心人。

山上,一片喧嚣。山下,几缕青烟,一座孤冢,停着一只硕大的白鸟,耷拉着头,似乎也在哭泣。墓碑上写着“先严萧府君乘川之墓,不肖儿萧断楼敬立”。

墓碑旁,断楼双膝跪地,叩完了九个头,却兀自不愿意起来。云华本已平静如水,可看见儿子憔悴蜡黄的面庞,忍不住又流下泪来,轻轻抚着断楼的肩膀道:“好孩子,快起来吧。你爹他不是说过了吗,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不愿意让你跪的。”

断楼摇摇头,完颜翎拉着他的手,目光泫然,却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是想起当年,阿骨打去世时,断楼也是这么默默地陪着自己,想不到今日,又要自己来陪着他了。悲戚之中,更加了几分柔情。

“不好不好,这碑立的不好啊!”身后突然一声怪叫,完颜翎回头,见是滚地五龙走了过来,“本该是不肖令尊,怎么却写了不肖之子?断翎大侠义薄云天,这般不肖,可不知胜过多少人的肖了!”说罢,五人齐声大笑。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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