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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锦-第252章:初布局
更新时间:2015-07-14  作者: 茗沫沫   本书关键词: 言情 | 古代言情 | 宫闱宅斗 | 谋锦 | 茗沫沫 | 茗沫沫 | 谋锦 
正文如下:
明耀回到南书房,几位大臣早已用完早膳,几人站在一块正在小声交谈,

看到明耀过来,赶紧整理仪容,肃穆站好。

胡元苏上前一步,躬首,眼皮都不眨一下,继续念他的“报官歌”。

“原山东府抚远县知县廖远道,

原山东府——”,

“行了”。

明耀手里翻着十几页的人员官名,低眼打量,这些人职位没有太高的,最高的也就三品正职,

都是各个衙门基底,

一胡撸的把这么多涉及到结党站队的官员,由着京营和地方上都统衙门的绿营兵把这些人都扔进死牢里,

是因为局势刚定,前几日是防止更多的人填进去,引起更久的动荡,

现在京里的兵权已由自己手下的心腹大将控制住,各地也已趋于平稳,

他要这么多人的脑袋做什么。

明耀虽眼睛里不揉沙子,却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简单道理。

于是他开口打断了胡元苏继续报各地官名职位,一副他不放人,誓不罢休的样子,

明耀拿着朱批在奏章上批复。

“准奏”。

明耀淡淡的两个字,却让几位大臣惊讶住了,

胡元苏也抬起了头,

他没想到皇上这么容易就准了!

刚才自己被打断,胡元苏心里还一咯噔,想着待会儿要如何豁出性命的驳倒皇上,收回成名,

这几位大臣这么惊讶,终归原因是明耀以前的行事狠辣,作风嚣张,

所以这么“好说话”,倒是让几位始料不及。

袁利伦心里想着,早知道这么容易,这几日来拜门托他上折子求情的人,

他就应该都见了。

要说这几日,京里和各个地方上,涉及官员们的族人们,各个急的跟热锅蚂蚁似的,

重臣摸不透新帝心思,以往的风闻还是听说过的,

纷纷闭门谢客,就连禄亲王这么爱财的人,都不受下面人的孝敬。

却不想这么容易的就放了?!

明耀看着几位大臣裂开的嘴,

勾唇浅笑,

做皇帝和做亲王,自然是有点区别的。

“皇上,那秦郡王要的军费......”

安国公站了出来,

他是五军都督府的中军都督,

明武帝时期是掌着实权的,不然也不会派他去了松江接管水师,

原本的五大国公府,如今只有他一家,全须全尾,左右逢源,

兵部尚书和户部打嘴仗都打腻了,求到了安国公门下,

安国公作为兵部的名誉老大,自然还是要开口要银子了。

之前明耀在土兴堡出手灭了魏王部,

后来西北军陆续调动,使得秦郡王的人渐渐在西北和西南扎了下来,

如今为了控制全国的兵权和清洗各地齐王和太子留下的人,

西北军的备用将领,被明耀安排给成归鹤调动了一半,

如果只由剩下的一半西北军顶着金人和鞑子自然是吃力,

明耀垂眸,

“袁爱卿,户部还有多少银子?”

明耀声音轻柔,袁利伦却浑身汗毛直竖。

说话都不利索了,

“之前,之前

就欠兵部四十八万两纹银,今年秋收,陕西,河南两府大旱,

又拨付赈灾旱银一十八万两,

如今暮冬,河上冰封,田里卧苗,各地的徭税要等开,

开春才能征收,

如果天公作美,明年的赋税定能填补军费上的十之八九,”

袁利伦低着头,额上的汗流进了眼里,不敢擦,

这地龙怎么越来越热。

明耀听着他的话,睨了眼他,

轻笑道:“天公作美?”

明耀的声音越发的轻柔了,

“袁爱卿,那朕要你这个户部尚书是做什么的?”

