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百八十二节耿云嫣，不用这么刺激吧

廖婧文的人生由无数条条款款形成，这些条条款款最明显的特点黑白分明，阵营对立。就象中国某些年代的电视剧那样，好的就是绝对的白，坏的就是绝对的黑，没有任何中间地段，没有任何过渡。并且好人一定会赢，坏人一定会输。

廖婧文的大脑装满了无数女人该做的事，以及无数女人不能做的事。这些能与不能左右了她的一生。该做的事比如服从父母，又比如宅在家里做家务或是嫁个好男人。不该做的事则包括了任性，顶嘴，不听父母的话，和亲人以外的男性接触，其中最可怕的罪状就是进入社会晃。

晃是什么呀，是流氓和阿飞的行为，是早晚要上短头台的罪孽。

耿云嫣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出去晃吗。就算耿云嫣一时鬼迷了心窍，做出不该做的错事，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必须阻止她。这是母亲的权利和义务，她必须履行。

但那个年代的国人有一种普遍的误解，认为与外国人交谈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与外国人做生意赚取外汇更是大事中的大事。要是和某位外国大人物达成交易，那可就是轰动社会，值得敲锣打鼓庆祝，光宗耀祖的了不起的大事。

廖婧文被惊喜双重的惊喜冲昏了脑袋。

包间另一头的耿云嫣已经完成了大体制作。由于只是样品，不需要穿着，她只需要将关键部位简单固定即可，比如昊立轩，他只用了大头针进行固定。

那是一条充满东方风情的裙子，做为原料本身的那条百折长裙拥有一切属于这个时代中国制造的特色。原料虽好却臃肿不堪，即无特色又无裁剪，可以说它的设计者就压根没有用心。用一句非常经典的国外舆论描述形容就是，中国的一切质量虽好，却只能摆在地摊上出售。

不过那又多又好的布料去为耿云嫣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她用剪下的多余布料做了条蝴蝶结腰带。

昊立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百折裙可以这么美，原来简单也可以变得如此奢华。那裙子明明就那么俗气，从原料到做工无一不散发着乡巴佬才有的土味，但为什么到那小丫头手里转一转就可以变得如此美丽，如此高雅。

“又土又寒酸，连点装饰品都没有，就象一个乡巴佬的穿戴。”

昊立轩不敢接受这种时尚，耿云嫣极力表达的中国韵味正是他极力想要抛弃的一切。在他心里时尚就是西方的，就是国外的。华丽就是复杂的，花哨的，一条裙子要是不加三样以上的装饰，他简直不好意思拿出手见人。

她怎么可以拿这么一条什么也没有的裙子在外国友人面前丢人，别人又会怎样看待中国。昊立轩急着解释一切。

英国人再次鼓掌。“谢谢这位小姐的诠释，你让我看到了希望。”

“一个民族自身的文化，其本身就是最美的时尚，越民族也就越时尚。”对这条裙子他给出了极高的赞美，。

不赞美肯定是不行的，这条裙子抄袭自后世某名时尚女魔头的手笔，她是整个欧洲时尚界圣母级的人物。在那个盛行中国元素的年代，她点化出这么一条裙子，点化出这么一个奇迹。圣母的手点石能成金，烂布也能变璀璨。

英国人将目光转向耿云嫣。“不过我觉得她似乎还缺了点什么，根据中国俗话画龙点睛，它的目在哪里。”

耿云嫣笑笑取出勾针和丝线，在裙摆下方动工，用勾针勾出简单却华丽的蕾丝效果。让昊立轩看得简直目不转睛，却又痛苦万分。

那样一个小丫头居然如此轻易地毁掉了自己多年的坚持，在揭开的伤口上他看见了自己的狭隘与封闭。原来错的真的一直都是自己，是他对不起父亲。

昊立轩承担不起这样的压力。“又土又小家子气。”

在昊立轩心中所谓的装饰品至少得是大工厂制成的成品，当然从欧洲进口的原装货自然是上上之选，至于一个中国小丫头手工制成的蕾丝，那就是土气和穷酸的象征。就象曾经的国人以穿合成纤维纺织物的确良为荣耀。

他无法欣赏那种diy的美。

耿云嫣怎么会不了解他的心事，她只感到好笑，为他的粗浅。“蕾丝是丝线的艺术，是独一无二的精灵，每一条蕾丝都有自己的灵魂。”

