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她首次在龙面前说及侯希白的死亡，以前即使龙问她，梦蝶仍是顾左右而言他。

梦蝶续道：“我本以为永远不会对任何人说及师尊的事，那是我内心的秘密，现在终于对你说了，你明白为甚么我肯告诉你吗？”

龙摇头表示不明白。

梦蝶朝他望来，抿嘴笑道：“因为人家开始有点与你相依为命的感觉。”

龙大喜道：“真的吗？”

梦蝶送他一个可死任何男人的笑容，道：“骗你的！我没有半点这种感觉。不过也不用失望，至少和你在一起既刺激又有趣，甚至喜欢和你闹着玩儿，不过只是朋友的感觉。但你须知人家从来只有对手，没有朋友。”

龙哂道：“还不是似有情若无情那一套，老子根本不放在眼内。老子的耐愈来愈小，说不定会强亲大姐的嘴儿，看你是真无情还是假无情。”

梦蝶笑得枝乱颤，托着下颚含笑道：“你现在的样子真好看，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似的。甚么时候剃掉你的肮脏胡子？你以前的样子已够难看，现在更是难看死了。”

龙拿她没办法，长身而起道：“轮到你守夜了，老子要好好睡一觉。”

梦蝶道：“想偷香窃玉才真。我还有话要说，给我乖乖的坐下来。”

龙哈哈一笑，坐回坡顶去，挤紧她坐下，肩股相贴。说有多亲密就有多亲密。

梦蝶白他一眼道：“我不是要和你亲热，而是有正事和你说。”

龙一脸陶醉的道：“两件事不可以同时进行吗？”

梦蝶淡淡道：“看在你过去十多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让你得点甜头又如何？我想提醒你，千万不要因为我而视杀死莫问常为首要之务，最重要的是将她们两个送抵慈航静斋，其他的事将来再算。”

龙感觉着她动人的血，嗅吸着她的发香体香。还带着湖水的气味，心醉神的道：“大姐怎么说怎么好。”

梦蝶抵受不住他的明犯，嗔道：“还不快滚。想我对你下毒手吗？”

龙知机的离开。

龙给人声、车轮和马蹄骡蹄的声音惊醒过来，但却不愿起来，帐内只剩下他一个人。幸好余香仍在。

明心钻进来道：“有大队人马来了，幸好不是敌人。”

龙张开眼睛，明心正以一个爬行的姿态从上方看他，俏脸离他不到二尺，此刻的她只像个明丽的羌族少，姿态趣怪可爱。

龙微笑道：“不是敌人便成，我要多睡一会。”

明心笑道：“你比人家更贪睡。”又钻出帐去。

不一会后，帐外人声鼎沸，龙一概不理，径自倒头大睡。今次轮到明惠进来唤他。坐在身旁用手摇他臂膀道：“是大队结伴而行的商旅，他们要到吐蕃人的高原去。起床！我们还要赶路呵！”

龙仍闭着眼睛道：“待他们了我们才起程好了。”

明惠忽然沉默下去。

龙忍不住张眼看她，见她霞生玉颊的瞧着自己，暗吃一惊道：“明惠！”

明惠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以蚊蚋般的声音轻轻道：“如果明惠离开道。还俗来嫁你，你肯娶明惠吗？”

龙今次真的是大吃一惊，坐将起来，道：“你肯嫁我，我龙当然娶你。”

明惠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红霞消去。代之而起的是圣洁的光辉，喜孜孜的道：“真怕范先生一口拒绝人家，明惠只是想知道，以去掉心中的障。明惠是不会离开道的，一来要照顾师妹，更重要的是负起师尊交给我的责任。将来只要想起你曾答应娶我，明惠便没有遗憾。”

说罢钻出帐外去。

龙睡意全消，揭帐而出，入目情景，吓了他一跳，小湖热闹得像个市集，大批马骡在湖旁喝水吃草，二百多个商旅打扮的汉人则在四周休息，山坡上可见骡车马车，列成长达半里的车阵，浩荡成队。

三立在帐幕旁，被十多个武士打扮的大汉团团围着，显然被她们的艳震慑，见起心。

龙心忖谁敢惹怒梦蝶，肯定没命。喝道：“不要碰老子的人！”

武士们朝他望来，神不善。

龙没有动手的兴趣，双目芒遽盛，众武士哪抵得住他锐利如箭的眼神，纷纷避开目光。

一个沙哑但威严的声音喝道：“你们围着别人的丽媳妇儿干他奶奶的甚么，给我滚开。”

