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难为33——第三十三章迎难而上

穆瑄进了巷子里的一扇门，齐攸几个埋伏在外头等着，不想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穆瑄还是没出来。靳昶还在毛躁少年的年纪，就有些坐不住了，齐攸也有点烦躁，回头看看薛乙微，他倒是沉稳，至少比急着把她拎走的那个时候要轻松了许多，眼睛看着水井边的一块石头，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齐攸并不是愿意动脑筋的人，只不过一般时候旁人都是不喜欢她的，所以她独处的时候也就特别多，人大约都是如此，独处的时候多了，便会漫无边际地瞎琢磨，齐攸就是这么打发时间的，所以琢磨事情算是种习惯，只不过她的想法不一定怎么上道。只不过好的一面是，让她在这里干待着，她还是要比靳昶有耐性的多。

他们待的地方很僻静，这个时辰普通百姓人家多半也都睡了，不过也还是能隐隐听到附近不知哪条巷子里夫妻口角的声音，遥遥的还有小孩子半夜的啼哭声，夹杂着时断时续的狗叫声。

端午已是夏日，暖的风吹过面上，听着这些普通人家最寻常不过的声音，齐攸渐渐觉得放松，心里身上都觉得懒洋洋的。随口低声问道，“薛都尉，如果咱们跟烨北的人打起来，你说谁会赢？”

“当然是我们赢，烨北的人都是乡下人，就跟蛮子差不多，怎么打得过我们”靳昶抢在薛乙微前头说。

被薛乙微喝了一句，“低声。”

靳昶吐吐舌头，小声说，“我都等不及上战场了，从来听的都是将军们和薛都尉的传奇，若是我也有传奇给后辈人讲那就好了。”靳昶说到这里，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狂妄，有些不好意思，向后缩了缩。

薛乙微没有说话，齐攸看到他轻轻地微笑了一下，齐攸猜一定是因为这个人生得太娇柔美貌，所以即使他是在得意得笑，可看起来却也是这般温婉，甚至仿佛还带了些许的无奈。齐攸不是很懂，沙场上扬名立万到底有什么不好，能让薛乙微这样微笑，让澹台锦那样沉默。

薛乙微抬起头，看了看这一带贫民窟破败院墙和屋瓦的影子，“我不是齐国人，对齐国并没有什么感情，说实话齐国赢还是烨北赢我都不在乎。”靳昶和齐攸都愣了一下，齐刷刷地转头看着薛乙微，薛乙微的脸上没有笑意，“我只为将军卖命，不为穆氏卖命。”

薛乙微停了一会，警惕地倾听了一下，周围没有任何异常的声音，他轻声说，“如果可以，我宁可不打眼下这一场仗。猛虎骑有几万人，大多是像靳昶这样的齐国子弟，可是将军、都尉乃至到百夫长，各级将领，都是从原先还是野兵的猛虎骑里剩下的人，就像我这样的人。他们跟我一样，眼里只有将军。猛虎骑针插不入水泼不进，唯澹台将军一人是从，这跟国君不信任将军这件事放在一起说，很难说哪个是因哪个是果。”

齐攸的心里忽然有些明白那种不信任，那是不是就像是她跟穆洛一样？可是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心里不舒服起来，“国主的心里是不是既希望将军赢，又不希望他赢？”

薛乙微轻声哼了一声，“大约是吧。”

齐攸想起了那天澹台锦跟他们说过的，战争的获胜之道里，就包含着国主的意志，如果国主是这种心思，恐怕想打赢那真是很难。她摇摇头，想甩开那种想法，那些事都是她无可奈何的，何况澹台锦的智谋思虑必定是她无法比的。

齐攸收回心思，却想到了眼前的事，她慢慢地说，“不管穆瑄到底如何，可是在这个时候在这种隐秘的地方私自见烨北人，这就已是能够证明他是个叛逆。那接下来，叛逆又会有何种行径呢？”她看着薛乙微，“他想趁这机会弑君登位？在烨北人打到城门口的时候作为内应打开城门？若都不是，那就是在将军的军中安插间隙，在前线传送情报？”齐攸说到这里就摇摇头，“我是不是太高看瑄少主了。”

薛乙微看了看齐攸，“别说是战时，就算是平时，只要城门关闭，再想开启那是十分麻烦的，军中有十分复杂的规定。那可不是说谁家的院门子，想开就能开。”

齐攸抬起头来看着薛乙微，忽然就知道后面薛乙微也许会说什么了，“他敢杀他亲爹么？”

