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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第三百二十五章 异象
更新时间:2017-11-22  作者: 斑之   本书关键词: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代情缘 | 鸾归桐 | 斑之 | 斑之 | 鸾归桐 
正文如下:
第三百二十五章异象

第三百二十五章异象

晨光渐盛,漫在银装素裹的汉宫上,照出道道冰冷的银光。

连着下了将近半个月的雪,天色阴郁低沉的紧。

而看样子,今天终于要晴了。

小黄门们抓紧了手中的铁铲,低着头卖力铲着雪。

庭中苍松劲柏的枝桠上挤满了厚实的雪团,风一来盐粉似地往下扬。

好容易清出来的道又算是白扫了——雪踩化成黑泥水肮脏不堪不说,再一受冻凝成镜面似的冰面那可就糟了。

这叛乱平定了,收尾的事还多的很。

论功行赏的、因罪获刑的、求情认错的……

虽至年边,陛下却还没落下消停来。

天天都有数不清的朝臣打这条道走过,哪能不弄干净?

小黄门深吸了口气,遏制住和树打一架的冲动,继续卖力干着活。

郭圣通站在廊下,望着琼楼玉宇的宫阙深吸了口凛冽的寒气后,忍不住道:“给这些扫雪的黄门们多做两套冬衣,大冷天的再冻病了那可真是太遭罪了。”

青素应了声是。

大臣们该到了。

郭圣通转身往偏殿走去。

卫国也被送去进学了,她重又回到了和刘秀形影不离的状态。

阿贝卧在壁炉前,听着脚步声睁开眼来。

它站起来,步伐间依稀可见壮年时的轻盈。

郭圣通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阿贝——”

阿贝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愉悦的低吼声作为回应。

她笑了笑,坐到南窗前的书案前。

阿贝踱步到她旁边卧下,把头搁在她腿上。

她摸着它长长的大耳朵,柔声细语:“等开了春,不那么冷了。

我和陛下就带你出去狩猎,好不好?”

阿贝听不懂主人的话,但是从语气判断出这里它要回答。

于是,它又闷哼了一声。

郭圣通和阿贝足足说了一刻钟的话,才展开书案上的帛书来。

阿宝死了。

就在半个月前。

就在所有人为叛乱被迅速平定后欢欣雀跃时,阿宝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它十六岁了,脸颊的毛都白完了。

对狗来说,它已经是耄耋之年来。

它再也啃不动骨头棒了,只能喝炖的烂糊糊的肉粥。

精力也不再充沛,睡着的时候永远比醒着的时候多。

玩乐的**也趋近于无,它尽一切可能黏着主人,享受着主人的抚摸。

这所有的一切都说明阿宝在为最后的告别做准备。

哪怕和阿宝没有什么回忆的卫国也为此红了眼眶,搂住它问刘秀:“父皇,我要阿宝活下去好不好?”

然而统治天下的帝王在生死面前也只能无能为力,他抱起卫国,告诉她一个残忍的事实:“这世上,没有永生的生命。”

阿宝去世那晚,已经成长为朝臣眼中合格皇太子的刘疆抱着阿贝哭的不能自已。

阿贝只比阿宝小两岁。

他们刚送走阿宝就得做好送阿贝的心理准备了。

为了不落下遗憾,阿宝走后阿贝一直被郭圣通带在身边。

孩子们得了空就往长秋宫来,陪阿贝说话,喂阿贝吃饭。

很多人一开始选择宠物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它可爱也或许是因为孤独,但随着时光的流逝,宠物还是那个没法和你说话交流的宠物,但你无法否认它真的成了你的亲人。

你爱它,非常爱它。

以致于接受它的离去变成来一件异常令人心痛的事情。

郭圣通展开帛书后许久没法进入状态,她合上了帛书,俯身抱向阿贝。

阿贝不理解主人突然的热情,但它高兴地昂起头来。

黄昏时分下起了雪,大片大片地漫天飞舞着,天地间混沌一片。

三五步开外,什么都看不清。

阿贝竖着耳朵等待着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母后……”

等到期待的声音终于出现,阿贝一跃而起,轻快地走向门外。

刘疆、刘辅、刘康还有卫国一起出现在它的视野中。

他们疾步走上前来,柔声唤它:“阿贝……”

夜里躺下后,郭圣通说起阿贝的众星捧月仍忍不住笑:“阿贝头都快被他们摸秃了。”

刘秀搂过她逗她:“吃醋了?”