袁利伦“噗通”一声跪在冒着热气的绛红色万年富贵团字福纹地衣上。

“臣惶恐,微臣死罪”。

“吧嗒,吧嗒”。汗珠砸进了厚绒地衣里。

明耀皱眉,叫过郑贯忠:“让内务府把奉天殿里的地龙熄了,只留东暖殿的东厢”。

“遵旨”。

他这几日忙,常常热的汗湿深衣,倒把这一茬给忘了。

皇宫里一个冬天地龙的花费,能够一个镇的贫农冬天的口粮了,

如今整个皇宫里就他一个主子,没必要烧着十几个宫殿。

他本就阳火过盛,西北的冬天对他来说都像春季,更别说这京城里了。

他不烧,倒要看看哪个大臣敢烧。

明耀心里叹口气,真是不当家,不操心。

父皇你看看,你留的这个万里河山,是有多穷。

儿子现在都要从牙缝里省银子了。

“皇上勤俭,乃万民之福”。

胡元苏第一个站出来,深深一跪,赞扬道。

胡元苏是胡“直道”,却不是“胡言”道,他是耿直,却不是莽直。

不然也不会在宣读传位遗诏时,最后关头,舌头转了名字。

也不会在辛辛苦苦做了十大香大臣后,终于被明武帝重新想起后,再也没有提过修仙荒谬的谏言。

一个廉臣,什么时候,该歌功颂德,在帝王那刷下好感度,他还是知道的,

“皇上为臣民做了表率,臣建议,众臣应该比皇上更节俭,

所省下的薪炭银子,捐给边关将士御寒抗敌”。

胡元苏话一落,其他几位大臣,立马苦了脸。

这胡直道自己过的清贫,他自己愿意,还非得拉着别人!

明显的这皇上就是要大臣出银子,他不装傻就算了,还非得接过话茬,

还有御座上的这位,做亲王时,坑商贾的银子赈灾,

做皇帝了,就开始坑大臣的银子筹军费,

乃敢不敢别坑人。

几个大臣知道,说是“薪炭银子”,可是这银子有多少,

这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明耀看了看面前几位大臣的脸色,没有接胡元苏的谏言,

却仍是看着袁利伦道:“自永熙二十一年,孟文冒任江南巡盐御史起,

盐税每年增长千之一厘,这么算下来,截止去年,

盐道衙门所上缴盐税应有三百八十一万四千三百七十一两,

东南水师,西北军每年军费为五十万两,各地绿营官兵饷银,自有地方军所屯田供养。

仅盐税一项,应付军费所需就绰绰有余,

袁爱卿,你且与朕说说,这欠兵部的银子是如何欠下的?”

明耀的语气特别好商量,还往后龙椅背上靠了靠,做出“你有话,咱们就长话长说,咱们从始议论,从长计议”的样子,

显得特别的讲道理,特别的平易近人。

袁利伦头上的汗都汇成了一股股的小河。

从永熙十六年开始,夺嫡序幕拉起,这户部就是各个皇子拉拢的对象,

袁利伦在其中飘飘然,

在各个角力中,这户部就是笔烂帐,

听着新皇对户部的账这么清楚,袁利伦就像在这样的天气里喝了一桶冰水,

浑身透凉,

却不停的冒着热汗。

“微臣,微臣......”。

袁利伦用力的挤把下眼睛,汗水流进了眼睛,他又痒又急。

声音磕磕巴巴。

兵部尚书钟信坚看着自己老对头惊慌失措的模样,

就像在这样的雪天里喝了盅温热的竹叶酿,熏熏然,飘飘然,

没有了汪瑾那个老货在先帝面前时那样打马虎眼,

看你们户部还怎么抹账。

守卫在南书房廊外的凌落,从宫女手中接过托盘,送到御案上。

明耀端起茶盏,慢慢的喝,也不催袁利伦,也不发火。

凌落瞟了下殿中的情景,又迅速的退出。

心里却是有些纳罕。

怎么殿下做了皇帝后,脾气和耐心反而好了?

凌落立在大殿外,仍然面瘫着脸,

也不去看成归鹤在这样的天气里还拿着把鹅毛扇子挥啊挥的。

成归鹤站在须弥座玉阶上,看着乌蒙的天空不停的飘洒着雪片,

面皮上一派深沉的姿态,

心里暗道,这后面的木头怎么还不来请教我。

大雪纷飞,老夫仰望远方,手拿羽扇,捋着长长的仙髯,

此时此景,

独缺个棒槌来请教老夫个高深的问题啊。

半响后,确定身后的棒槌可能是碍于自己这脱凡出俗的高人风姿不敢请教,

于是成先生好心的转过身来,

两只小眼睛放出温和的好意,看着凌落。

问吧,老夫是高人,不介意汝等凡人的愚昧。

凌落终于受不了成先生滚烫的视线,

放在身侧的手指好痒,

怪不得修字组那几个总想着揍这老头。

凌落的面瘫脸终于皲裂了块,抽动了下,

左手握住右手。

忍住,如今殿下都这么好的脾气,

自己可不能越活越回去了。

不怪凌落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明耀亲卫黑衣卫凌字组老大这样的人物都受不了成归鹤的眼神,