英国人立即点称赞。“祖母曾为女王的婚纱制作蕾丝。”至于哪位女王，他并没有讲明。

他洋洋洒洒地讲解着家族过去的荣耀，讲解何谓蕾丝。

蕾丝的制作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蕾丝作品一般都是一个人独立完成的，所以每一款蕾丝都是独一无二的。就象中国的刺绣。高级手工制作的蕾丝采取全球限量生产的方式，每一批蕾丝制品都要经过注册，一但卖完了就再也不会生产。所以它深受贵族和王室的青睐。

英国人的口气中带有无尽的哀伤，为失落的手艺而哀伤。

昊立轩闷哼一生，区区山寨货也敢强称高雅。

勾花是一件需要时间去堆积的复杂之事，一个不太复杂的图案要一个熟练的女工花上一个月或更长的时间才能够完成。耿云嫣预计中的‘瀑布般的‘焰空花边她显然无法独立完成，至少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不行。

饥饿导致的低血糖让她头昏脑花，完全无法集中精力。此时已经接近11点，但因为廖婧文的胡搅拦缠她仍未食用晚饭。只勾出了无数花朵中的一朵，简单描述之后便匆匆停工。

“就象中国江南女子的眼睛那么美丽。”英国人由宗地赞叹，这就是他一直苦苦追寻的中国风。

随后他体贴地发现了耿云嫣的困境，礼貌地邀请她用餐，来自骄傲民族的他非常清楚并有能力去维护一个古板女人的自尊。一点也不难，英国人本来就以绅士风度和对女性的尊敬闻名。

其实并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廖婧文不会放弃任何吃白食的机会。

昊立轩妒忌得鼻孔都歪了，为了和这个保守的家伙结交，他可是花费巨大。她居然能如此简单就与他坐上同一张餐桌。做女人真是好

廖婧文听得两眼冒金星，原来自家丫头那么伟大，她居然能获得如此高的评价。居然能用那么普通和常见的手工换来如此豪华和昂贵的大餐，看来以后真的要对她另眼象对了。

在新换的包间内，英国人郑重地向耿云嫣重新介绍了自己。这家伙果然是个贵族，而且还是被中国人最熟悉的伯爵阶级。伯爵先生出生于一个庞大的家族，经营着一家非常有名望的高级女装品牌。

这个品牌自十八世纪开始就已经声名在外。

英国人是一个怀旧的民族，伯爵先生喋喋不休地讲述自己家族为女王陛下服务过几次，为公主或王妃们服务过几次，又为某位指名的公爵夫人服务过几次。不过遗憾的是，耿云嫣不认识大部分名字。

随着两人的对话越来越深，伯爵先生索性抛弃了对自己来说太过陌生的汉语，该用母语，他惊讶地发现语言的转换并为两人的沟通带来任何不便。不过这种惊讶仅限于表面，英国人早已习惯全世界都说英语。

昊宸惊讶到快要合不拢嘴巴，这小丫头还真是本事。92年的中国应试教育大行其道，许多人的学习生涯被紧栓在了无穷无尽的题海里。他们的答题能力天下无双，但一旦面对真正的外国人却尴尬地发现，他们引以为豪的分数和等级证书不能帮他们顺利沟通。

语言这个沟通的工具，在中国被彻底分数化，书面化。

昊宸眼里闪动着赞许的目光，这丫头真是太本事了。

一旁的两人话题已经进展到关于中国，在耿云嫣很有技巧的引导下伯爵先生隐晦地做出了一些暗示，显然这次中国之旅并非他所自愿。以英国的自大，他们完全漠视了世界另一半的事情，但年轻一代中却有不少对东方充满了好奇，他们觉得东方人很神秘。

如耿云嫣所预料伯爵先生到中国是为解决家族的经济危机，90年代以来的三大经济危机第一次就发生在90年到92年。受海湾战争影响，琼道斯指数从1990年开年最高38915点跌至1992年8月18日的14309点，跌幅63.23。这次股灾在多个国家产生了连锁反映。

再加上1990年日本房地产泡沫破灭，在金融危机下的影响下，日益瘪下去的钱包容不得人再去奢求高档奢侈品。由于奢侈品市场购买力的急剧下降，尤其是美日两国，伯爵先生家的生意一年利润就下降得惊人。