郭圣通很配合:“孩子们一晚上看都没看你,你就没有小失落?”

他认真地想了想,竟然嗯了一声。

郭圣通这下是真被逗笑了,伸手轻轻点了下他的鼻子:“原来,真吃醋的在这啊。”

她窝在刘秀怀里,努力不去想阿贝还能陪伴他们多久的问题,合上眼眸睡去。

郭圣通做梦了。

她很久没有做梦了。

所以在梦境一开始时,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直到她发现她并没有小女儿,而是有五个儿子,她才长叹了口气倒在床上。

她扯过被盖住脸,低声呢喃道:“真不想见现在的刘秀。”

而很快她就发现她多虑了。

她失宠了。

至于原因嘛,宫人缄口不言。

她只要刚开了个头,宫人们就惊恐莫名地跪下,仿佛她再多问一句她们就要把头磕出血来。

她只得无奈地摆手让她们下去,心下腹诽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可怕?”

失宠就失宠吧,有什么可怕的呢?

等等——

豌豆!

她既然梦到了过去,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又可以看到豌豆了?

她一下兴奋起来,从榻上一跃而起。

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还住在长秋宫。

而豌豆是在她被废后,疆儿为了哄她高兴特意寻来的。

现在豌豆还没出生呢。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坐在榻上怅然若失。

她很想回去,离开这个梦境,离开过去。

但她不管是出于好奇心还是出于要挣脱命运的渴望,都逼迫她硬着头皮留下来。

她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留下来,看到更多!

不知道为什么,关于前世的梦境总是集中在春天。

四月初,紫藤花开满宫廊的时候,她坐在花荫下喝茶。

纯白的云朵从湛蓝的天空上流淌而过,明媚刺眼的阳光一倾而下。

却穿不透倒垂着的流苏般的紫藤花和繁密的绿叶,只能漏下一些光斑来。

她仰头望去,望不见云霞般花海外的一切。

偶有风来,紫藤花海便波浪般地翻滚起来。

她闭上眼,仿佛听见这些花儿在她耳边娇声笑起来。

她喜欢春天,喜欢花开时的生机。

尤其是在青春渐行渐远时,她越发喜欢这种朝气蓬勃,生命力无限扩展的感觉。

身前忽地投下一大片阴影来。

她眯着眼垂下头。

是刘疆。

他向她行礼,“母后安好。”

她笑着点头,让他赶紧起来。

见到孩子们总是能她低落的情绪迅速好转起来。

“近来忙吗?”

刘疆落坐后抿了口茶水:“度田还是不是很顺利……”

度田?

她噢了一声,不自觉坐直了身子——她有预感,刘疆接下来要说的话和她有关,和刘秀也有关。

果然,他望向她,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开口道:“母后,您还是别在这件事上和父皇唱反调了。”

唱反调?

原来前世的她并不支持刘秀度田。

这会不会就是她失宠的原因?

郭圣通若有所思地想道。

刘疆继续说道:“毕竟,父皇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我们的支持……”

他的劝诫到这里就打住了,并没有往下延展。

但郭圣通从他的话里读到了更多意思:阴丽华坚定地站在刘秀这边。

哪怕度田伤害的是南阳贵族的利益,她仍然选择和刘秀站在一起。

这样温柔体贴的阴丽华,怎么能不叫人喜欢?不叫人心疼?

而她,尽管是出于度田动摇统治根基的目的反对强硬度田,仍然没法让刘秀释怀。

她是他的妻子,他们应该风雨同舟,面对一切问题。

但她没有。

从这个角度来说,她确实叫刘秀失望。

因为她也盼望着最亲近的人在最艰难的时刻不管不顾地支持着她。

她闭了闭眼,忽地觉得疲惫到了极点。

这一刻,她不想再去想前世究竟谁错谁对,谁亏欠谁比较多的问题。

刘疆看出了她的心情遭到了破坏,他有些歉疚但并没有多少后悔。

在他看来,母后很多时候的确很不考虑对方的感受,但却又格外计较对方的付出。

这很不公平。

他记得他还很小的时候,父皇和母后恩爱的很。

他们无话不说,他们互为支撑。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呢?

