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是个不善言谈之人，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脸上有些热辣辣的。
偏生自己的嫂子求上门来，又不好推脱。
可林晏又没个长辈做主，这样当面说的效果实在奇怪了些，倒像是自己上赶着倒贴侄女儿似的。
她一张嘴，林晏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来意，方家对他向来不错，不管这事成不成，都得给他们留些面子。
“许久未见叔祖父了，正好过两天去看望一下他老人家。”
这话说得烫贴，卢氏松了一口气，略坐了一坐，逃也似的走了。
方回落在后头，无奈地对林晏解释。
“舅母非逼着母亲来的，我那个表妹不是打自家人的脸，骄纵任性，连我都看不上，你也别当回事。”
一个“逼”字，道尽了那对母女的性格，两人是好友，自然不会遮遮掩掩。
不过林晏还是被他的语气逗笑了，“没事，到时候我往大长公主身上一推就完了，只说自己做不了主。”
送完方回，林晏便去了书房，那里还有一堆大长公主的幕僚等着他。
自从风波之后，大长公主忙着调动边关守军，与一帮将军参谋分析军情，忙得没日没夜的。
林晏能起床之后，便帮着处理一些杂务。
“公子，最近三皇子那边活动频繁，几次释放出要结盟的意思，似有催促之意。”
说话的是长史韩崇正，大长公主手下第一谋臣。他一向负责与三皇子那边的联系。
林晏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后问道：“大长公主怎么说？”
韩崇正在齐新微底下地位很高，也算是林晏的长辈，说起话来也比较随意。
“大长公主的意思是，想让你自己做主。”
看样子，外祖母是想让他试着独当一面了，林晏深吸一口气。
“韩翁有什么看法？”
“按理说，三皇子确实是朝中唯一有能力与太子抗衡之人，但他性格刚愎自用，恐怕到时候不会甘心受制。”
韩崇正分析得很到位，这也是林晏的看法，但此事却也未必不可运作。
“扶持他上位是不可能的，但我觉得可以利用他打击太子势力，两强相争，其结果必然两败俱伤。”
玩政治，就要放开手脚，不能畏手畏脚，大长公主顾忌太多，所以才一直处于被动局面。
在这一点上，林晏反而做得更好，只是年少气盛，手法还不够老道，需要多加磨练。
“嗯，老夫以为，除了他们，还可以暗地里扶持一两个皇子，这样我们才能取渔翁之利。”
林晏深以为然，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考虑事情要比他全面多了。
“至于三皇子那边，也不能一点甜头都不给，老夫以为上次提过的与程国公府联姻之事，公子可以考虑一下。”
顿了顿，韩崇正又道：“其实大长公主也赞成，毕竟徐家在边关的势力也不小。只是她也希望你能娶个自己中意的……”
后面没说完的话，就是让他自行体会了，这也是韩崇正等一干谋士，给林晏出的一道难题。
想看看他是不是值得追随。
“好，我会慎重考虑的，尽快给你们一个答复。”
其实对于林晏来说，只要娶亲的对象不是苏芙，其他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他当然知道大长公主不会让他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鬟，也从未想过要因为此事违抗外祖母的意愿。
在他的认知里，只要一直宠着爱着苏芙，是不是自己的妻子又有何妨。
而且他也相信，苏芙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贪心小女人。
至于婚姻嘛，本就是一场以政治和各方势力为基础的权谋游戏，考虑的自然是利益得失，与那位未来妻子的人品相貌无关。
当然私心底，他更想娶一位温柔大度能够容得下苏芙的女子为妻，这样就是两全其美了。
这样的婚姻大事，韩崇正等人自然不会逼迫他，作为谋士点到即止，决定权还是在主子手里。
接下来，几人又处理一些比较重要的公务，林晏毕竟还在养伤期间，也不好拿太多的事情来烦劳。
等到从书房出来，都已经是下午了，林晏拄着拐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
天色阴沉沉的，倒有几分像是记忆里明州的冬天，永远都是阴云密布。
苏芙见他发呆，缓步走过来，扶着他的胳膊，“快要下雪了，进去吧。”
想起之前韩崇正的提议，林晏有些内疚，这辈子他都无法给她一个妻子的名份了。
“红衣，过些天，我要定亲了。”
苏芙愣了愣，这些天林晏受伤，都没怎么听到提这事了，还以为没影了呢。
“定的是谁？”
“是程国公家。”
其实在韩崇正提出来时，林晏便已经决定好了，之所以推说要考虑，不过是为了保持权威罢了。
想起那个紫丁香一样的女子，苏芙微微一笑，“咸宁郡主很好，我觉得你们应该可以相处得来。”
林晏狐疑地看着她，“你真这么想？”
“是啊。”
苏芙坦坦荡荡地回望着他，眼神清澈明晰。
明明就是希望她不争不抢，安静地做自己的小女人，可这会儿林晏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有些不舒服。
“你午饭就在书房对付了一顿，我给你再拿些点心来吧。”
看着苏芙笑盈盈地去张罗，林晏心里无端地生出些怒气，这么大的事情，她就一点没往心里去？
“这是才刚吩咐厨房做好的茯苓糕，没放多少糖。”
林晏不爱吃太甜腻的东西，苏芙每次都特别交代厨房。
若是平时，林晏肯定很开心，哪怕不饿也会吃一点。可今日他心中烦乱，脸色微沉，眸子中隐隐跳跃着火花。
“不吃了。”
硬邦邦地说了一句，便拿着本书看去了，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关注着苏芙。
这孩子，怎么啦？
莫非是别人常说的婚前恐惧症？
苏芙见他无缘无故地生气了，有些摸不着头脑，再想想除了这件事情，实在没有别的原因。
这种事情旁人也帮不上忙，还得要他自己想通。
好吧，就让他自己在这里冷静冷静，应该就没事了。苏芙非常体贴地端着茯苓糕退了出去。
留下某人独自在窗前各种凌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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