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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父难为-第十四章 醉酒
更新时间:2011-04-30  作者: 小唐人儿   本书关键词: 古代言情 | 小唐人儿 | 养父难为 
正文如下:
澹台锦醉得沉了,沉进了梦魇跟往事之间,他的头开始疼了起来。梦里他还是个紧紧抱着长刀的少年,孤独一人跪在了昏暗无光的宗祠里,祖先牌位上的字迹模糊得几乎看不到,他凝神去看那些字,却听见耳边一阵毛骨悚然的窃窃私语,仿佛先祖的亡灵就聚集在这里。

他猛地回头,不是亡灵,原来有许多男人本来就站在祠堂里,是他没有看到他们。他们能站在这里,就该是澹台家族的长辈,可是他并未见过他们。他模模糊糊想起来,澹台氏是大族,平州澹台氏不过是澹台这个姓氏的一个分家。而他,澹台锦,又是分家里的庶子,庶长子。

“景御先生早就说过,澹台家会在月蚀之夜诞下一个孽根祸胎,生时便吸尽母亲的阴气,长大后还要干出杀父弑君的大恶之事。”一个黑色的模糊人影向站在正中的老头窃窃私语,可是他的声音偏偏地不够低,像是故意要让澹台锦听见。

“此子生时便正值月蚀,生下来便克死母亲,正合景御先生之言。原先族里的决议便是在他还不满百天的时候便将他舍在庙里,可是他父亲却操妇人之仁,对他爱若至宝——如今父亲也在跟他打猎时被一箭穿心了,难道还要留着他,等他弑君篡位,给澹台族招来灭门之祸吗?”

“我没有杀我爹。”澹台锦的心口痛了起来,像是刚刚才想起来,爹已经去世了,被人杀死了,他抬起头,嘶哑着嗓子拼命喊着,“是烨北的武士杀了我爹爹,他们一出刀我就看得出来。”

“住口!”一个严厉的声音喝道,“你这个畜生。”

“我不是……”澹台锦听见自己说,却只有自己听得见。

“澹台晔死后,廷尉署找遍了上昱城全城也没有找到你说的那五个武士——那是自然的,因为城门根本就没有武士出入的记录。”又一个男人尖利的声音响起,澹台锦抬起头,想看清他是谁,却怎么也看不清他那可憎的面目。“分明是你杀了自己的亲爹!你还妄想逃脱罪责吗?我告诉你,你今天是难逃一个死了。快点向先祖请罪,你死了以后在阿鼻地狱里才能少受点苦。”

梦中那熟悉的悲愤第二次让澹台锦浑身发抖,他紧紧抱着父亲传给他的长刀,那是父亲留给他最宝贵的也是唯一的东西。他不知道他们在胡扯什么,他们谁会比他更痛苦,死去的是这世上唯一疼爱他的人啊。他们……他们明明本来跟爹并不相干,爹也从来不曾喜欢过他们……

他忽然想明白了,他们并不想为爹复仇,他们只是想逼死他。他的手握着刀柄颤抖,他的胸口像是在发疯地敲着战鼓,他突然抓住自己的长刀拄在地上,撑起身子抬起了一条膝盖,古老的战刀发出一声轻锐的蜂鸣。

“你想干什么?”那个声音害怕了,原来他们见了拿刀的人便会害怕,“快把澹台扬的刀交出来,你一个庶子,根本不配拿着他。”

澹台锦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躲在角落里的那几个人影,“什么澹台?爹都不在了,我姓不姓澹台又能如何?既然你们找不到凶手,我就自己去把那五个武士找出来,一个一个地杀掉。如果你们谁敢拦我,我连你们一起杀了。”在睡梦中,他又一次重复了年少时说过的话,一个“杀”字出口,压抑的怒气便从胸中喷薄而出,再也压不住了。

他转身走出祠堂,外边也一样地阴暗,似乎黑云压城,暴雨将至。数不清的人拿着刀剑棍棒围着他,他们都想杀了他,他在梦里又一次看到那些人眼里野狼一样的杀意,一阵战栗从他的脊背掠过,他们都要杀他,那么他杀了他们,便不算错。

他出手了,曾祖的刀法本来就是沙场中以一当百的搏命招数,那些逝去的武士们用生命锤炼出来的刀法在他的手里重现,他面前的人都倒了下去,而他还站着,白色的丧服已经被染成了红色。澹台族祠堂的门口,一片血污。

