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得到这顶镶嵌宝石的帽子，他忍受父亲的呵斥，母亲的唠叨，足足磨了半个月才终于磨到了手，今天头一次戴上，自然是得意的不得了。

曹焕下了车，想起帽子上的宝石，想象着它在日头下面闪闪发光的样子，心里越发飘飘然。为了显摆自己这颗宝石，他一站定就立刻伸出手，仔仔细细正了正帽子，生怕别人看不到。

“表哥……”

曹焕今天为来鉴宝会，特意好好地打扮了一番。

不说从里到外这一套崭新的衣衫，也不说脸上擦的这种一般小娘子都用不起的香粉，单说他脑袋上戴着的这一顶，在越城府第一老字号的成衣店新定做的帽子，上面镶嵌的这一颗小小的宝石，那就值老多的银钱了。

但憋气归憋气，理智告诉她，她还是得上前去跟曹焕打个招呼的，不然将来说起来不好收场。

于是，待曹焕下得车来，林凤娘立刻走上前去，朝着曹焕软软地喊了一声：

小厮一脸黑线。

——谁撞你了，碰都没碰着你，你自己在这站着不是挺稳的嘛？

“郎君……”

小厮走过来，曹焕立刻往旁边一歪：

“你小心些，差点把我的帽子撞下来！”

林凤娘自己有谱，知道曹焕不是嫌弃自己丑，就是嫌弃自己粗鄙，总之他姓曹的就是书香门第，看不起他们林家是商贾之家。

因此，虽然耐不住父母逼迫，不得已一直跟曹家走动，但林凤娘打心底里，是一万个不爱搭理自己这个表哥的。

本来，今天这场鉴宝会，先是丢了拿令牌的机会，又被小厮拒之门外，林凤娘已经十分之憋气，这会儿看到曹焕，想到他平日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她就更觉得一口气闷在心里上不来了。

小厮忙又钻进马车，去取那装着令牌的盒子。

林凤娘刚才在后面已经喊了曹焕一声，因为太专注于自己的帽子，曹焕并没有没听见。林凤娘则把他摆弄帽子的一幕看了个满眼，忍不住跟自家丫鬟对望一眼，嘟囔了一句“穷酸”。

不过骂归骂，招呼还是要继续打的，因为林凤娘看到曹焕那个帽子，心里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可以混进鉴宝会的新法子。

“表哥！表哥你可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呢！”

林凤娘柔声唤着，做出一副大家闺秀之态，踏着小碎步，扭扭捏捏走上前去。

曹焕一怔，回过头来，一见是林凤娘，登时黑了一张白扑扑的脸。眉头一皱起来，刚扑的白粉扑簌簌地往下掉。

“你怎么在这里？”

林凤娘一笑：“我在等你呀表哥，你可算来了，咱们进去吧？”

曹焕十分无语，在心里暗道了一声流年不利，怎么就在这里遇到了她呢。她林家穷的只有钱，这林凤娘又长得又黑又丑，实在是不配跟自己这个高才学子走在一起啊。

可是偏偏却被她在这里截住，莫非这林凤娘是有备而来，故意想攀上他，让他带她一起进去的？

“凤娘啊，你，你自己进去吧，我还要等一个朋友。”曹焕咳了一声，故意朝长街那边望了望。

林凤娘顿时化身牛皮糖：“好啊，那我陪你一起等。今天本来答应跟我一起的小娘子都有事没来，我在这一个熟人都没有，只有你啦！”

曹焕脸色越发难看，眼珠子一转，故作为难道：“但我可没有进场令牌，你有吗？你要有，咱们就一起进去。”

林凤娘：……

没有令牌你来干什么？等着让人往外撵啊？

看着人模狗样的，竟然这么废物，连个令牌都没有？你曹家是干什么吃的？

林凤娘在心里骂了一通，脸上的表情也不那么好看了，不过她还是想再挣扎一下。

“那你等的那个朋友，他总该有令牌吧？我还是在这里陪你等他，不然咱们都进不去，那可就糟了。”

不管怎么样，她是一定要进去的，进去之后就赶紧找到元家娘子和那几个富家小娘子们，和她们说说好话，说不定还能继续维持她们脆弱不堪的“友谊”。

曹焕有苦说不出——老子倒是有令牌，可你又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跟本郎君一起进去？

就在他打定主意，先假装没有令牌，再寻个借口悄悄溜走的时候，自家小厮却屁颠屁颠地从后面跑了过来：

“郎君，令牌我拿来了，咱们进去吧！”

曹焕恨不得立时打死这个小厮。

林凤娘笑了。

“表哥，原来你有令牌啊？”

不过这么藏着掖着，那是几个意思？

曹焕不说话。

林凤娘也知道这会儿还要用得着曹焕，不能把他逼的太紧了，也就不继续问下去，而是话锋一转：

“表哥啊，既然你有令牌，那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也不用等你的那个什么朋友了，咱们快进去吧！”

曹焕还是不说话，他还想用沉默再最后对抗一下。

但是林凤娘紧跟着就又给了他致命一击：“表哥，我看你还是带我进去的好，不然的话，明天我就去跟姨母告状，说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我！”

曹焕：……

这边里，两个人互相打着机锋，却没人注意到，那边里，元卓已经带着阿毛走了过来。

元卓目不斜视，转身径直走进了宝客来的大门里，阿毛则留下，跟守门的小厮低声说了些什么。

“行，我知道了……好的，阿毛哥……”小厮点着头，目光还往林凤娘和曹焕这边瞟了瞟。

不过，这么一声不大不小的呼喝，周围摆摊子的摊主们的目光自然就都被吸引了过来。曹焕一见有人看他，心里越发得意了，又站在那里把自己的帽子翻来覆去地摆弄了半天。

“郎君，咱们进去吧！”

小厮大声道生怕自家郎君只顾着玩帽子，忘了要进鉴宝会的大门。

曹焕立时脸色一沉：“你喊什么喊，没看见我在弄帽子吗？还不快过来给我戴好！”

小厮连忙动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曹焕又训他：“还不快去把令牌拿出来，没有令牌，这鉴宝会可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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