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觉得这太荒谬了吗？”

哈伊娜睁大了眼睛，反问道。

“……什么荒谬？”

夏洛克甚至愣了一下，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哈伊娜指的是什么：“哦，明白了。没事了。”

“客观来说，”艾华斯在一旁帮腔，“我是说，就阿瓦隆与星锑的客观条件来说。这种发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但在我遇到的那个未来中，阿瓦隆已经是一片混乱！腐朽的黑暗魔法渗透大地，粮食再也长不出来，饥荒已经持续了好几年，圆桌厅也已然彻底堕落、变成一个玩笑，监察局更是变成了废墟。动物与植物的尸体被阴影的力量腐化而再度站了起来，灵魂无法进入梦界轮回而是被地上的魔法囚禁。那些阴影游魂最少最少也有第三能级，无差别攻击着所有人……”

哈伊娜甚至连语速都明显变快了。

简直就像是洞彻了未来真相的狂人一般，拼命的、孤独的讲述着没有人会相信的未来……

“别急，你先别急。”

艾华斯无奈的伸手按住了愈发激动的哈伊娜：“我们又不是不信……”

……唯一的问题在于，哈伊娜讲的这些东西，其实她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如果艾华斯没有觉醒前世记忆、什么都不做的话，这就是未来阿瓦隆的样子。而夏洛克手头有那么多的调查而来的资料、这么多大人物的秘密情报，以他的聪明智慧，想必也早就猜到了这种未来——这也是他最开始对伊莎贝尔态度不好的原因。

可能没有哈伊娜知道的这么详细，但他也肯定早就猜到了阿瓦隆未来的方向。在原本的游戏中，他就对这件事没有太大的反应；而之前艾华斯在主教家里跟他隐约提及这事的时候，他也只是嗯了一声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夏洛克对女王陛下的忠诚，让他早就做好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准备。那并非是对阿瓦隆的忠诚、也不是对阿瓦隆王室的忠诚，仅仅只是对女王陛下一人的忠诚。

至于莉莉，她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事。况且她就是“圆桌厅堕落到何种程度”的亲身经历者——她的亲生父亲就是圆桌厅的一位大臣、他就是勾结星锑人的间谍，也刚被艾华斯和莉莉诛杀不久。

——说起来，哈伊娜倒是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因为德罗斯特大臣之死在阿瓦隆其实是绝密——他必须“活着”才有意义。这样他们就可以源源不断的从虚空中掏出各种“口供”，让那些人保持担惊受怕的状态。保持这样的政治压力，就更容易让那些人露出破绽。

“你不妨先说说看，”艾华斯温声道，“在那个‘未来’中，伱都经历了什么、预见了什么？或者说，你这次参加的仪式具体内容是什么？”

“……那还挺长的。”

哈伊娜稍微冷静下来了一些，有些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现在记忆已经模糊的差不多了……但这次梦境特别长，特别特别长——可能得有一个多月，也可能有两三个月。”

“能这么长的吗？”

艾华斯有些讶异。

“对，”哈伊娜点了点头，眼中仍有后怕，“在那个未来中，我是一位监察局的监察者……但在那个未来中，人们已经不再相信监察者了。我的任务非常简单……就是‘保护平民’，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任务……”

她说着，言语有些哽咽。

艾华斯安静坐在旁边，等她慢慢平静下来。而莉莉则过来轻轻抱住了她，低声在她耳边安慰着什么。

但哈伊娜终究是坚强的骑士。她并没有在莉莉怀里哭泣，而是只用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就调整了回来。

“最开始，我找到的那些平民有二十八人。我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样子。他们对我非常不信任、而且充满了敌意，我为了让他们能够信任我，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还是在一次与那些怪物的战斗中力竭，他们才慢慢开始相信我。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意识到了，那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艾华斯注意到，哈伊娜下意识的将梦境中的片段说成了“另一个世界”。

艾华斯很喜欢这个反应。这意味着她在潜意识里没有将那些被捏造出来的拟似灵魂视为一个残影、一个幽灵，而是当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尽管严格来说，这多少有些天真而愚蠢。

但正如艾华斯喜欢小狗小猫一样，他也很喜欢这种能够发自内心去信任的朋友——即使他和哈伊娜的接触并不算多。

“我不知道其他人的任务是什么，但是我迎来了一次背叛。”

哈伊娜说到这里，咬牙切齿：“我记得那个人——他的代号叫做‘蛋糕师’。我听到这个代号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一个好人、不然也不会用这么柔软而香甜的东西作为代号……但就在我信任他，把他作为队友引入聚集地之后……那些平民就开始失踪了。

“失踪到第十个人的时候，我才终于发现是他在准备仪式材料。他嘲笑我如此轻易就相信了他，在我面前用仪式将第十个人剥成碎块、向我发起了攻击。那是一个女孩的妈妈，她那天早上才给我准备了粥。还想过要带着女儿逃到鸢尾花，学习音乐……

“直到那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新月仪式意味着什么。

“我很生气，但是生气没有任何用。我根本不可能战胜一个早有准备的仪式师——而且还是在保护那些人的情况下。最终我还是被那些人掩护着才离开的……而当我狼狈的逃到安全地点的时候，那二十八人已经只剩下了六个了。

“——我永远记得他们的名字。”

哈伊娜认真的说道。

她的言语真诚而炽烈，紧握着的拳头中攥着的是宛如实质的怒火。

“如果我在现实里能遇到他的话……我一定会给他教训。”

“具体会是什么教训？”

艾华斯突然插话问道。

哈伊娜沉默了一会，认真的说道：“我会杀了他。”

这个以前威胁人的时候，最多只会说“我要逮捕你”的女孩……终于以自己的清醒意志，在并非头脑发热的情况下、认真的说出想要杀死某个人的话。

艾华斯满意的露出了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能在梦中得到成长，总比在现实中真正失去了什么再醒悟要强得多了。

“很好。”

他平静的说道：“你确实得到了成长。好，这个忙我帮了。”

“……什么？”哈伊娜没反应过来。

“我来帮你找到他，然后让你杀了他。”

艾华斯坐在床边上，带着笑容轻声呢喃着：“这将是你的一场洗礼，也预示着你终将走向成熟。一般人很少有机会能用让自己觉悟的那个人当做祭品，但那性质终究是不同的。真正让你愤怒的那个人，就应该被你亲手终结。这才是力量的意义。”

一旁的夏洛克总感觉，此刻的艾华斯就像是蛊惑人心的魔鬼一样。

他的表情变得异常微妙。但最终还是没有阻止艾华斯。

算了，随他喜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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