他听见祠堂里的哭声,他的长辈和澹台氏的族长躲在祖宗的祠堂里呜呜地哭着,却不敢出来再见一见他。他冷笑,原来所谓的权威,根本抵不过杀人的刀。

那么,他一生都不会再松开他的刀柄……

梦境变幻,他又到了那家肮脏破烂的小店,五个无头的武士倒在了他的脚下,他的腿受了重伤,他只能拖着腿爬过去,从死尸的身上翻出烨北国武士的铁牌。他在梦中哈哈大笑,可是……他们又来了,澹台族里派来的杀手,要杀掉他们自己的子孙。愤怒烧灼着他的胸膛,他还不想死,他还不想死……一支羽箭射开了砍向他的剑,箭劲之大,让他震惊。

他忽然知道了自己是在做梦,因为他知道是谁来了。齐莫逢那张长满大胡子的笑脸露了出来,“我操他娘,一群人欺负一个受伤的英雄,老子最看不惯。”

“我不是英雄。”少年的澹台锦愣愣地说。

“胡说,有那样刀法的人就是英雄,我都看见了。”齐莫逢干脆地说。“有这样的能耐,别在这里受人欺负了,跟我去帝都碰碰运气。我看你将来必定是要扬名天下的人。”

他向他伸出了手,他心中的怒气杀意便都消褪了。可是跟着他心口里的疼痛忽然弥漫起来,他想起来了——连他也死了。他已经做了侯爷,已经扬名天下,手下带着千军万马,可是他甚至救不了他一生的挚友。

疼痛、愤怒灼烧着他的心脏,他混乱了,他想要大哭,他想要大吼,他想要杀尽所有人……模糊中又有人影靠近了他。他在梦中大吼,“别靠近我,靠近我就杀了你!”

“澹台锦——”一个拖长的声音,一只手碰到了他的脸,他猛然从梦中惊坐起来,张开双眼的同时已经抽出腰间的剑。

“啊”一的声轻轻的呼叫熟悉异常,他的心头突然冰冷死寂,他呆呆地坐着,手里还握着自己的剑,却不敢往下看。他还残存的最后一点记忆是轻拍他脸的手很小,很温柔。

他忽然松了手,剑落在地上。从他握着刀剑开始,还是第一次这样松手。地上忽然传来小声小气的哭。她还在哭,她还能哭出声来,所以还没有死。他喘上一口气来,连忙低头看过去——果然是那只小猫崽,正坐在地上哭。他抢上去扶她,“伤到你哪里了?”他慌乱地拉起她,惊慌不定地在她的腰间摸,那猫仔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他呆住了。

“好痒啊,你是在跟我闹着玩吗?我还以为你要杀我。”齐攸很怕痒,被他碰到痒处就忍不住破涕为笑。

澹台锦缓过神儿来,两只手握着齐攸的腰,伸长臂用力把她抱了起来,他站起身,她便被他高高地举了起来。他借着烛火的光亮仔细地检视着她,她的衣裳很干净,没有一点血迹,只有腰带上系的花扣断了一截,他低头,一段柔软的锦绣腰带正落在地上。

再抬头,那猫仔被举得那么高,正在瞎高兴,忽闪着两只宽宽的袖子好像在假装蝴蝶。“哪里疼吗?”他又问了一句,声音已经柔和了下去。

齐攸摇摇头,他松了一口气。齐攸说,“你做恶梦了,把我喊醒了,我看见你出了好多汗,就想叫醒你。”齐攸轻轻晃着小腿,脚不着地还真挺好玩的,她抬起袖子帮澹台锦擦了擦汗,“现在的汗怎么比刚才更多了?”

