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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宫花红-第九十九章 一庭凄冷
更新时间:2012-02-01  作者:    本书关键词: 寂寞宫花红 
正文如下:
第九十九章一庭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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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n'“万岁爷,容臣弟斗胆说一句,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您这么掏心挖肺的待人家,人家又不领情,何须呢!”庄亲王退到圈椅里坐下,眼巴巴的看着天子,“您瞧您,现在都成了什么样了!人家不心疼您,我这个做弟弟的心疼。您以往多决断,怎么遇着个丫头就打嗑呗儿了?不大点事儿,话说了就说了,要收也收不回来了。眼睛长在前头就是朝前看的,您老转头怎么成……”他望见天子不耐的皱起了眉,又自说自话道,“我说的大实话,您别不爱听。您这样的遭遇我遇见过,我和云然的事您也知道,最后又怎么样?我知道她在世,她男子对她好,也尽够了。人生不如意十之,看开了就好了。”

天子抬起手抚了抚额头,“你倒是看开了,如今成了这容貌。朕要是和你一样,那这泱泱大英怎么办?后世怎么断我这承德帝?说我是糊涂虫?”

庄亲王哽了一下,知道他哥哥心里搓火,他也不介意当回出气筒,叫他冷嘲热讽一番,岔开了他胸口的郁结,兴许就天下太平了。他咧着嘴角笑,“您别这么说嘛,您能者多劳,我头顶上有您这千古一帝把门儿,可不哪儿凉爽哪儿呆着去吗!”搜索尽在zhui小shuo

天子无奈地调开了视线,庄王爷见天儿在在北京城里悠闲自得地游来荡去,结交的都是同一类的损友,京片子学得字正腔圆,活脱脱的京油子。在外头和买凉茶的逗咳嗽,进了大内找太监们唠,满嘴的片儿汤话,没一句正经的。不外叫他这么一打岔,自己又有了还阳的感受。

他下了炕,暖阁地上还铺着厚毡子,脚踩在软软的细绒上,逐步踱到窗前,又看着鸟笼子愣神。这只鸟和锦书那儿那只是一窝的,他真是用尽了心思了,几多尚有点孩子气,和她养一样的鸟都叫他以为慰藉似的。

庄亲王抽身到门前,嘱咐李玉贵送点吃食过来。做天子的辛苦,天天寅时起身,朝服朝帽一一打点好,拼集喝一碗酥酪,就要上辇奔太和殿升座叫起,十来年的天天如此。加上今天散了朝要陪着太皇太后和姑奶奶们游海子,在船上又惦念着宫里的心上人儿,那里尚有闲功夫进膳啊,八成是饿着肚子到现在吧!

御膳房的蒸笼里有现成的点心,火上供的粥品、大补药膳也一应俱全。还没到传膳的时候,这会儿上的是小食,用不着侍膳太监。李玉贵托着膳盘进来,炕前有宫女抬来的洋漆描金小几,上了一碟藕粉桂糖糕、一碟枣泥馅山药糕、并一盅建莲红枣汤,斜眼瞄了瞄庄亲王,闷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万岁爷,您先用点工具垫吧垫吧,臣弟这就叫人过慈宁宫去,先瞧瞧锦书怎么样了,等有了回信儿再盘算,成不成?”庄亲王险些是在用哄孩子的方规则劝天子,“此外先别想,填饱了肚子才是正经。”

天子连头都没回一下,只道,“搁着吧,朕不饿。”

庄亲王心想,这别扭劲儿哟!都到了这步田地还窝着呢,真是天子不急急死太监!他又招长满寿来,打了软帘小声嘱咐,“你使了顺子往慈宁宫去,叫他只装不知道,找锦书闲聊聊,看那里是怎么个光景。”

长满寿“嗻”了一声,麻利儿就去办了。庄王爷笑了笑,故作轻松的对天子道,“您什么时候爱养鸟了?体仁阁里作文章我不成,可要说到养鸟,那咱就是行家里手了,要不臣弟教您两招?”

天子满腹心事,庄亲王在耳朵边上聒噪叫他愈的心烦,他淡淡道,“长亭,朕的头有点疼,你跪安吧。”

庄亲王张了张嘴,想再劝两句,一瞧他那样又把话咽了回去,叹着气的甩袖打了个千儿,“那您歇会子吧,臣弟告退了。”

天子抬了抬手,算是把他给打了。庄王爷低头丧气的从“勤政亲贤”里头出来,进了养心殿,后面李玉贵赶了上来,呵着腰问,“王爷,您瞧万岁爷怎么样?要不要仆从传太医?”

庄亲王摇了摇头,眼光凝滞。他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会子就是华佗再世也不顶事儿。万岁爷心里纳闷,把我都给轰出来了,你们当差注意,要是有什么消息赶忙来我府里报信儿,听见没有?”

