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

光绪愣怔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

他虽不懂生意经，但对人们的心理却是非常了解的。没有人会做赔本的生意，更不能指望洋人会为了别人而损失的利益。

他便忍不住问道全数归皇室所有？他们难道就不想分一杯羹？”

婉贞便笑道皇上，您也，生意人，没有人会做白工，要让他们完全没有半丝回报地做这种事，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皇室的产业属于皇室，他们不敢也不会在这上面做文章，因此他们想要的，并不在这个上面。”

“那他们想要？”光绪问道。

“他们想要参与到一些政府的项目中去。”她答道。

光绪便皱紧了眉头。

“这样不妥。”他说，“朝廷的是朝廷的，不能让洋人随便插手，否则将来能否保住那些还很难说，我们怕是会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婉贞也皱了皱眉，这样的顾虑她不是没有。但想想后世，政府与私人企业合作开发某些项目也不是新闻了，没理由别人能做的，他们就不能做不是？

她便有些迟疑地说道其实，在洋人们的国家里，这种事情并不新鲜了。政府与私人合作，政府可以提供资金和政策上的种种便利，然后利用私人的经验和技术来实现经营与操作，确实是条可行之路。我倒觉着我们不必那么着急回绝，别人能做的，没道理我们不行。”

光绪便有些愕然，问道西洋国家也有这种做法吗？他们都是做的？”

这可问倒了婉贞。上回她跟载涛他们一同出使欧美的时候，因为侧重点不同，所以并不曾仔细研究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如今要她一下子说出个所以然来，自然有些困难。

她想了想便道这事儿，我也只是听说，并没有仔细研究过。要不，咱们找些个样人来问问看？”

光绪想了想，道洋人们说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实，再想想吧。这件事情不能急着答应，就算是缺钱用也不能让人拿住了短处，将来带来后患无穷。我看，还是先变卖些吧，多少把这会儿应付再说。”

婉贞便笑道这倒不必。我还有些私房钱，虽不多，应付一阵却还是够的。”

光绪张了张嘴，正要再说，却见她抬手掩住了他的嘴唇，笑道皇上又何必跟我客气？再说了，我这也不是白给的，就当是内库跟我借的，回头再连本带息还给我就是。”

光绪眼中不由就闪过了一丝感激，抱着她说道谢谢你，贞儿。”

他很明白，若不是不愿让他担了“不肖子孙”的骂名，她又何至于用的私房钱来补贴皇室的用度？

同时他却也有些明白了。婉贞以个人的身份做生意，所赚的钱都足够应付整个皇室一段内的用度了，若是举整个皇室之力去做呢？

看来，解决皇室的生活用度问题，最后还是要着落在婉贞所提的那个法子上面啊

一，他便立刻感觉到了解外国处理政府与私人合作关系的方法的必要性。

这件事虽然被光绪暂时搁置了起来，婉贞倒也并没有感觉不快。她毕竟是个人，不是神，也会有考虑失当的时候，因此广泛听取别人的意见还是非常必要的。如果光绪觉得这样不妥，那她就应该再反复考察一下这个计划的细节，看看是否真的可行，然后再行决定。

开春之后，宫外传来了消息，奥斯顿和莉莲生了一个女儿。婉贞听了非常高兴，当即就派人送了礼物，没过几天，奥斯顿和莉莲就亲自带了孩子进宫来致谢。

光绪被上次婉贞的话引起了兴趣，叫了奥斯顿讨论投资的事情，莉莲则带了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儿，在永寿宫里跟悦哥儿一起玩耍。

兴许是悦哥儿很少见到这种跟一样手短脚短、圆滚滚的小家伙，顿时便对小女孩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莉莲的女儿刚生出来没多久，悦哥儿却已经快一岁了，能坐能爬，于是便爬到了女婴的襁褓旁边，伸出小手逗弄着这个。

而莉莲的小女儿也是个大胆的，面对陌生的小哥哥居然也不哭不闹，反而伸出手抓住了他的小手指就往的嘴巴里送。

莉莲急忙拉住她的手，将悦哥儿的手指拉出来，不让她握着。没想到这一下却惹恼了她，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声，那响亮的声音中气十足，不仅吓了婉贞一跳，连悦哥儿似乎也吓呆了。