实在是这老头明明尖嘴猴腮,长相猥琐,下巴上几根黑不拉几,白不拉几的胡子,

却常常摸着自己那几根胡子,

只当他是天下第一有气质的美老头,

此时更是用他那双看着就奸诈的小眼睛这么“浓情蜜意”的盯着自己,

是个男人都忍不住想揍人了,

凌落僵硬的把头转个方向,

于是这老头又迈了一步,

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快忍不住了,

把拳头放在身后,紧紧握住。

凌落的脸抽的很有节奏。

“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请教老夫的吗?”

成先生非常热心的问道,

发现自己这个高人真是太和蔼了,

于是成先生对自己的满意又上升了个高度。

“无”。

凌落崩出个字,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于是成先生又忧桑了,

看着远处的天空,

人生寂寞如雪啊!

唉!棒槌连问题都发现不出,

自己还是好心的替他提出再替他解答吧。

生的这么蠢,也不是他的错。

成先生觉得自己好善良。

“你难道不想问老夫,怎么主公当了皇帝,反而脾气和耐心都比以前好很多?”

凌落沉寂的眼神终于起了些好奇的光亮。

成先生点了下头,嗯,看来棒槌不是没有发现,而是没有想到为什么。

小凌子就是这点不好,总跟自己这么客气干什么。

虽然自己天天很多事情要忙,

毕竟自己是主公的第一心腹,第一军师,第一智囊,

可是偶尔还是可以替这些四肢过于发达的棒槌们解答下的。

凌落有好奇了,成先生挥挥衣袖,朝前一步走,

开始凹造型。

临风而立,雪片纷飞,

成先生有些尖嚣的声音刻意压成深沉:“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

治大国者若烹小鲜。

烹小鲜不可扰,治大国不可烦。

烦则人劳,扰则鱼溃。

杀一个袁利伦容易,可恨的是这天下也许有无数个袁利伦,

杀是杀不干净的,既然杀不净,只好用。

要知道纵使是沉船的废钉,也能换几两大钱呢。

这袁利伦压压还是有油水的。

主公不是脾气变了,而是主公的身份变了”。

成归鹤羽扇纶巾,觉得自己潇洒极了,慢悠悠的解释道。

解释完,立在那等着。

等着身后的木头来膜拜自己。

等了半天,回头一看,

小凌子又是那副面瘫模样,

成先生觉得自己对牛弹琴,

一甩袖子:“朽木不可雕”。

于是成先生换个廊檐下“临风飘渺”。

跟木头呆久了,不利于他这个头脑聪明的谋士。

凌落看到成先生终于换了位置,平直的嘴角微微拉了下。

和成先生说话,不能多说话,不然不是被他气死,就是被他教训死。

殿下脾气变好,是因为做皇帝比做亲王受到的局限多吗?

可是天下最大的皇帝,是谁能给皇帝局限呢?

“明君的约束是天下”。

成先生不知道又怎么飘了回来。

凌落一向平澜的眼睛里闪过惊奇。

成先生还会读心术吗?

“老夫不是会读心术,实在是汝等心思太过简单,一思一喜尽在脸上。”

看到小凌子惊奇了,于是成先生骄傲自得得到道。

心里却想着,要是谁都像主公那样,

老夫还混什么。

主公那小子笑不是笑,怒不是怒的,

一点都不好玩。

对了,不知道那好玩的丫头现在和主公处的怎么样了?

自己可是告诉过她最快的捷径的。

成归鹤朝东暖殿的方向看去,笑的一脸诡异。

南书房里,明耀喝了一盏茶,

袁利伦终于开了点窍。

“微臣回衙门重新验审这几年的账簿,和审计司,精算司,核运司一起对账簿。

圣上这么一提,微臣认为,一定会把这账簿里丢了的账给找回来的,

请圣上给微臣五,——,三天的时间,”

袁利伦像立下军令状一样表示一定能挖到银子。

“哦?”

明耀只是挑了下眉,“袁爱卿觉得账上丢了多少银子?”

“十,十......”