薛乙微低低地说道，“烨北人牵制住将军的大军，他杀死国主，宫里的娘们儿根本就左右不了局势，他顺理成章地便会即位。兴许他为了回报烨北人，他会舍弃将军，本来烨北人跟将军便仇深似海。”

齐攸愣了一会，“自毁城门？”

薛乙微没有回答，齐攸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说话，薛乙微连忙一抓齐攸的胳膊，齐攸立即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巷子尽头出现了开门的声音，跟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带着回音从巷子深处响起。

齐攸伏低了头，待在暗影中一动不动，看着巷子中锦衣绣带从她眼前一闪而过，她的心口怦怦地跳动起来。这不是宫中或是宅院中女人们鼓噪的内斗，那些她都可以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来，依仗着澹台锦的保护迷迷糊糊地过日子，可是现在……她偏偏看到了更大的危险，穆瑄这个小畜生是在玩火，那火若是真烧起来，谁也逃不掉。

齐攸看着穆瑄一行人的背影，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应该做个好孩子是吧，她应该乖乖地把自己藏好了，然后把这事告诉大人，她会得到奖励，然后澹台锦会去处理，可是……澹台锦就一定能知道穆瑄在密谋什么么？他马上就要出征了，现在的情势却是前篱笆有狼后栅栏还挂着马蜂窝，若是一个不慎……齐攸的汗滴了下来。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头给靳昶使了个眼色，靳昶点点头，猫腰向着另一个方向跑了，去廷尉署通风报信。

齐攸忽然就站了起来，薛乙微一怔，她回头向他说道，“你在这里守着，要是廷尉署的人办事不利，就是你亲自出手也须得逮住一个。”

薛乙微愣是被齐攸给震住了，齐攸转身已经跑了，他才想起来，不知什么时候齐攸竟成了头领。再想起齐攸是向着穆瑄走的方向跑的，又惊出一身冷汗，想喊住她，却知道在这里叫唤那简直是蠢不可耐。

齐攸的脚步声很轻，一路迅速地跟了上去。转过僻静的西城根下，穆瑄上了条大路，齐攸静静地跟了上去，抬起袖子先擦干了额头上又出来的汗，一路走过来，她的心跳已经缓下来许多。

西市的街上停着一辆很是气派的马车，齐攸看在眼里，果然看见穆瑄朝那马车走过去，她连忙跟过去闪身进了一边的店铺，在里头看着澹台钧伺候穆瑄上了马车，在外头行礼后离开。马车向着内城走，澹台钧也转了个弯上了另外一条路，齐攸从店铺里出来，急忙追着马车跑去。

再转过一个街角，齐攸已经气喘吁吁，眼看追不上马车了，她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呯”地砸上了马车顶上。马车骤然停住，随行的侍卫跌跌撞撞地挤做一团，手快的已经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齐攸缓了一口气，走过去，听到马车里穆瑄用鲜有的暴戾声音吼着外头，“是怎么回事？”

齐攸一步步走了过去，生怕走得太快惊了侍卫，若是被当做刺客直接就给剁了，那可就不好了。好在黑灯瞎火的侍卫们虽然没看清她是谁，却也看出来是个苗条的小女孩，一时都愣住了。齐攸仰起头，声音平稳，“瑄少主，我是齐攸。”

马车的纱帘猛地被人从里面掀开了，“齐攸？”穆瑄不悦的脸露了出来，齐攸向他笑了一下。毕竟对方是个小女孩，穆瑄犹豫了一下，本来今夜也是不想节外生枝，“这都什么时辰了，齐姑娘莫闹了，早些家去吧。再晚了，家里的祖母便要担心了。”

齐攸愣了一下才想到穆瑄的温软声调是贵族们最常有的嗓音，并没有特别关切的意思，不过齐攸确实被说的心软了一下，不由得跟着去想，若是自己有个祖母疼爱管教，那又是什么样子。不过这念头转瞬即灭，齐攸自己知道自己是命犯孤星，想那些旁的东西都没用。

齐攸向穆瑄行了个礼，身子却挡在了穆瑄的马车前，“瑄少主，齐攸有话想跟您说说，不如咱们换一家戏园子听听戏如何？”

穆瑄越发心绪烦乱，声音里也带出了不悦，“深更半夜，女孩子家还是早些家去的好。”

齐攸没动，“瑄少主，我这些话若是不跟瑄少主说，就只能进宫去跟王爷说了。”

穆瑄愣住了，抬起眼睛俯视着面前这个自己从未正眼瞧过的小女子，她的眸子很亮，可是那张呆脸上却还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不过现在穆瑄才明白过来，她没有表情，一是她不想要巧笑着向任何人献媚，二是她这样，根本就让人无从捉摸。()该章节内容来自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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