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禩都很忙,敏芝都不知到他一个笔帖士究竟在忙什么,天天早出晚归,饭也不在家吃,有时一整天话也说不上一句,敏芝也没有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兴致,所以,敏芝有时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回来过。高兴了就找胡氏打打禅机,找柯安练练把式,或者到陈氏院门口溜一圈儿看看陈氏渐渐隆起的肚子,这里面按照历史是一个女儿,但是敏芝发现她来了之后,历史已经越来越浮云了。
某天下午,敏芝在东庄一边喝茶一边看柯安带着人集体蛙跳五十米,一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敏芝好心情地喝着自家晒的陈皮菊花茶。一边看着一团团人影在那里上窜下跳,心情正好着,远远的奔来一个人:“福晋,福晋,贝勒爷回府了,正找您呢……”敏芝看看日头:“这么早?我知道了,这就回。”
匆匆赶回府里,被一早候在门口的陆九迎了个正着:“福晋您可回来了……”敏芝“嗯”了一声:“爷在哪儿呢?”陆九小心翼翼地瞄了她一眼:“您的屋里……”敏芝眉毛一挑:“不是又砸了吧……”陆九很不好意思地:“奴才刚才出来时没动静……”敏芝横了他一眼:“你出来多久了?”某人低头,飘出一句:“出来一个半时辰了……”敏芝扶额长叹:“那套彩瓷还是很好看的啊!”
这时她已经站在自己院子门口了,正屋的门打开着,禩坐在里面,远远看进去地上桌上都很干净,敏芝安了一半儿的心,让秋菊和喜鹊去休息,自己加快脚步走进去:“爷,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了?”禩的脸板着,敏芝站在一边,看他不接茬,一时间冷了场
“那个……我今儿去了东庄……”敏芝见他迟迟不开口,只好主动报告行踪。禩没理她,只是端着茶碗,不停匀着盖子。一阵阵瓷器的摩擦声,听得久了,让人烦得直磨牙,就好像拿指甲挠黑板一样的感觉,敏芝强忍着抓狂的冲动,等着禩开口,等了半天,禩慢慢吐出一句话:“先生被下狱了!”敏芝一愣:“先生?何先生?”禩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敏芝心里却闪过了许多事,何焯终没能逃脱牢狱之灾,按理说康熙在他的家里应该搜不出任何罪证,反而发现他为人廉洁清正才对,怎么还是下狱了呢?
敏芝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先生入狱,那凝玉她……”禩皱着眉:“她被寄养在族亲家中。”“哦……”敏芝松了一口气。禩吐了一口气:“还有一件事:“十三弟在温牛特受伤了。”“诶?”敏芝一愣:“受伤?”“马场意外,皇阿玛因此逗留在翁牛特,暂停北巡。”禩坐在椅子里,单手捏着眉心。敏芝一惊:“十三弟这回怕是伤得狠了……”禩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皇阿玛谕旨太医院研制最好的伤药,八百里加急送往草原,每日不断,如今,连太子二哥送去的奏折他也不看了……”敏芝心头突得一跳,她能听出禩话语里的愤恨,这种嫉妒可要不得啊,祥是粉可爱的娃。不过康熙你这么做会不会太过了?敏芝想起一废太子的起因,衸得了急性腮腺炎,高烧不退,康熙亲自把他抱在怀里喂药。他是有可能对祥这么好的,更何况,他每次出巡都带着他呢。
敏芝默了半天,对上禩涂了胶水的脸:“这事儿可大了,爷是不是也去问候一下?”“恐怕皇阿玛那边,问候都堆成山了。”敏芝恍然,康熙一心扑在祥的伤情上,让禩没法提何焯的事儿了,即便现在落下面子去求太子,人家两手一摊:“十三弟病还没好呢!”全都挡回来了,何焯下狱,对禩立足江南收拢士族是一个阻力。想到这里,敏芝有些不忍:“十三弟平日也是个懂事招人疼的,究竟什么样的伤势能让皇阿玛急成这样?”禩哼了一声,别过脸不看她。敏芝叹息:“爷,先生不会有事的,他的背后,还有义门,身边还有凝玉和几百号学生呢,倒是皇阿玛突然不理政务……那位,岂不是没压力了?”果然,禩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嗯?”敏芝皱眉:“如果这时候他要请你喝酒什么的……”
禩的脸黑了:“他很忙!”随即一怔:“他可以更忙一点……”“诶?”敏芝一愣:这个时候给太子添堵?这个时候应该给康熙添堵吧?敏芝遂低眉顺眼:“我很想知道十三弟的伤情。”禩又横了她一眼:“我的折子早就送出去了。”敏芝这才展颜:“那就好……”
康熙四十一年的北巡,因为祥的意外受伤,被迫中断,然而,谁也不知道英明神武的康熙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禩每天回来,脸都是黑的,每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也不知道干什么,而从翁牛特传回来关于十三的伤情,也只不过是伤及脏腑,仍需静养而已,敏芝问了定期给陈氏做产检的大夫,符合这八个字的病可以有上千种,却不知祥得的是哪种。
她的心里总有些不安,感觉闷闷的,好像有种无形的压力压着她,禩肯定乘机找太子麻烦了,不知道康熙会怎么看待这件事,何焯已经无限接近辞官了,是你恩准留了职位,现在又把他下狱,你是逼禩跳墙啊!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敏芝脸都白了,难道这一切都是康熙设的局?步步逼迫的局?可为什么放松的是太子,逼的是禩呢?
