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他所言，这辞凤楼本该是公子王孙寻欢作乐的一处章华宫，断不会有甚么吓人之处。若是人逢此名便吓之不语，只能是近来发生了什么魂惊魄惕的变故了。

“墨轩，我们自己去找寻看看，我想那辞凤楼，应不是什么隐蔽之处。”

“少爷说的是，可是总该有个方向才好，随意这么找，此地人生地不熟，要找到何时哟！”

谢梨安轻笑道“水浸碧天天似水，广寒宫阙人间世。我想这辞凤楼必然建在云水河畔，船上有管弦声不绝耳，江面碧波荡漾，映着满城繁花飞絮，才是诗情画意能对之饮酒做赋之景。”

墨轩听得入神，不觉感叹道“少爷不亏是沧水城里闻名的公子，这样的景致，墨轩就是在梦里也难见着呀！”

谢梨安不领他这一份恭维，略有讽意道“你莫要说这般凄凉话，你跟着我也有好些年了，我哪次赴宴不曾带你？偏你每次都与那些垂髻小儿玩得忘乎所以，能怪我不引荐你认识那些簪缨贵胄吗？”

一席话说得墨轩满脸尴尬，不敢再多说什么。二人择人问了云水河方向，原来还远得很，此一时才有些后悔过早将那两匹马送人了。

徒步行了半晌，穿过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终于豁然开朗。眼前骤然是一条波光潋滟，琉璃千顷的蜿蜒河流，楚水清若空，遥将碧海通。

谢梨安与墨轩寻了河边木桩坐下歇息，那墨轩甚是担忧道“少爷，我不曾看见有什么楼啊，许不是我们又走错路了？那可不好，我可再也走不动了。”

“你这般问，我却也不知怎么回答，上次来走的是水路，一路赏景饮酒，也不曾记着岸边有什么楼阁，许真的是走错了。”

“啊？哎呀呀，就是说要找个当地人问问嘛！这可怎生是好，今日莫不是要露宿荒郊了！”墨轩正抱怨着，却只见谢梨安默然不语，凝神正看着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河畔边忽然出现一个豆蔻少女，一蹦一跳地正在稀落的草丛里找着什么。

这少女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穿了一身杏色画眉杭绸小袄，用红绒花揪着双螺髻，甚是可爱。

谢梨安不怀好意地对墨轩道“你去问问那少女，辞凤楼在什么地方。”

那墨轩赶紧摆了摆手道“墨轩不敢不敢，被那小魔女戏弄了一番，我现在见了天真少女就怕，她们哪里像看起来那般无邪，外表无忧无虑，内里可有一万个坏心眼呢！”说罢还啧啧嘴，甚是对之不满。

谢梨安见他这幅滑稽模样不禁笑道“瞧你这般胆怯，以后定是个惧内。”

“我才不是惧内呢，我许是这辈子都不会娶妻，一直跟着少爷，我倒是觉得挺好。”

突然的陈情让谢梨安有些无从适应，无奈地看了一眼甚是殷勤的墨轩，起身道“还是我去问吧！”

谢梨安向着那少女走去，他许是因为有讨人喜欢的外表，故而少有被拒绝的时候。

他见少女正蹲在草地上专心拨弄着稀草，怕贸然喊她会惊吓到她，便也弯下腰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温柔道“小妹妹，你在找什么？”

“我在寻些野花好编个花环戴。”那少女连头也不曾抬，依旧自顾低着头。

“这还未出九，哪里有多少花呢？”

少女似是慌然大悟，蓦然抬起头巴巴看着谢梨安，然后忽然笑道“公子也是读书人，岂不知到处皆诗境，随时有物华这个理儿吗？况且当年有太公直钩钓鱼尚有上钩者，我冬天里寻花必也能寻到什么，这不是同一个道理嘛！”

这少女甚是能说会道，谢梨安原以为她不过是个农家少女，不曾想竟深藏不露，一席话说得甚有奥妙。

“那你可寻到什么不？”谢梨安好奇问道。

“花是不曾寻到，可是……”少女说着起身好好伸了个懒腰，然后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谢梨安的双眸道“我却被花寻到了！”说着，她甜甜地喊了一声“公子安好。”

谢梨安笑了笑，也站了起来，与她像模像样地作了个揖道“姑娘也安好。”

少女笑得欢心，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公子看着不像是余翠城的人，我瞧你这模样，倒像是哪家的纨绔少爷，此番风尘仆仆远来至此，是为何事？”

她这古灵精怪的模样，倒把谢梨安怔住了，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便与她周旋道“我原本是想问你事儿的，怎的到被你抢先了？”

少女得意地眨了眨眼睛道“我知道你以为自己长得讨人喜欢，便以为肯定能从我嘴里问出事儿来。可是公子，你别瞧我看着年纪小，可见过的风流公子多得可以堆成山那么高哩！”说着抡起两只纤细的胳膊比划了一个圆，“像你这样的，啧啧，都是这么自命非凡。”

谢梨安被她人小鬼大的模样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倒不怎么介意她这般说自己，小孩子的话何须当回事呢！但他着实好奇的是这到底是什么人家养出来的小女孩，这般千伶百俐心巧嘴乖。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父母放心你一人在此玩耍？”

少女闻听他这般问，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振振有词道“以天为父，以地为母！我是天生地养的，哪里有什么父母管束哟！”听着甚是凄凉，但见她脸上却没有一丝悲戚神情，便更显得她古怪异常。

只见不知何时已是落日熔金之景，谢梨安方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便不做玩笑，好声问道“小姑娘，在下着实是有要事想询问则个。”

“那又如何？我偏不告诉你！”少女嘟着嘴便往前走，谢梨安无奈，怎的今日出门竟遇上些性情怪癖之人。但却因实在着急，便不管不顾其他，自顾问道“小姑娘，你可知辞凤楼怎么走？”

那少女闻得此名，一瞬之间便静了下来，也不再有戏谑之神，而是忽显严肃，皱眉问道“你刚刚问了辞凤楼？”

谢梨安点头道“正是，此番来余翠城，就是为了寻辞凤楼。”

少女蓦然露出一丝神秘微笑，挑了挑眉毛道“你随我来吧，我知道辞凤楼怎么去。”

谢梨安闻之惊喜，刚想道谢一番却又听她缓缓道“公子，我叫莞柠，你呢？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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