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芝冲进产房的时候,里面已经乱作一团,水汽带着哄热和血腥气扑面而来,敏芝强忍着不适,扑到良妃床前,有嬷嬷过来拦她她熟视无睹,床上的良妃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般,双眉紧蹙牙关死咬,她忍不住一声声呼唤:“额娘,额娘你醒醒……”那边嬷嬷已经叫起来:“快掐人中,快禀报外面,不能拖了……”敏芝连忙用长指甲死命掐,边掐边呼唤,还是没有动静,敏芝崩溃了:“额娘,你不能出事啊,如果您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恨死自己,我会遭报应的啊,额娘您醒醒,您的寿数还长,不该的啊,额娘……别死,别死……”
外面康熙的旨意来了,一切如敏芝所料,保孩子,嬷嬷们的动作开始加大,敏芝绝望了,涕泪俱下:“额娘,你听到吗。皇阿玛说保孩子,他说保孩子,您不自救,就真的没希望了啊,额娘……您难道要撇下我们爷和我吗?你要他悔恨终生吗?额娘,襁褓里的是你生的,禩,禩他也是你生的,难道你要撇下他,难道你想让他承受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吗?你醒过来,醒过来啊……一面哭号,一面疯狂地那长指甲掐她的人中,捏她的指尖,用痛来刺激她。床上的良妃终于有了反应,极微弱的声音:“采萱……”敏芝欣喜若狂,一把抓起边上切好的参片塞到她嘴里,又拿帕子放在她唇边,一边说着:“额娘别说话,存着力气,再痛也忍着……”
接踵而至的巨大痛楚让良妃整个人都抽搐起来,手指几乎掐进床板里去,敏芝一把抓住她的手:“额娘,你能行的,还差一点点,就一点点,就能听到小宝宝的哭声了!”嬷嬷们的手脚很麻利,宫里那么多主子生孩子,遇到难产总是先保孩子,老规矩了,她们一早就有准备,刀和剪子一起上阵,几乎用挖的把孩子弄了出来,而就在孩子发出细弱哭声的一刹那,外面响起了康熙的咆哮声:“给我治好卫氏,不然全部殉葬!”
敏芝原本干涸的泪又下来了,良妃又昏死过去,一众太医挤上来,嬷嬷们七手八脚地扒开良妃握住敏芝的手,上面血痕点点,伤口上甚至还有良妃断裂的指甲。嬷嬷们把她和初生的婴儿一起叉出房门的时候,正看见站在那儿脸色苍白的禩。耳边是嬷嬷们报喜的声音:“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龙凤呈祥!”敏芝腿一软整个往地上倒去:“皇阿玛……吉祥……”康熙站在那儿,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披头散发的女子,长叹一声:“老八家的,你让朕刮目相看了……罢了,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你和禩回府去吧,禩停职,罚俸一年……”
储秀宫外早已经备好步辇,内侍搀扶着两人,敏芝还在看良妃寝室的方向,禩却伸手握她的手:“谢谢……”敏芝吃痛:“哎呀,疼……”小心翼翼地缩手:“额娘这回真是吉星高照,居然是龙凤呈祥……”禩别过脸:“你……总是犯血光。”敏芝尴尬的笑:“总不能看着额娘去抠床板,十指连心啊,老天保佑,总算是没事了。”禩默,步辇走在路上,禟俄祥等一串的人围上来,禟的脸尴尬着:“八哥,皇阿玛他……”禩安抚他:“我没事,只是近期是不能进宫了,你们自己谨慎着点……”十三则走到敏芝边上:“八嫂你的手怎么了?等我,我去拿金创药。”敏芝一把拉住他:“十三弟,我自己不小心蹭的,回家上点药就没事了。”“八嫂,良母妃是不是生了小弟弟?”祥扒住步辇不放,敏芝爱怜地捏捏他的脸:“不止,还有小妹妹呢,这会儿在你皇祖母那儿,若是想见,以后多去请安就是了。”“十三弟,你没请假就跑出来,不怕顾师傅罚你吗?还不快回去!”禩的声音带着愠怒。祥悻悻然放开手:“我这就回去……”
到宫门口,换了自家的马车,上车的时候,敏芝明显感到禩有些不自然,于是让开一边:“爷若是累了,就侧卧一边吧……”禩咬牙:“我很好……”敏芝沉默,刚刚又哭又叫的,她早就脱力了,还被几个小的拦住,现在只觉得浑身酸软,干脆闭上眼不睬他。半响禩开声了:“你刚才在额娘房里,居然敢直接称呼我的名讳……”敏芝睁开眼:“如果不说得严重些,额娘胸口的气一松,再鼓起来就难了。”禩还想说什么,敏芝头一侧,闭目养神。
回到府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请郎中,上药,休息,敏芝几乎是被抬进自己院子的。睡到床上的一霎那,她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良妃生了双胞胎,禩这个时候停职,难道历史真的改变方向了吗?