敏芝开始辗转反侧,康熙四十一年,太子还有六年,禩也还有六年,六年后,禩和太子两败俱伤。哎,怎么样才能既给康熙和太子添堵,又把自己摘出来呢?
书房里的禩也在想这个问题,敏芝的话提醒了他,康熙不理政务,这个是登基以来除了皇后驾崩之外从未有过的事情,这个机会如果把握好了,说不定能化被动为主动呢?
于是,在敏芝看不见的地方,一些人一些事,正在暗自铺展开来,先是直郡王家里天天摆流水席,直郡王人在翁牛特,他的夫人却在家里大宴宾朋,一打听,却耐人寻味,直郡王妃把原先奉养过褆的内务府总管噶礼的嫡母请到家里住了。敏芝不知道噶礼是谁,不敢问禩,偷偷问了陆九,陆九不敢鄙视她。得到的答案让敏芝恍然大悟:某人是裕亲王福全的表弟,和康熙关系亲近,时任山西省委书记。
再来的事儿,敏芝却是不知道了,康熙接到了他老师高士奇的来信,细数索额图在江南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其门生对士大夫傲慢无礼等等罪状,把康熙看得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他这个老师辞官回乡很久了,之前怎么从没提过这事儿呢?康熙开始阴谋论了,谁能把他的老师都挖出来说话了?明珠已经回家种地很久了,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能量,不错,不错。明珠,褆,还是可以发挥一下余热的。康熙看完信,直接把它放在蜡烛上点燃了。
礽穿着明黄服饰出入乾清宫了,太子妃流产了,其实是小妾害的,小妾是索家的奴婢。江南科考出弊案了,太子的批示是把不是索党的人全抓起来杀了流放了。一连十几天,康熙看到的都是这种内容的折子,再好的涵养也憋出火了,之前不是没人整索额图,整的最凶的明珠已经被他请回去种地了,他也因此削弱了太子的一部分势力,留着索额图给广大汉官留一个念想,认为他是维护嫡子正统。没想到今天给他添堵来了,每天来往与京城和草原行营的侍卫都是他的库布,绝对信得过,他们送来都是这种折子的话,乾清宫的御案上该是什么样的场景,礽这孩子又该是什么表情?
其实康熙想错了,也是古代没有手机和快递的关系,其实礽这十几天里什么弹劾索额图的折子都没看到,全摆去了康熙那儿,他的侍卫是亲信,但没人敢打开折子先看一遍,所以,这个漏洞被利用了,康熙被淹没在弹劾索额图的奏折里了。于是,审美疲劳的康熙愤怒了,乾清宫的摆设这般靠不住的这点小事都压不住,还让这种东西流到我这里。哎,算了,不摆架子了,回宫吧。
四月末,康熙回京,两个明黄服饰碰到了一起,老的那个什么都没说,默许了。小的那个紧张紧了半天,一看啥事儿没有,乐得在毓庆宫上窜下跳,朝臣们一见康熙不说话,太子地位更进一步,同样的索额图的孔雀尾巴也完全开屏了。汉人士子看重正统,却受不了索额图的满人老爷脾气。汉人向来称臣而非奴才,见面作揖而非跪拜,称呼表字却避其讳,这些在索额图这里统统不对味,士子恨之入骨,而在吏部,有大小满汉官员的档案,清白也好,污点也罢,一目了然。于是,康熙回到紫禁城之后的每天,看到的依然是成堆弹劾索额图的奏折。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