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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曹操诏孙权募卒建水师,似有南征之相,淮南军吏震动。
副督庞统上疏至武汉,刘备诏霍、法、葛、马等诸人入宫,以为垂询此事。
榻上,刘备将巾帛交予众人,问道:“自曹操退守寿春以来,江淮无贼之水师。今曹操命孙权募海滨民众建军,庞卿恐贼有南征江淮之意,特上疏求兵益之。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马良微皱眉目,说道:“去岁贼军初败襄樊,丧师亡军,折损数万,人心多是动荡。今曹操为安人心,扬兵威而临中原,欺淮南地广兵寡,故举兵南征亦未曾可知也!”
“以良之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令江左兵马戒备,防江淮突遭生变。”
淮南与曹魏接壤的边境长有上千里,其驻守兵马常备三万人,分别驻在六安、合肥、钟离、盱眙、淮阴等淮南主要城池中。
每座城池平均下来,其兵马数量说不上多,也说不上少。平时用于戒备戍边足够,但想防备曹操大军南征,其兵马数量就不够看了。故而曹操率兵南征,必须要动员江左兵马,用于预备队。
“不然!”
法正将巾帛放在案几上,说道:“江淮虽兵寡而民疏,但淮兵久历战事,兵精马壮,为一时之雄兵。且合肥、淮阴、钟离久经修缮,城高而粮足。今曹操兵败丧土,以其之韬略,岂会以疲兵掠坚城乎?”
“禀陛下,故以正之见,令江淮边将戒备足矣!”
刘备捋须而思,问道:“可是曹操欲行声东击西之策?佯在淮北造船,实则欲南征他处。”
说着,刘备看向霍峻,说道:“仲邈久居江淮,不知曹操意欲何为?”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陛下,昔曹操坐拥江汉水师,尚且败于我军之手。今欲重建水师,与江汉水师相较何如?”
“曹操虽老,但未昏庸。故如陛下之言,曹操之意不在江淮,或在他处也!”
顿了顿,霍峻补充分析说道:“襄樊者,今汉水为我军所握,曹操必不敢窥视襄樊;汉中者,无十万之卒不足以下,所发辎重粮草不计其数,曹操无能为也。以峻之见,凡天下需用舟舸征伐者,唯公孙辽东尔!”
“辽东临山旁海,凡欲取之,仅凭步骑难以建全功。若峻所料不差,曹操已有窥视辽东之念,故遣孙权至海滨,招募水卒。”
“辽东?”
刘备不禁露出笑容,说道:“辽东距中原有上千里,苦寒艰远,不利中国用兵。昔公孙康在世,自语有步骑十万,争霸塞外,出入如同诸侯。今曹操欲伐辽东,多是有劳无功尔!”
“怕是未必!”
霍峻摇头而笑,说道:“辽东苦寒之地,其安能养有十万步骑,得有四万步骑已是不易。且公孙恭非其兄公孙康,自上位以来,恭顺中原,断绝与我等往来。今曹操若向辽东用兵,趁其不备,或可得建功绩。若所选将领出众,辽东多半闻风而降。”
公孙康在位之时,霍峻、糜芳开辟江东到辽东的航线,帮助二刘攒下不少的战马。
然随着公孙康去世,暗弱的公孙恭担心得罪曹操,驱除了南汉商人,断绝与南汉的战马贸易,南汉则转向与三韩开展战马贸易。同时南汉已打下巴蜀,借着毗邻陇右的优势,与羌人贸易战马,不再受限辽东战马。
闻言,刘备眉头微皱,感慨说道:“公孙康有大志,然天不假年。今不幸早亡,基业难保。若如仲邈所言,恐辽东将被曹操所取。朕纵有救辽之心,但其途万里,风浪疾大,力不能及也!”
派兵到辽东与派商人到辽东,纯粹是两件事不同之事。刘备可不像孙权,对帐下水师盲目乐观,敢派万人远征辽东。万人浮海远征辽东,大概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呵呵!”
诸葛亮轻摇羽扇,淡笑说道:“曹操远窥辽东,我军力难及之。然马超在武都,毗邻巴蜀,若能诱其反叛,西北兵乱难平,则将大利我国。”
“嗯!”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据伯言奏疏,马超隐有反志,但其态度暧昧。容朕修书一封,许以官爵册封,看能否令马超动心。”
法正捋须而笑,说道:“若马超归附,陛下可令其出兵陈仓,再令伯言出褒斜。陛下自率大军出襄阳,先破宛城,进而观望局势,或北望洛阳,或取道武关,西临长安。”
“时三军聚于关中,挫敌劲旅,则关西之地可归我军之所有。关西凡入陛下之手,令发各军北伐,则天下不日将可一统,汉室兴复指日而待。”
“还于旧都啊!”