众武士散往四方。

“年轻人！到这里来。”

龙向梦蝶等出个得意洋洋的笑容，梦蝶则白他一眼，这才来到手拿烟正吞云吐雾的老者旁，道：“前辈有甚么指教？”

那人五十多岁的年纪，身形高瘦，貌似老猴，但双目芒闪闪，坐在斜坡一块大石上，神态优闲，一派高手风范，道：“坐！”

龙坐在他身旁，梦蝶三则去拆帐幕，整理行装。老者道：“我姓崔，人人叫我崔老猴，皆因我入形入格，长得像头猴子。小兄高姓大名，你背后刀把的蛇头非常致，绝非凡品。”

龙道：“我姓范，你老哥唤我范小子便成。”

崔老猴道：“这批人跟了我七八年，却是教而不善，不清楚情况。只看范小兄敢带着三个得可滴出蜜来的娇娘在这个马贼出没的地方，便该知道你们非是等闲之辈，你们要到哪里去呢？”

龙道：“我们要到金沙江去。”

崔老猴道：“金沙江是我们入藏前最后一站，会在那里逗留三天，补充粮食。我这条线超过三十年，由普通保镖成为老大，近十五年赖各方朋友给面子，从没有出过事。”

又指着远方的山峦道：“经过峡道后会切入官道，往南去是白石镇，你们可随我们一段路，以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龙道：“崔老兄的好意心领了，实不相瞒，现在有大批仇家追在我们后方，故不宜与你们结伴。”

崔老猴定神打量他半晌，欣然道：“但从你们的神情却看不出半丝惶恐神，可知小兄定有应付敌人的实力。不用怕牵累我们，白石镇外有个军营，长期驻扎一个千人部队，以对付马贼，他们的头子是我老朋友，保证没有人敢公然生事。”

龙心忖毕竟是老江湖，眉眼企，又想到即使莫问常有天大的胆子，仍不敢追至军营来，点头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得老兄领路，我们好该付银两。”

崔老猴眉开眼笑道：“就收你每人一两银如何？”

龙掏银两支付。

崔老猴拍拍他肩头，道：“上路的时间到哩！”

当天黄昏，龙四人随商旅大队穿越峡道，在平野扎营。夜空下着绵绵春雨。

四人躲到帐幕里去，气氛变得古怪起来，因为尚是首次共聚一帐。明惠剔亮油灯，放在中央，那点闪耀的火苗，似把帐内人或物的分异统一起来。

三盘膝而坐，龙则挨着帐壁，伸长两交叉迭着。

梦蝶道：“如果没被敌人拦截，我们十天内可抵雨山。”

她们三双目投往龙，颇有妻子听取丈夫指示的味道。龙饱餐三各自的动人态，鼻孔充盈她们人的气息，虽是未曾真个已销，但心忖不论以后他们的关系如何，这一刻的情景永远铭记心头。徐徐道：“在神都，有一晚我和万仞雨，几个御卫兄弟在外欢宴，忽然得到消息，法明遣人在回途上伏击我们，你们来猜结果如何。”

梦蝶现出个“还用说嘛”的神态。明心欣然道：“范先生当然是大展神威，杀法明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明惠同意点头。

梦蝶神情一动，向明心道：“如果答案如斯简单，这小子怎会着我们去猜？明心你中他的计哩！”

龙笑嘻嘻道：“大姐真明白我，不愧是我的人。”

梦蝶大嗔道：“你说甚么？”

明惠和明心想起今早龙当众说她们是他的人，虽明知是权宜之事，俏脸仍告羞红。

龙道：“只是顺口一句，哈！有些话说惯了很易说漏嘴。哈哈！言归正传，那晚我是避而不战，皆因敌知我而我不知敌。最后的结果保证你们想不到，武曌将整个神都封锁，抓起二百多个假和尚，立即处决。”

梦蝶忘了和他算账，动容道：“你是想重施故技吗？”

龙道：“我忽然付银两随这个商旅队同行，正因给崔老猴提醒近处有军队驻扎。以黑齿常之的明，该推测到莫问常的势力分布，又从逃去的六位道兄晓得我们在上游遇袭，必会以飞鸽传书通知这边的军方，所以只要我们到有长江第一湾之称的石鼓镇，找到当地的军头，该可得到军方全力的协助，一切难题迎刃而。”

梦蝶欣然道：“算你哩！肯听教听话。我虽恨不得将莫问常碎尸万段，但现在绝非适当时机，迟些我再找他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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