袁利伦看到皇上那俊的瘆人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

只让他觉得发毛,

心里本来想说二十万两银子的,

开口不自觉的就变成,

“三十万两”。

袁利伦心里在滴血,

这是要吃的全都吐出来,还得反哺吗?

他不好过,手下的人也都得拉也给他拉出银子来。

听到袁利伦的话,明耀淡淡的表情就变的生动了些,

眉目像晕开在梨花白花影画里的山水浅墨,

清俊高逸,悠远惊心。

明氏皇族一向出美男,几位大臣虽早已听说皇七子睿亲王的容颜俊美惊人。

此时还是第一次离的这么近,看的这么清。

几位大臣只觉得眼睛被这种光华灼的生疼,不敢再看,

忙都低了头。

袁利伦低下头嗡然道:“微臣认为胡大人的建议甚好,

微臣愿意出捐,捐一万两”。

仔细听那声音里还有如钝刀割肉的心疼。

明耀的笑愈发的清且澈,几位大臣直有眩晕之感,头更低了些。

“袁爱卿先退下吧,朕等着你的账簿”。

“是,微臣告退”。

袁利伦慢慢的后退,出了南书房,出了奉天殿,过了阁道,

才敢抬起官袖,擦了擦满脸的汗。

在高丈玉台上的成归鹤看到了,笑的直打跌。

和凌落道:“主公越来越能唬人了”。

凌落从鼻子里哼了声。

皇上那是唬吗?

那是天威!

你不怕?那上次在观风楼里是谁被吓得跪在殿下面前汗流不止。

不提明耀头号打手兼粉丝对成先生的鄙视。

南书房里,还留下的几位大臣,看到袁利伦安全身退,

就更觉得这里很难自在。

只有胡元苏一个人从容不错。

哦,还有个,安国公几百年来第一世家的家主,也是安心的杵在这里。

明耀朝兵部尚书钟信坚睨了眼。

钟信坚想着手下的孩儿们和东南水师,还有齐王部的不清不楚,

还有那次睿亲王被明武帝罚在王府中时,

东南将领和西北将领的对骂挥拳头,

有几个都是自己的亲信。

看到皇上要开口说话,钟信坚连忙认捐,

不过还是有位比他更快。

吏部尚书孙全义躬首道:“微臣愿意认捐两万两”。

明耀没有出声,看着孙全义的平静眼神,

让孙全义只觉得像是处在悬崖边上,只要皇上轻轻一推,就粉身碎骨,

冷汗出了一身,

他自己也知道和齐王派的牵涉太深,

可是他没有出面过,都是自己的门生和齐王派的大臣打交道的。

明耀移开了在孙全义的眼神,

罢了,现在还太早。

放干血再杀。

虽然让人不敢大口喘气的眼神压迫没有了,可是皇上没有接他的话啊,

他还弓着手,垂着头站在御案前,

就这么晾在了这里,

钟信坚也算看明白了,这是拿银子买官命呢,

晚了,皇上都不见得要,

想捐都没门。

“微臣愿意捐三万两!”

钟信坚一咬牙道。

“钟爱卿有心了”。

明耀淡淡的话,让钟信坚心落回了肚子里。

安国公认捐了五千两,

等最后到胡元苏的时候,让几人气的肝疼。

“臣愿意捐五十两,是臣明年的嚼用,臣愿意追随圣上,一起为边疆兵士出一份心力”。

“胡爱卿有这份心意就够了,银子就不用了”。

明耀看着眼前这个能臣,有点好笑,

他还真是敢!

就这样大模大样的告诉他,

臣穷的很,没有银子。

“谢吾皇隆恩”。

胡元苏跪下谢恩。

得,倒是光棍。

“臣还听闻汝阳侯府嫡女性格天真直率,容貌俏丽,

圣上登基大典后,充盈后宫,

臣建议圣上对此女倒是可以一观”。

胡元苏却不管明耀是欣赏还是讨厌他,又谏言道。

这回就更光棍了,直接当红娘了。

秦郡王母妃出身汝阳伯府,

汝阳伯府原为汝阳侯府旁枝,后来在武帝一朝是军功封爵,

汝阳伯府对汝阳侯府一向敬重有加,

胡元苏这样的谏言,意思很明白,

就是认为亲郡王领兵在外,可以通过汝阳侯府来控制,

“汝阳侯府世子也是领兵人才,颇具武功韬略。

臣听闻,原就是圣上提拔进的京卫营。”

胡元苏轻易也不是会夸人的人,得他一句武功韬略,已是难得。

这句话意思说,纳汝阳侯府嫡女为宫妃也不亏,

还有个这么能干的大舅子可以替皇上您卖命。

“朕在孝中,暂不议此事”。

明耀淡淡的开口,打断了胡元苏的继续推销。

徐栋博的那个“天真”妹子,

还没吓傻吗?

