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稀稀拉拉地堵在下面，一团团，一族族，大部份是女员工，叽叽喳喳，义愤填膺，有几个男员工，在女员工丛里转来转去，最后落到封兰花她们身边。

封兰花今天穿了一件白底碎花的棉衣，本来就清秀的面庞，被白麻麻的衣服衬得更加娇俏，因为长年在车间没有晒到太阳，雪白皮肤犹如瓷片一样亮丽。

她左手插在兜里，右手攀在另一个女工的肩膀上，两个人在讨论着什么，几个男生推推搡搡地来到他们身边。

“干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封兰花对这些男工没有什么好印象，说出来的话，也一点不温柔。曾经那些女工流产的事情，她一直耿耿于怀。她眼皮都没有抬，根本没有看他们的心思，照样扶着另一个女工，在那里说话话。

几个男工自觉无趣，又有点不甘心，仍然死死地立在她们的面前，不想走。其中一个长得帅气一点的高个子，鼓起勇气对她说，“兰花，你们真的要离开这个工厂了吗？如果你们离开的话，我们也会跟着你们走的。”

另个几个男工也附合，“你们走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反正，我们要生生死死，追随你们。”

“我们几个跟着你们，第一呢，就是保护你们，别让你们像易可欣那样，被人打了后脑勺，流那么多血也没有人管。第二呢，我们随时随地充当你们的男闺蜜，你们忧伤的时候，我们就化作软软的枕头，你们高兴的时候，我们就化作狂舞的飞蝶。”

几个男生说得起劲，应该是查字典找百度排练了三日三夜，才把这么精美绝伦的句子给背出来。

“滚，有多远滚多远，一堆臭狗屎，不要像个苍蝇一样，绕在我的身边嗡嗡嗡的。”封兰花愤然地扭头，瞪大一双眸子，恶狠狠地声音，周围十米远的地方，都能听得到。

几个男工一愣，傻傻地愣在那里，还没有反应过来。刘丽丽邪眼看着他们，眼神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如果的记性没有错的话，那个高个子男生，曾经就是那个让她怀孕，却又不想负责任的人。

胆子真肥呀，竟然在她的身边公然GOU引她的姐妹。

“啪啪啪。”一阵响亮的掌声，从封兰花的后面响起。

她回过头来，只见三个男人，西装革履，一脸饶有兴味的笑，笑得很邪，“有个性，我喜欢，说得太好了，有志气的女人，就是漂亮。”

说话的正是蓝恨水，他刚刚把车子停在离公司几百米远的地方，然后三兄弟走路过来。

十几分钟前，有一个死党给他告密，说公司的人开始罢工了，全部的车位工，几乎都跑出来了车间，在下面闹事。

这是个好机会，如果这一次，他处理得好，能够得人心的话，日后，自己的工厂，就不愁招不到车位工。

如果整个车间的女工，都到他的那个厂里干活。那么，鸿渐这个公司，他就有本事废掉他。有了女工，有了销售，那么，就等于万事俱备，只欠加大规模了。

封兰花认得，这个人是公司出了名的蓝恨水，早段时间不是出事了，听说因为撞了公司里面的人，被抓起来了吗？怎么这么快出来，还有他身边那两个人，封兰花也认得，一个叫蓝波，一个叫蓝浪，不要脸的公猪一样，一天到晚在车间里追求小姑娘。

长得真是不敢恭维，坏事做多了还是咋的，那张脸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缺点，看起来却总是让人不寒而栗。不讲话还好，一讲话更寒碜，参差不齐的一排牙齿，豁出来让人有嘴巴要朝天的错觉。

“你以为你是谁，我要你喜欢，有多远滚多远，呆一边凉快去。我们是技工，不是JI女，靠的是力气吃饭，卖的是苦力，你们假惺惺的，少跟我们套近乎。”封兰花扫了他一眼，直愣愣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了上面的话。

封兰花也只是在易可欣面前收敛一点。

在其她人面前，她就从来没有收敛过，张扬跋扈。

没有办法，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女工不硬不作不厉害，分分钟都会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特别是门卫室那几个老保安。看到年轻的女工，就好像看到大街上站在花柳街的妖娆美女，想着法子给自己的脑子里补出一首春天的故事。