刘备抚须而叹,眼里充满了渴望。
自陆逊将他联络马超的消息上报,刘备则就拉着众人规划下次北伐的路线。
法正向刘备建议可趁马超反叛,关陇动荡之际,从襄阳出发,取道武关,兵入关中。然后争取立足关中,向西攻略凉、陇,向东配合各路兵马,谋取河南。
刘备对法正为他制定的方略非常满意,已将联络马超,攻略关中作为他下次北伐的主要方向。
君臣商讨军政间,侍郎关兴疾步入殿,眼眸含有泪花,说道:“陛下,我父性命垂危!”
“什么!”
正在憧憬长安的刘备,神情骤然而变,问道:“可有令杜度上门!”
“有!”
关兴眼眸泛红,说道:“陛下,杜医师无能为力!”
“庸医!”
刘备咒骂了声,急忙从榻上起身,扔下让霍峻自决淮南事务的话,就脚步匆忙的赶向关羽府上。
关羽性命垂危,刘备抽身离开,左右近臣面面相觑。
望着刘备的背影,霍峻与众人神情多有消沉。
微叹了口气,霍峻说道:“法令君可随陛下同往关君侯府上,以防陛下哀恸过度。”
“善!”
法正拎着下裳,朝着刘备追去。
诸葛亮收敛情绪,持扇拱手,说道:“江淮事务由霍督主持,亮与诸卿从命。”
“好!”
且不言霍峻与诸葛亮在详细商讨江淮事务,刘备听闻关羽病重,率左右骑马奔行至关府。
刘备至关府时,张飞早已抵达府邸,在关羽床榻前哭泣。
“二哥!”
张飞趴在关羽榻侧,痛哭流涕,极其悲伤。
“父亲!”
关平、关兴、关金屏等关羽儿女,跪在地上抹泪痛哭。
听着外界嘈杂痛哭的声音,本就胸疼的关羽,越发心烦意躁,开口骂道:“容我病逝,你等痛哭亦不迟也!”
说着,关羽捶着床榻,声音沙哑,说道:“我随陛下兴建汉室,此非天命乎?今时垂危,何须哀哭?”
“我纵横天下,威震华夏,唯恨曹操不亡。若魏灭汉兴,小子当祭而告之。”
“诺!”
有了关羽这一句话,众人唯有低声抽泣,不敢大声惹烦关羽。
张飞生怕关羽睡去,拉着关羽的手,低声说着什么。关羽躺在榻上,眯着眼睛,与张飞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少顷,刘备至府堂外,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榻前。
“云长!”
刘备趋步上前,握住关羽粗糙的手掌,低声呼喊道。
听到刘备的声音,关羽缓缓睁开双眼,浑浊的眼眸里尽是刘备的身影,微动干燥的嘴唇,说道:“弟恐要早兄长而去!”
望着脸颊凹陷的关羽,刘备眼眸通红,说道:“大汉初建,百废待兴。下役将伐关中,兄欲与云长协力光复旧都,今云长何忍弃兄而走!”
“云长暂且撑住。兄立即下诏,为弟广寻名医,务必治愈云长。”
关羽不忍心见刘备神情,闭眼伤感说道:“人寿,司命之所属。光复旧都,恕弟无法追随兄长左右。”
刘备紧握着关羽的手掌,哀恸说道:“昔弟与兄、翼德盟誓,同生共死,今云长岂能改违誓言。”
闻言,关羽纵是眼眸紧闭,但依旧是忍不住流下眼泪。
半响后,关羽牢牢紧握刘备的手,流泪说道:“羽为解良匹夫,蒙兄长以兄弟相待。四十年来,情同手足,从不相疑,昔时征战,唯以死报恩。今襄樊已下,终不负兄长之托。垂危之时,念往事种种,弟已是无悔。”
“云长!”
“二哥!”
张飞痛哭而泣,喊道。
关羽握住张飞的手,喘着粗气,叮嘱说道:“弟当戒酒,好好辅佐兄长。切不可复行下邳、武都旧事,以免败军丧土,惹兄长生气。”
“俺记着!”
鬓角已白的张飞哭得像泪人,点头应道:“俺听二哥的话,今后不敢鞭挞将士了!”
刘备用衣袖角擦拭着眼角泪水,伤感说道:“云长可有后事相托乎?”
关羽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几个儿女,无力说道:“子女不器,唯望兄长照看!”
“兄本分之事,请云长放心!”刘备泣声而应,说道。
这几句话说完,似乎耗尽了关羽的力气,躺在榻上,呼吸愈发急促。
关羽望着天花板,他不由出神,在脑海中将自己过往的片段纷纷闪过。
与刘、张二人在涿郡相会。
单骑斩颜良,兵破文丑。
下江东,降二孙。
平巴蜀,破江州。
筑水大捷,水淹七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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