这天晚上,敏芝在房里苦着脸对喜鹊:“我真的坚决不再喝药了!手上受伤而已,擦点药就好了,总之坚决不喝!”秋菊在门外偷笑,给福晋送药可是天下第一苦差事,现在终于有人可以帮她分担了。正贴着门听壁角,远远地传来声音:“秋菊你在干什么?”秋菊一吃惊,声音抬高了两个八度:“贝勒爷,您怎么……这么晚了……”门里面的声音停了,敏芝满脸含笑地开门出来:“你来啦,来得真是时。”然后眼睛扫了扫秋菊和喜鹊。喜鹊刚要败退,禩淡淡的声音响起:“你们先下去吧……”敏芝立刻笑容满面。“把药留下……”“呃……那什么,其实不用了……敏芝的笑容僵在脸上,抬手就想关门。禩一把拦住,盯着她被包得像粽子一样的手,不说话。
敏芝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都是嬷嬷太紧张了,其实就是划开一点……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我什么时候来还要福晋恩准吗?”禩凉凉的说。敏芝一窒:“我不是这个意思……”自顾自进门,把药碗端到她鼻子底下:“把药喝了!”敏芝后退一步,禩上前一步:“怎么,要我喂你吗?”敏芝看着那碗墨汁,脸色如丧考妣:“我……我喝……”一口气灌下药,敏芝的脸皱成一团,拼命吐舌头。想拿桌上的酥心糖,无奈自己现在带着“手套”,禩捏起一块:“你小时候从没喝过药吗?”敏芝盯着他手里的糖:“小时候的事情,早就不记得了……”小时候她连咳嗽药水都没喝过。
禩的手探到她嘴边:“就你这口没遮拦的个性,以后有得苦吃。”敏芝很自然地咬上去:“五十步笑百步,不知道谁被皇阿玛打了板子又罚跪的……”禩的眼睛眯起:“你说什么?”敏芝无所谓地看着他:“皇阿玛把我叫进养心殿,也让我罚跪来着,就是因为你打了不该打的人,那个张冕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连皇阿玛提起他的时候都犹豫了。”禩一甩袖子:“不问的太多了!”敏芝扁嘴:“其实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会打人的呢,怎么可能啊,你不是一向……”敏芝看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下意识地转换话题:“那个……皇阿玛有没有说你停职到什么时候?”
禩寒着脸:“当时你也在,没有明确期限……”敏芝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其实停职也不是坏事……”“你说什么?”“啊,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敏芝一惊,把溜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小心翼翼地问:“那个……真的不能告诉我你打了谁吗?”禩身体一顿,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睡吧。”敏芝看看手又看看被子:“谢谢……”感觉他睡在自己边上的被窝,敏芝叹了一口气。偏过头闭上眼。
隔了一天,敏芝偷偷去问了何焯,结果何老师对这么张冕印象不错,原来,这个张冕本人没什么大不了,和礽说的一样,是左都御史衙门里的一个詹事,幕僚一样的角色。但他的家族却出了两个大大有名的人物张英和张廷玉,据说他是张英老大人的堂侄,此人和何焯是一个脾气,不靠亲戚,爱扛事又爱挑事,却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敏芝没敢告诉他禩揍了人家。心里一个劲儿别扭:自己到底穿的是不是康熙年间的清朝啊,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八阿哥啊?怎么会有这么一段事情出现,又该如何化解?
一边想事情,一边往书房的方向走过去,却见胡氏手里提着一个托盘从回廊里闪出来,两人迎面相逢,胡氏低着头看不出表情:“给福晋请安。”敏芝看她手里的东西,立刻明白了:“妹妹这是给爷送吃的去了?”胡氏还是低着头:“是。”敏芝装模作样地看看日头:“嗯,倒是我的疏忽,还是妹妹仔细。”胡氏恭顺地屈膝:“奴婢告退。”“嗯,你回吧。”敏芝一边点头一边与她擦肩而过。看她的背影渐远,脚跟一转,回到房里:“秋菊,替我到书房里把今天的新帐拿来吧。”秋菊愣了一下:“福晋要在房里看?”“嗯……喜鹊呢?去瞧瞧厨房今天准备的什么点心,我饿了……”秋菊出去,敏芝走到内室,一下子扑到在床上:原来真的有书房慰问品这种东西啊,怎么我就没有这种待遇哼!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