卧草草草，女工们都是技术工，罢工的这一刻，所有的人才知道她们的珍贵。

蓝恨水的眉心明显地跳动了两下。一个小小的女工而已，竟然敢挑战她，要是在可欣制衣厂，他一定会安排人把她关进小黑屋里，饿她三天三夜，看她还老实不。

不过，这里是鸿渐，他不得糊来。因为这里是姓陆的天下，而他在这里，根本就微不足首道。

“有个性，我还是喜欢。”蓝恨水强压住心头的刀怒气，并拼命挤出一丝丝的笑容。继续说道，“就是因为你是技工，我们才喜欢你呀，又不是靠出卖SE相，我们能不喜欢吗？”

明显的无话找话。

刘丽丽用手捅了捅封兰花，封兰花心领神会，几个女工推推搡搡地去到黄有生经理那边。

后面的男工也悄悄地尾随，生怕被落下被逮住一样。

蓝恨水不悦，望着她们的背影，用低到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对蓝波说，“这个妞是谁，这么窜？什么来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也只是长得漂亮一点而已。”

蓝波看着她走开的背影。心里一点不是滋味。

在这个工厂，蓝浪看上了唐菁菁，可是唐菁菁正眼都不看他，甚至话都不想同他说。每次干部餐一起吃饭，都刻意避开他，仿佛跟他一起吃饭，就没有胃口一样。

唐菁菁其实是真的刻意避开他的。

她是外貌协会的会长，看到这样的长相，确实有些不感冒，这也不是什么长相歧视，而是打心眼里，确实不喜欢，总不能强迫自己喜欢吧。

蓝波喜欢封兰花。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请了很多人帮忙，结果只收获了几个字，“有多远滚多远！”

这娘们又辣又带劲。一点也不像车间的女员工，倒有点像女间谍，又横又窜，没有几个人顶得住。

这够辣够劲爆的性格，不好驾驭，却又让人神往。

“她叫封兰花，我追过她。”蓝波老实交待，不怕被蓝恨水怪罪。

“怎么没有带回家，还藏着掖着？”蓝恨水的眼里露出一丝丝的笑意，这小子，看女人的眼光还不错，跟他有得一拼。

只是，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不公开，差点搞得跟自家人闹起了别扭。

“没成功，被嫌弃了。”蓝波低着头，不敢直视蓝恨水，这些年，多亏蓝恨水的帮扶，他才开始活得人模狗样，想起以前，混在民工队伍里，东一餐西一餐，有地还会露宿街头，现在这样的日子，他非常地满足，所以，对蓝恨水，从心里面感激崇拜。

“嘶……”蓝恨水内心一阵燥动。这兄弟之间的命运，却也是非常的相似，好的看不上他们，差的他们也看不上。这是为什么呢？

他抬眼望了望这几个年轻的女工，她们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花骨朵一样的青春。

哎，这么美好的青春却消耗在车间里，他的心突然就有一种悲悯的感觉。

黄有生不耐烦地在前坪上走来走去，耷拉着一颗圆圆的脑袋，有些手足无措，也有些烦燥。工人们要罢工，大多数原因，是因为不发工资，嫌弃工资低，想提高待遇。而这个鸿渐却是离谱，工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办公室的女会计，全部的员工这么齐心地掀起这起罢工大潮。

师傅和主任拿着广播在那里安慰她们，“你们稍安勿躁，易可欣那天出事，太突然，而且她背着窗边站着，没有几个人看清楚她到底怎么回事，陆庭非晕血，所以，这其中，其实是有一点点误会。”

“有什么误会，那么多血从背上流出来，还看不出来吗？她总不能倒着下楼走吧，这背上的血能看不见，不要再编理由来骗我们了。叫M姐出来！”一批女工义愤填膺，完全听不进师傅和主任说的话。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

M姐和陆庭非忽然出现在公司的大门口。

“资本主义资本家，光知道榨取劳动者的剩余价值，而不顾工人的死活。”见到M姐，个别的男工突然喊出了口号。

“如果这次公司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所有的员工，明年都不会再过来。你们看着办吧。”