明耀摸了摸下巴。

最后孙全义捐出了十万两银子,只觉得抽干了身上的血,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其他大臣退下了。

等南书房的大臣散了,成归鹤颠颠的进来了。

“主公,这一笔薪炭银子不少一笔呢”。

成归鹤有点小激动,

自己这主公从少年时就会讹别人银子,不然怎么有建立大德胜的本金呢,

这讹银子的段数越来越高了。

要打仗,自然银子越多越好,

一心想着跟着明耀踏平天下的成归鹤想想都有点激动呢。

“这才几两银子”。

明耀把奏折往御案上一扔,

有些疲倦的靠在椅背上,揉着鼻梁。

成归鹤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儿答道:“五十一万三千四百八十两”。

“不少呢”。

看看,这还没登基呢,随便巴拉两下,就挤出银子来了。

“主公,您真的要拨给秦郡王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吗?

老夫看,那小子不靠谱,

别是砸了肉包子吧,刚把魏王部灭了呢”。

看到明耀不理会,

成归鹤自顾自的走到门口喊:“小凌子搬张椅子过来”。

真把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当成了他的小跟班了。

凌落看都没看他,

当然自有小太监搬了张椅子过来。

成归鹤坐下又道:“现在主公地盘大了,人就不够用了,

如果不给秦郡王那小子军费,

不说那小子会不会生什么波折,就是拿西北军扛鞑子和金人也够呛,

损失了还是咱们的人,”

愁得他又没有睡上美容觉。

成归鹤一副狗头军师的口吻,还扩大地盘呢。

凌落在门外听着,

腹诽不已。

“大德盛呢”。

明耀依然半阖着眼睛,

大德胜的情报站和财账也都是成归鹤管着的。

“主公要建立覆盖大明大金,鞑子国,这整个天下的情报站,

这都是最烧银子的啊,

大德胜的得益全都填在了里面,

还有幽冥卫的开销也是一大笔”。

情报细作培养就不容易,还容易被敌方发现,那家眷的抚慰金又更是一笔开销,

因为是要养一辈子的,

不然的话,细作也是爹生娘养,谁甘愿拼命,

细作反水的话,在情报战里是大忌讳。

这也是为什么明耀末期发力,却能迅速控制住整个战局的原因。

只因为齐王和太子不知道他的兵力布置,他却知道他们。

“不过以后会好多了,毕竟现在主公是皇帝了嘛”。

幽冥卫执行特别重要的情报任务,就像现在远渡大海,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毕竟那三层高厚重大福船造价高的让作为情报头子的成归鹤很是心疼。

“幽冥卫还是没有消息”

明耀声音轻浅,

成归鹤以为他都要睡着了。

“毕竟是在海上,消息无法传送。

鬼毒鸽能找到他们,

主公放心”。

“主公,你还没有回答老夫,会不会拨银子给秦郡王”。

“拨,把他养肥养壮”。

“啊!”

明耀淡淡的语气让成归鹤惊的站起来。

万一养起来了,在边疆蚕食了西北军,那秦郡王会不会一鼓作气吞了半边天下去?

明耀却是睁开了凤眸,浅浅的笑了,

成归鹤似乎又看见了那开在黄泉路上沾着血的曼珠沙华。

“不壮,如何咬人?”

明耀轻声道。

他又怎么能在满朝文武,天下百姓面前,名正言顺的以谋逆的名义把他同父兄弟斩于刀下?

“不过却不是朕出银子养,朕还要给国库攒点家底呢”。

明耀又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了。

“那哪里还有银子?”

成归鹤倒是奇了。

“朕不是马上要有个岳父了吗。”

既然他们决定做国丈,做国舅。

那该利用的,该搜刮的,还是要的。

成归鹤的小眼睛立马闪亮了起来。

护国公盘踞东南这么多年,

相信军费该攒的足足的了,援助一下秦郡王守边也是应当的。

“步齐找到了?”