今非昔比的财务状况让他们不得不裁员或减少开支，为解脱家族困境，他们将目光瞄向了正处在蓬勃发展中的中国。伯爵先生此次来华是为市场调查而来的。

耿云嫣笑笑表示理解，这可是号称就连花旗和通用都不能屹立不倒的金融危机耶，区区一家服装公司，倒闭是正常的。

不要说伯爵先生的家族企业，在后世界就连为英国女王缝制衣服50多年的英国高级女装品牌哈迪雅曼服装店，拥有詹弗兰科费雷、范思哲运动服饰等品牌的意大利时尚业巨头itholding集团也面临这一危机。

耿云嫣很想说降价是最简单直接的促销方式，但她忍了。对于高傲的他，这是一种侮辱。

而伯爵先生也并没单纯到想从她这样的小女孩那里寻求解决之道，他找她纯粹是为了了解中国女性对服装兴趣方向。她只不过是伯爵先生的无数调查对象中的一员，即不特别也不突出。

耿云嫣的才华只不过是他意料之外的收获，他为这份意外感到惊喜。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对美和服装的需求也将大大不同，他和他的家族，对中国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度了解真的太少了。

他急切地需要一块敲砖引路的石头，不过还不是时候，对于耿云嫣他必须做更深一步的了解。

包间的另一个方向，廖婧文洋洋得意地照着菜单专挑贵的点。起初的她象个孩子般小心翼翼，每点一道菜便地用眼角余光大量英国人的脸色，生怕对方由于菜价而拒绝买单。

但很快她发现了，对方就一钱多到烧的傻子，如此天价的菜单他居然看也不看就点头同意了。对方原来外国人还真就是傻子，她贼笑着，狼吞虎咽着，一口气喝下无数燕窝、鲍鱼什么的昂贵食物，她吃的是钱而并非食物本身。

廖婧文在进食时发出比猪更大的噪音，毫不注重形象。用她自己的语言叫做，怎么爽快就怎么吃。并不时纠正一下耿云嫣的不良习惯，吃饭怎么能不发出声音，太做作，太不健康，太虚伪了。她不允许女儿虚伪。

赵雅娅尴尬得脸都红了，邓谷芸索性丧失了胃口，昊宸气得头都晕了。她怎么可以如此不顾国家形象，中国人真的非常在意国家形象。他小心地打量着那英国伯爵的脸色。

谁知道伯爵先生满脑子装的全是如何开辟中国市场之类事关家族前途的大事，维护家族的荣耀，保养家族的城堡可是需要大笔资金的。他压根没有注意到廖婧文的失礼。

“吃饱了，一点也不好吃，不麻不辣，一点味也没有。”廖婧文的味蕾已经被她的重口味彻底摧毁，如果饭菜不咸到让正常人舌头发疼，她绝对尝不出味道。如果一道菜里花椒和辣椒的比例不站菜本身的一半，她绝不可能吃得满意。

不过一般的情况下她舍不得放那么多调料，那可是钱呐。

“大酒店的菜还真是除了名气什么也没有，你们果然就是骗钱的骗子。”廖婧文挺着如足月孕妇般大的肚子，剔着牙大声抱怨。由于吃得太多，她甚至无法动弹。

严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身前堆的空餐具，这女人一共吃掉了十二碗鲍鱼捞饭，十盅燕窝还有无数海参等名贵菜品，她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人的肚子能装下如此多食物。大姐，当着外国人，您老就不能矜持点吗。

廖婧文瞄了耿云嫣一眼，才吃两碗，真是太矜持了，呸她个存不了货的废物。

廖婧文推出一大堆名贵食物，有不少她既没吃出味道也不知道名字，她只知道它们很贵，她不许耿云嫣拒绝装这些钱回家。

“你给我吃呀吃呀”廖婧文跺着脚哭喊，那是钱呐。

在她的强迫下耿云嫣吃了不少计划之外的食物，如果她吃少了或是吃得不够快，廖婧文就会直接把食物喂进她的嘴里。

钱钱钱，每一口都是钱，她不许她放弃即将到口的钱。

有便宜不占，那是傻子的行为，廖婧文不许她不占便宜。这比要了她的命还要过分。

“耿小……耿云嫣，昊某有个不情之请，如果你能满足，老朽就为免去这餐的费用。”昊宸已经被廖婧文气得浑身发抖。

那女人，廖婧文，她就是中国人的耻辱，他决不可能让一个外国人为这样的一餐掏钱买单，中国人丢不起这脸。

“同时还为那间被砸坏的包间免单。”昊宸想了想郑重地补充道。

廖婧文被惊得又是一眼星星，天呀那笔多达天文数字的帐单，居然会因为女儿的一句话而被免除。

耿云嫣，不用这么刺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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