“工资你们一分钱也不能少我们的，不然的话，我们就去劳动仲裁部门，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看不出来，你们这么冷血，一个那么柔弱的女工，竟然见死不救。”

议论声此起彼伏。

蓝恨水隐藏在人群中，一脸愠怒的形态。

刚刚从号子里出来，他第一时间去看望了易可欣，她的后脑勺包着一层白白的沙布，整个人虚弱地躺在床上，她弟弟守在她的床前，蓝恨水都没来得及跟她说上几句话。

听蓝波说，是办公室在的刘安妮把她打伤的。

他嚎叫着要去驳了刘安妮的皮。

“驳她的皮干什么，让她在号子里蹲着别出来不就行了。你找她的主治医生，提供资料，去告她不就行了。”

一句在提醒了蓝恨水，他于是又开车折回派出所。

现在，看到工厂里这样的景象，他的内心五味杂陈。

陆庭非站在黄有生身边，好像跟他在说着什么。蓝恨水死劲控制住自己，才没有冲动地上去扇他两巴掌。

M姐垂着头，面容尊贵矜持，她拿着话筒，心里却翻江倒海的，这一坪的工人罢工不干活，对公司是一个毁灭性的灾难。没有了这些女工，等于这个公司就没有血液，根本运转不了。她缓缓地，慢条斯理地，“大家都安静下来，现在我原原本本的还原今天的事发经过，如有半点虚假，天打雷霹。”M姐说完顿了顿，也不可能有假的，公司装了监控，那天的事情，监控里拍得一清二楚。现在，我还原一下那天的情况好吗？”

“好的好的，你还原吧，不要错漏一个哈，不然的话，我们都会去你们的办公室看视频的。”

下面一阵骚动。说话声此起彼伏。

M姐纤细的手指，用力地拍了拍唛头，然后，望了一下周围的工人，“大家先静一静好不好，我要开始说了。”

前坪一下子鸦雀无声。

M姐的脸上微不可察地露出一丝丝笑意，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说，“那天，我和陆庭非在计论青蛙商场的三十多万货款到底去了哪里，因为公司没有收款凭证，但是，对方却打电话来说剩下百分之零点一的回货款，易可欣说她从来没有看到这个收款凭证，而公司也没有收到款项，办公室的其她女同事，趁我们商量的时候，自以为是地认为，这个货款，一定是易可欣私吞了的，因为全办公室，只有她是一个扶弟魔，父母多病，一家人要靠她养大，所以，她们认为，易可欣最有作案嫌疑。易可欣因为一些特殊的事情，递交了辞职报告，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但是，唐菁菁不让她走，并说了很难听的话，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吵起来了，记不清是谁先动的手，后来，就扭打在一起，其她会计，有劝架的，有浑水漠鱼的，后来，查了监控，刘安妮拿着一个硬物打到了易可欣，然后，易可欣背朝着窗子那边，陆庭非过来，看到她身上的血，就晕倒了，然后，我报警120，急得团团转，也没顾上那么多，再后来，发生太多的事情，我现在都还没有理清头绪。”

M姐说完，顿了顿，抬眼望了一眼周围。

台下突然又是一阵骚动，有人尖叫着喊道，“辞职书在哪里，视频在哪里，我们要真相，我们要派代表去查明真相，今天这个事情不追究，那么，留给我们工人的就是无穷的后患，所以，我们一定要查清楚。你们大家说是不是？”

“是的是的，办公室的白领，都是这样对待，我们这些蓝领，以后会更加不受待见，我们要懂得为自己争取自己的权益，不要被她们牵着鼻子走。我们一定要查清楚，弄清楚真相，你们说对不对？”

下面一片汪洋的呼叫声，此起彼伏。

“对，我们要查清真相，我们要看到辞职书，要看到监控。不然的话，我们不会复工。”这句话是封兰花带着姐妹们说的。

在这群打工者中，她的威望还蛮高，因为她不但长得漂亮，而且泼辣，好一些打工妹打工仔，都特别的仰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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