“是,在愘什沙镇的郊外沙枣林的一处偏僻山洞里养伤,

身边只有五百左右的残部”。

步齐和步鲁的祖父是堂兄弟,鞑子国的皇族继位,不止是要看出身,

还要看拳头,

步齐在鞑子国号称是天狼神的转世,其人凶悍异常,

自明耀射杀了鞑子国大汗后,就陷入了长达八年的内斗,

最后步齐被步鲁用奸计得逞,带着残部远逃。

而步鲁已经统一了草原各个部族。

准备和金人联手,狠狠的咬中原人一口。

“安排人手,把三川镇的铁矿,卖给步齐”。

明耀微阖着眼道。

“主公不可!”。

成归鹤刚坐在椅子上,立马又是一惊,急急道:

“草原人本就生的比我中原男儿身长两寸,肩宽一寸,体格熊异,

他们常年不离马背,马术精湛,比我中原男儿又高一分,

之所以多年攻不破边境,就是因为国内缺铁,

如果给了他们精良的铁器,

不亚于投肉喂虎啊,主公三思啊”。

三川镇位于北漠府,离鞑子国只有两天的路程,骑马只要一天。

明耀睁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后,继续批复奏折,

一边批复一边说道:

“安排北漠府都统衙门,放过他们铁器检查,让他们运出”。

成归鹤知道他的这位主公只要说出的决策,

是不会改的,心里焦急,

但也不劝了。

干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在金人国内和鞑子国内的情报人员撒布消息,

五百年前,阴了金人祖宗的那个正是步鲁的嫡亲曾高祖”。

“至于怎么让金人恨鞑子,这故事怎么写,应该是你特长的”。

明耀看了眼成归鹤,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他的手下头号幕僚,

秀起来下限无底限,

不过成归鹤恶心人的本事,

明耀还是在西北战场上见识过的。

成归鹤也听明白了,这是要破坏金人和鞑子的联盟,

这是要重新挑起鞑子国内的内耗,

顺便给步齐反攻多加些砝码,

舆论一起,金人对步鲁的仇视,

自然会帮步齐在鞑子国内争取到更多支持者,

成归鹤面有慎重:“主公,您这是逐狼驱虎之计啊”!

三川镇铁矿,正是孟言茉在船上以叶子戏从戚大商人那里赢来的,

后来明耀就把这事给成归鹤去办了,

果然地下有铁矿,蕴藏不是很丰富,不过也很可观了,

成归鹤迅速安排了人开采炼制,

才能在齐王和太子控制兵部的时候,

为西北军提供足够的武器,

看到明耀不再说话,成归鹤最后劝道:“主公,您有没有想过,

如果步齐吃了饵,却甘心对步鲁称臣,

您打算怎么办?

到时,铁器,强兵,同盟,

他们尽得,

天时,此时主公刚接替皇位,国内内耗空虚,

地利,草原的骏马,在中原无往不利,

人和,两国同盟,

主公,您准备拿什么挡?

再说,如今天下刚定,您只是把太子,齐王,魏王都关进了地牢,

他们不死,他们的心腹就不会死心”。

成归鹤恨不能替明耀解决了他们,

成先生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一向行事干脆的主公,却在这个时候,犯起了妇人之仁来。

在他看来,主公不是这么心慈手软的人才对,

以前那些死在千奇百怪手段下的冤魂可以力证。

成归鹤此时提起,就是想让明耀下了旨意去。

早解决早好,早死早托生。

凡事都有万一,夜长梦多之虞。

明耀仍然不理会他的疑问,

成归鹤不死心,

在凌落进来把他拖出去之前最后问道:

“如果步齐甘心俯首,不与步鲁争皇位怎么办!”

明耀把手里的奏折批完放到一边。

倒是看了成归鹤一眼,

语气淡然却带着笃定:“不会”。

“为什么不会?

主公,最不可信的是人心”。

成归鹤声音有些不敢苟同。

不会。

因为他们和自己是一类人。

生来只为了坐上皇位。

父皇留给自己的皇位,太残破。

他需要时间,需要银子。

一年的时间,给他。

对步齐的布置,应该会赢来两年时间。

成归鹤被凌落给拖了出去,

最后只好垂头丧气的去办明耀交代下来的事情。

好舒服......