莉莲没办法，只好又将悦哥儿的手指塞了，那小女娃立刻便停止了哭嚎，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面对喜怒无常的婴儿，两个母亲对视了一眼，莉莲就露出了个尴尬的笑容，说道小女调皮，让殿下见笑了。”

婉贞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玩在一起很是开心的两个小家伙，说道不妨事。孩子还小，能懂？他们能够玩在一起，也是缘分，就不用管那么多了。”

说实话，她比较担心的反而是那个小女娃。看着那小小的身子，再对比一下旁边明显大得多的悦哥儿，万一一个不伤着了小女娃，她可跟奥斯顿和莉莲交待？

让何嬷嬷和菊月看好了两个孩子，婉贞和莉莲就转移到了外间。

婉贞打量了她一番，笑着说道看你的样子，生产应该很顺利吧？无不少字”

就算洋人没有坐月子的说法，但若不是生产顺利，这会儿莉莲又可能如此活蹦乱跳，还能出来窜门？

莉莲就笑道确实如此。这孩子并没有折磨我，很快就出来了。”

婉贞笑道那确是好的。我生悦哥儿的时候，生了一天多呢”

两人就聊了些妈妈经，随后婉贞便笑着说道这孩子叫名字？定了没？”

莉莲道奥斯顿给她取了他的名字，克绿斯汀。”

婉贞很了解外国人的取名习惯，闻言也不惊讶，只是笑道是个好名字希望这小家伙能给你们全家都带来幸福和快乐，那就好了。”

“是啊……”莉莲甜甜地笑着，看了看里间的门。

顿了顿，她收回了心思，又翼翼地问道，“尊敬的殿下，记得之前您曾经跟我们说过，有意进行一些投资的事情，不现在……您还有没有这样的打算？”

婉贞看了看她，不禁便笑了起来，道这个打算倒是有的，不过，我的，也就是皇帝陛下，还有些疑虑。我想，只要能打消他的疑虑，这件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莉莲便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晚上，当光绪，并没有提起他跟奥斯顿商讨的内容，婉贞便也不问。

又过了两天，紫禁城里突然来了位稀客。

婉贞看着坐在面前的，笑容中带着掩不住的疑惑。

虽然她很尊敬和，他们也对她很是信任，但毕竟双方各有各的立场，也不可能经常都见面闲聊。若没特别重要的事情，是不会主动跑到这皇宫里来要求见她的。

更何况，此次同来的还有张，的心腹。

“此次前来，不知有事？”婉贞笑着问道，决定开门见山，“该不会是特意进宫来探望我的吧？无不少字”

便笑了，说道若是可以的话，我倒是想经常来看望看望娘娘，跟您聊天实在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情，尤其是我从您这儿听到的某些话，对我们来说确实有着醍醐灌顶的作用。”

“您太过奖了。”婉贞笑道，“学习都是双方的，我又何尝不是在您的话中得到了诸多教诲？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笑着连连点头，道娘娘说的是。”

张见她们寒暄得差不多了，便拿出了怀中一份文件，说道娘娘，事实上我们这次来，是真的有点事情想要向您请教，寻求您的帮助。”

婉贞早有心理准备，闻言也并不惊讶，点点头道若是有我能够帮上忙的，请但说无妨。”

便道我们这儿有一份文件，娘娘一看便知。”

张把手里的递出来，喜烟走接了，呈到婉贞手里。

婉贞大为奇怪，不由翻了翻手里的，顿时吓了一跳。

那赫然就是正在起草的新宪法的文本

她便诧异地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一眼。

笑了笑，说道娘娘应该也，这件事情已经延宕许久，迟迟不能达成最终的一致。我跟外子商量了一下，若想要打破如今这个僵局，怕还是得劳烦娘娘出手才行，所以就把这个带来了。”

婉贞看了看手里的这份文本，原本并不显得沉重的，她却突然感到了重逾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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