澹台锦苦笑,说是吓的,会不会被这丫头嘲笑。

齐攸接着说,“可是我一叫你,你就‘哗’地一下抽出剑来。澹台锦闹着玩还不带戳眼睛的呢,你可不能这样跟我玩啊,吓死我了。”

澹台锦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有孩子疯闹的时候才会说什么‘闹着玩不带戳眼睛’的规矩,“那你是怎么躲开的?”他模糊记得自己是真的要杀人,虽然是在梦里。

“不知道呀。”齐攸轻轻晃着腿,又忽闪了两下袖子,“反正我突然看见你身上反出来好刺眼的光,就想躲开,就往后坐在地上啦。”她说,又皱起一张脸控诉他,“坐在地上才看到你真是拔出了剑刺过来呢。把我吓哭了,你真不像样。”

“是么?”澹台锦微笑了,仔细看着齐攸,这孩子洗干净小脸,还真是清秀,消肿了的眼睛大而有神采。他又微微皱起了眉头,她说见到锐器反光便会自己躲开,她说不清楚为什么,却知道危险近在咫尺——天生有这样反应的孩子可不多。可惜偏偏是个女娃。

“你要是个男孩,真该把你带在身边,好好教你带兵打仗。”

澹台锦自己说完便笑了笑,放低了齐攸,把她搂在怀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今天对不住你,吓着你了。我是做了噩梦才会拔剑的,不知道是你在身边,不是要伤你,你别害怕。”

“嗯。”齐攸答得很痛快。他也知道,其实更害怕的大约是他自己吧,齐攸或许并不知道方才那一瞬,她面临了怎样的危险。

澹台锦把她抱着搂了一会才放回到她的榻上,扯过被子围住,“冷不冷?”

齐攸摇头,他坐在她床榻边,伸出手把她脸上的泪痕拭掉,“我怎么睡在你屋里了?”

“耍酒疯呗。”齐攸利索地回答,概括力极强。

澹台锦有些窘了,被个孩子言语推搡,真觉得有些丢人现眼。“躺下接着睡吧,我回去我屋里睡。”

齐攸点点头,躺了下去,澹台锦帮她盖好被子,不觉想起爹爹在的时候,每天晚上睡前都会再来看他一次,于是他白日里不管受了多少委屈便都不在意了。他微微笑了,看着齐攸巴掌大的猫脸,齐攸正眼睛发亮地盯着他,像是能看进他心里似的,这个孩子。“不困了么?眼睛这么亮。”

“你做什么噩梦了?梦见鬼了?”齐攸好奇地看着他。

“一点旧事。”澹台锦淡淡地说。

“这么大人还做噩梦。”齐攸缩进了被窝里,就露了个眼睛,“大人做噩梦真吓人。”

“别怕。”澹台锦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想到应该哄哄她,却不大知道该怎么哄孩子,别扭了一会说道,“想要什么,明天买给你好不好?”

“还买?我的东西都多的快放不下了。”齐攸在被窝里小声抱怨,“除非你答应明天教我骑马射箭,我一高兴说不定就能睡着了。”

澹台锦皱了皱眉头,“你绝不可能有上战场的机会,死了心吧。”

“那我可以去当猎户啊。”齐攸又露出脸来了,“万一我将来没人要了,去当猎户赚钱谋生不行啊?”

澹台锦不说话了,他终于知道,跟这样一个思维跳脱的小姑娘说话,他不可能占到便宜。

“教我一下又不会怎样,怎么那么抠气。”齐攸翻了个身,背过脸去,伸手摸了摸枕头边的手帕包,里面包着他买给她的兔子点心,其实她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澹台锦却误会了,见她翻身向里,瘦瘦小小的一个脊背露出来,就有点心疼,又正值差点伤着她的时候,本来她提什么要求他也都不可能太拒绝的。他伸手把她的被子拉上去,“明天早上,我教你骑马,你现在睡觉,早上才好早点起来。”

齐攸猛翻过身来,简直是心花怒放,“真的?”

澹台锦有些后悔,其实齐攸好像根本没怎么拿方才那事当个事。

他马马虎虎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头,也不大记得小时候奶娘是不是这么哄他的了,齐攸笑了一阵子,就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立即就走,齐攸已经睡着了,他望着榻边红烛发呆,直到烛芯发出轻轻的“噼啪”一声,他从沉思中醒过来,捡起他掉在地上的剑,寒刃冷冷地反射着烛光,齐攸在梦里忽然轻声抽泣了一声,他连忙把剑收起来,又坐回她的榻边。

齐攸从被子里伸出手里,惊恐地在身边摸索着,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角,她安静了,像只猫仔一样凑到他身边蜷缩起来,又睡得沉了。他的心口里忽然轻柔起来,他早已经熟悉了刀光剑影,不熟悉的却是这样柔软的依靠和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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