孟言茉在梦中迷糊着伸伸懒腰,感觉像睡在了云絮上一样蓬松,

嘴角不自觉的就笑了起来,

柔软的身子往床里面又窝了窝,

感觉陷的更深了,

于是孟言茉弯起的嘴角弧度更大了,

她在做着梦,

天空像是烤的金黄的甜芋的颜色,她穿着件丝滑的烟拢翠纱草绿色月华裙,离天空很近很近,

因为她躺在一片纯白色的云朵上,

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把她在冬天没有暖过的身体烘的,想舒服的喟叹一声,

她看着天空的颜色,心里想着真像她吃过的烤红薯。

前世的时候,她在杨府的时候,做不完的活,穿不暖的衣,

一日跟着杨大小姐去吟月楼,

杨大小姐让她守在楼下,

别的丫鬟都跟进了楼,

只有她一个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站在楼脚处,

到了晌午的时候,鹅毛雪飘洒不住,

她又冷又饿,

有卖烤红薯的小贩路过,

她摸了摸袖口里的五个铜板,

朝楼上看了看,看到吟月楼的门窗在这样寒冷的雪天不会开开的,

快速的摸出了两个铜板递给那个小贩,

她给出铜板的时候,是有些心疼的,

不过等接过热乎乎的红薯时,

那些心疼就消失散尽,

她吃的很快,

可以算是狼吞虎咽,

舌头上烫出了泡,

身上却暖了起来,

吃完了红薯,没有任何人发现,

她心里就升起了愉快感,

回想着红薯的甘甜沙面,那些愉快感就弥漫了开来,

在前世那苦惨的后几年,

那记忆中的愉快感,就被她认成了幸福感。

她躺在云朵上,不知道就怎么想起了前世的这件小事,

这么想完,她抬手,碰到了天空,

天空就被她扯下了一小块,

看到手里的金光色的天,果然是一块金黄色的红薯瓤,

她就开心的笑了起来,

觉得自己真聪明,

她把这块还冒着热气的红薯瓤放进了嘴巴,

甜的弯起了眼睛,

“好吃,好吃”。

她笑的更开心了。

笑着笑着,就笑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些发怔,

明黄色用繁华富丽的京绣金线绣九龙涅槃的床帐,枕下是青花色骨瓷玉枕,

床里侧是金绡嵌宝的紫檀平角床橱,上面有珐琅七彩玉槲,紫金翡翠雄狮,雕琢的毫末毕现,

还有许多珍贵宝贝,孟言茉已经来不及去看,

因为这世间最尊贵的明黄色,提醒着她睡在哪里,

刚刚还惺忪怔懵的眼睛一下瞪大,

猛的坐了起来。

“可是饿醒了?”

一道磁沉的嗓音本该是清冷的,此时却是夹杂着揶揄的笑意。

在远处响起,孟言茉转头,

看到明耀站在紫檀色雕花开富贵彭牙圆桌前,正在喝茶,

看着她的凤眸带着笑意,

孟言茉脸微红,

难道她睡姿很不好?

明耀在南书房议完事后,就回到这里看她有没有醒,

看着她睡得很安静,就又去了南书房批奏折,

中途回来了三次,

她睡着的姿势一直没动,安静乖巧的让人心都化了,

此时都夜深了,她仍然没有要醒的意思,

明耀站在桌前一盏盏的喝茶,

看着床上的孟言茉眼神深深,

守在幔帐外的郑贯忠小心的朝里面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

殿里的铜金色鎏刻仙人锦竹的三足香炉鼎里,从笼盖里悠悠的冒着香。

静的只有香飘的声音。

直到孟言茉“咯咯”的笑声响起。

明耀听到她的笑声,嘴角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他第二次听到她笑,

上一次还是在她中了媚药脑袋不清的时候,

她的笑声很好听,

有松生空谷之姿,霞映澄湖之彩,

明明是声音,却使人觉得安静,

安静中带着岁月静好之感,

就像幸福的含义一样,

简单又美好,

像迎风翩跹的蝶舞,有花开之音,

清脆的甜音,燕妒莺惭。

她大概不知道她的笑声有多好听,笑颜有多美吧,

这个小女人从来没有在清醒的时候,这么无忧无虑的笑过。

她总像个过的谨慎胆小的兔子一样,

灵敏的察觉着周围的危险。

看到她睡的水灵粉嫩的脸颊,明耀觉得一天的疲累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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