他也说不出大概的时间来。

他只能苦涩的承认:阴丽华的确比母后更知道父皇需要什么。

他当然相信父皇是喜欢母后的。

若不然在舅爷谋反后,父皇完全可以顺理成章地问责母后问责郭氏。

哪怕他是长子,但只要不是嫡出,这个太子也轮不到他来当。

可父皇没有,他仍然选择立母后为后,立他为太子。

父皇在之后花费大把时间和心血悉心教导他,期待他能成为合格的继承人。

可对帝王来说,爱恋是很虚无缥缈的东西。

因为,它是会变质的。

当你长期处于付出的一方,收获的却只是理所当然的接受和没有止境的抱怨,任是谁也会腻烦的。

可母后意识不到着一点,她生于名门望族,自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哪怕天下动荡不安,可母后又吃过一次苦吗?

没有。

她天真单纯的让人忍不住想宠溺一笑,但而后却是长长地叹气。

倘若母后嫁的是郡国大姓人家,说不得母后一生都能得到宠纵得到包容。

然而,身为皇后,这天下对身在其位的人有太多期待。

父皇也期待着母后能负担起皇后的责任来。

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于是,越来越疏远。

等到隔阂变成来鸿沟,他明知道自己点不醒母后,却仍然想提示她。

父皇确实不该偏爱阴丽华,偏爱刘阳,可母后难道你就半点错都没有吗?

刘疆站起身来,“母后,孩儿走了,改日再来给您问安。”

母后置若罔闻,显然还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没有继续叫她,而是咬了咬唇走开。

快走出庭院的时候,他忽地回头。

母后仍然低着头,仿佛随时要哭出来。

似是意识到了他的目光,她扬起脸来粲然一笑,把悲伤的一面留给她自己。

刘疆的鼻子一下酸了。

刘疆走后,郭圣通再没心情看花。

她枯坐到天黑,食不知味地用过了晚膳倒头就睡。

翌日起身仍在梦里。

这个梦真长,长到她有一种很荒唐的感觉:她会不会就留在这了?

她心情不大好,倚着窗发呆。

没有任何预兆的,天忽然黑了。

越来越黑。

浓墨般的黑从高空漫下来,几乎是霎时间就笼住天地间,黑的让人窒息。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她听见宫人们惊慌失措的呼喊声。

日食了。

很快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和底气不足的叫喊声:“天狗退去,天狗退去。”

约莫半刻钟后,黑暗弥散开去,光明重现人间。

她听见许多人松了口气。

可她的心却提的高高的了。

皇帝自称天子,现下阴侵阳,即上天降异象警告天子明示他做错了事情。

而现下——

正碰上度田。

各郡国本就反弹的厉害,再拿着这个把柄还不知道给刘秀多大压力呢。

翌日,天子为日食降罪而不至大殿早朝,转到偏殿旁的小殿进行早朝,以示悔过。

可这远远还不够——

各郡国要的不是天子的悔过,而是停止度田。

她这一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翌日起来,她推开窗。

竟然下雪了?

她讶异非常:“这都四月初了,怎么还下雪?”

旋即又止不住地心往下沉:这是不是又一次天降异象?

青素闻言却愕然:“殿下昨夜没睡好吗?现在是二月啊。”

二月?

她大为骇然。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追问道:“哪一年?”

青素被她吓住了:“……建武十七年。”

十七年?

她看到了未来。

郭圣通不敢太过激动,继续问:“度田怎么样了?”

青素:“您忘了吗?去年十月陛下平定了叛乱啊。”

郭圣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天又一次黑了。

又一次日食。

又一次天降异象来警告天子。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原来度田前后发生了两次日食。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辈子逃过了第一次日食。

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欧阳歙因度田赐死,又斩河南尹十余人,继而掀起了全国性的反抗。

刘秀好不容易平定叛乱,却连着日食两年,天降异象。

这意味着什么?

是上天错了?

还是刘秀错了?

不——

他们都不能错!

错了就是动摇根基,那谁来负责?为天的责问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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