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玲珑自从听了消息后，几乎每天都要来看一看慕思归，像是害怕她会一个想不开，自寻短见一样，慕思归白日里也不敢出去闲逛，每天白天在府里闷着，有陆玲珑来作伴，倒也不怎么寂寞。

连续给老大送了五个晚上的汤，老母鸡汤、竹笋老鸭汤、猪皮汤，总之她会做的汤都给老大做了一遍。

沐泽深倒是不敢坦然接受对方的好意，可偏偏每次见到慕思归又不知道怎么拒绝。

上一次有人这么照顾自己，还是在他五岁的时候，他记得那时候自己应该是生了一场大病，病中有一双温柔的手抚摸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说什么他已经忘了，只是当时的感觉太过美好，好到足以让他记一辈子。

就如同现在一样。

慕思归像是他人生最大的变数，将他人生所有规划从中打乱，原本一切都成竹在胸，但因为这个小东西，他明白了什么是患得患失。

他不知道最后的结局是好是坏，他能否与这个小东西携手一生，然而即使不能携手百年，有这五天的记忆亦足矣。

第六天，沐泽深的伤几乎愈合，慕思归便不再去了。同时，宫中也传来消息，有人来向她提亲了。

“还真有人要娶我啊。”手里拿着一个折子，慕思归扭头又去看对方送来的画像，撇了撇嘴：“也不知这卢家给了画师多少好处费，要不是我曾经见过他，还真会被这画像糊弄过去。”

“他就是那个被赶出国子监的学生？”陆玲珑跟着凑上去看，画上的男子摆出弯弓射雕的样子，颇有几分英武：“确实，画得很威武，像是位驻守边疆的将军。”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老大。”慕思归把画像合上，丢到一边：“上次我们比试射箭，老大的百步穿杨，让人叹为观止。”

哎，这丫头是没救了。陆玲珑在心里叹气，却不戳破。这是慕军师特别交代的，即使发现思归开口闭口都是她家老大，也绝对不能点破，因为一旦点破，有随了某些人的意，她可不能让那人的花花心思这么容易就得逞。

“那这一位呢？”陆玲珑拿起另一个画轴：“当朝大学士，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又是玉树临风，腹有诗书气自华，你看看？”

“不好不好。”慕思归连见都不愿意见：“这种只会读书的有什么好，手无缚鸡之力，回头连和我过招都过不了。”

“那这么看来，就只有你家老大满足能文能武的条件了。”想了想，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陆玲珑开口道：“你们老大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他不向圣上求娶啊。”

“因为他不能娶我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慕思归用胳膊撑着下巴，仰头看天：“老大在做一件大事，我现在不过是在配合他。”

“拿你的终身大事配合他？”陆玲珑惊了，她想说慕思归你没事吧。

“反正又不会真嫁，就是装装样子，顶多和某位公子定个亲什么的。”慕思归说得满脸不在乎，反正她在京城也没什么名声可言，订了亲，再反悔，应该没什么问题。

“慕军师知道这事儿吗？”陆玲珑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这简直就是惊吓！

“知道啊，还是我阿娘带我进得宫你忘了？”

“天啊……”疯了疯了，这一家子一定都疯了：“慕军师怎么愿意他这样干？”

“我阿娘一向以大局为重，当年为了麻痹前英王，可是硬在雪地里过了好几夜，我只是损失点名声，不打紧的。”

这哪里是不打紧的！陆玲珑很想敲开慕思归的小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还有什么比女人的名声更要紧！”绷不住的陆玲珑问。

“有啊。”女孩想了想，回答道：“自由比名声更重要。”

老大告诉她，这件事若是成了，她便可以获得自由，可以拥有更多的选择，未来的人生将不再是围着后宅，围着一个男人打转。

虽然对未来没什么具体的想法，但慕思归觉得，这样的人生似乎更好一些。

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想想，嫁个文德哥哥她真的会如想象中那般幸福吗？再也不能在草原上奔驰，余下的人生里，有的只是一堵又一堵的高墙。

“玲珑，有时候我还是挺羡慕你的，你有一间自己的铺子，即使嫁了人，你还可以在铺子里走动。但是我不行啊，我的婚姻只有门当户对，可跟我门当户对的家庭，多半不会让我向以前一样自由自在。所以我觉得比起损失点名声，可以换取一个自由的未来，真的挺好的。”

陆玲珑安静的听女孩说着，女孩的声音明明是明朗的，但言谈间，却有一股难以与外人说的忧伤。

羡慕那些大家小姐的姑娘比比皆是，她们从小养尊处优，不用为了生计发愁，一出生就可以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但似乎没人考虑过她们是不是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出嫁之前要听从父兄的安排，出嫁之后要听从丈夫的安排，老了之后要听从儿子的安排。我们的一生，为什么就不能自己做主呢？我知道名声坏了日子有多难过，外面的流言蜚语即使我听不见，也明白有多难听，可那又怎么样，京城待不下去，我就去北疆，北疆待不下去，我可以去岭南东海，只要我是自由的，我就有选择的余地。”

“可是一个女人靠自己活着，真的很辛苦。”陆玲珑不知该说什么，她浅薄的见识，让自己根本没有还嘴的余地。

“我除了一身力气，又没有别的本事，但这也够了啊，就是去卖力气，我相信我也能养活自己。未来再辛苦，再累，只要每一天都是为自己活，而不是围着别人打转，那就值啊，玲珑，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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