李玉贵一跌声的应了,送庄亲王出了乾清门,忙又回殿里。隔着五彩线络盘花帘看已往,天子仍旧在窗前站着,腰杆子挺得笔直,那是他一贯的心胸,可松垮的肩膀带出个落寞的弧度,连他这个一生不懂情滋味的人也随着揪紧了心。

窗下的日影移已往,徐徐成了狭长的一线。天子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转回炕上盘腿坐下,炕桌上是御用的文房,狼毫、笔架、朱砂墨块,尚有临行前批了一半的外埠折子。他勉力静下心,挽了袖子量水研墨,丰满的红一点点扩散开来,模糊又想起锦书伺候笔墨时的情景。

也是在“勤政亲贤”,她病后初愈,在迎春花旁俏生生站着。才吃过药,鬓角微微的濡/湿,上前来揭伏虎砚上的楠木盖子,淡薄的香气便在举手投足间从袖笼里氤氲飘扬。他那时只顾侧眼审察她,她看着那方端砚,眼里是忍不住的惊艳之色,他才现她和后/宫的妃嫔们大大的差异,也头一回对明治天子有了差异以往的看法。再无道,终归教出个好女儿,或者这就是慕容高巩一生唯一值得赞颂的了。

他以为他想要的都能信手拈来,也错把她看得太简朴了。如今怎么样呢?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同样姓宇文,她的心里装得满满都是太子,竟容不下他哪怕是一根头丝儿。

他蘸了朱砂的笔尚未收回,外面传来粉底学踩踏在金砖上的声音,撩眼皮子看已往,顺子佝偻着背从门上进来了,垂手在地上一叩打了个满千儿,“回万岁爷,仆从回来复命了。”

天子搁下了笔心潮汹涌,急切道,“见着她了吗?”

顺子应道,“是,仆从见着锦女人了,她在值房里给鸟喂食,教小宫女儿打络子。”

“脸色呢?脸色瞧着怎么样?”

顺子想了想,脸色真不太好,便老老实实说,“回主子话,仆从看锦女人哭过,两个眼睛有点儿肿,不外气色倒还好,望见仆从还随口聊了两句。”

天子听了这话模糊起来,哭过了?认真是往心里去了。是啊,他说了这样伤人的话,还指望她无动于衷吗?他失魂崎岖潦倒的特长支着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恶过自己。他简直是个冷漠的人,看待敌人可以下死手,看待所爱照样可以把话说得尖刀般尖锐。

他果真和高天子一样,千般好万般好,拉下脸子照旧依着自己的意思办。皇考皇贵妃是怎么死的?二十三岁的年岁,花儿似的年华,心胸开阔,平时也没有病痛,怎么说去就去了?还不是被高天子气死的!现在他走上皇父的老路了,他虽没有把锦书当成敦敬皇贵妃,却也以为她们是密不行分的,锦书于他来说就像当年的明日母。他那样爱她,爱得神思昏聩,爱得无药可救,他为她做了些什么?从牙缝里挤出了仆从两个字而已。

天子吃吃的笑起来,越笑心头越是苦涩。怎么办?推得太远了,还能寻回来吗?他的视线落在花梨炕几迂回的纹路上,深沉的木色铺天盖地把他困住了。他朴陋的睁着眼,一滴水珠落下来,在平滑的外貌四散溅开。他猛地一惊,竟现眼角微凉,把他骇得无以复加。

他忙乱的用手盖住,指尖触遇到的是无尽的寒意。怎么就到了这个田地?他蜷起手指狠狠砸向炕桌,砰地一声,桌上的文房弹落了一地。御前的人跪在地上簌簌抖,他们给吓破了胆,没有一小我私家敢上来规劝,满室寂静,只听见天子急促的低喘。

敬事房御前传牌子的马六儿来时天都擦黑了,在正门口遇见才掌灯出来的李总管,看着东一个西一个跪得满地都是的宫女太监,心里不由怯起来,托着大银盘扎脚不前,小声拉过李玉贵道,“大总管,备幸的绿头牌都齐了,万岁爷今儿晚上翻牌子吗?”

李玉贵兜天一个白眼,捏着嗓子说,“你问我,我问谁去?万岁爷叫不叫去谁说得准?你只管呈上去就是了,他老人家有雅兴就翻,没雅兴就撂,咱们把值当好喽,多早晚也不落埋怨不是?”

马六儿诺诺称是,咕咚咽了口口水,提着心肝的托高了银盘进西暖阁里。天子连晚膳也没用,怏怏歪在彩绣云龙靠背上。马六儿在门前跪下来,膝行至天子御座前,颤着声照老例嚎一嗓子,“恭请万岁爷御览。”

天子转脸来看,本想说“去”,却瞧见托盘最下边一排的角落里有块绿头牌,上头赫然写着“允许董氏”。他怔怔看着那块牌子愣,然后伸手捻起来反面朝上的翻转,复又看着烛火入迷。那十六盏通臂巨烛照得暖阁煌煌如白昼,却照不亮他心中一隅。

马六儿出来大大松了口吻儿,李玉贵立马迎了上来,正望见他给驮宫太监递牌子,忙问“今儿是谁进幸?”

马六儿擦着汗说,“是景阳宫的董主子。”

李玉贵哦了一声,暗道果真猜得没错,今晚上又够宝允许喝一壶的了。既然牌子翻了,那就去办吧!他悄悄让跪了泰半天的宫女太监都起来,各处分配好差使就站在雕龙柱下眯眼看。

东一长街的梆子响了,到了下钥的时候。廊子下挂上了一溜宫灯,露珠下得大,滴水下的青砖上斑斑驳驳晕湿了。

李总管吐了口吻,今儿真是不清静的一天啊,现下只盼着宝允许能叫万岁爷消火吧,要否则见天儿过这种日子,凭谁也受不了啊!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