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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第五十二节 攻守
更新时间:2010-01-01  作者: 大爆炸   本书关键词: 两宋元明 | 窃明 | 大爆炸 | 大爆炸 | 窃明 
正文如下:
九尾龙龙小说空间(转载小说的空间)查看文章架空历史窃明(横扫千军卷如席第五十一节,第五十二节)2008年04月12日星期六上午10:14横扫千军卷如席第五十一节虎威

入夜前,黄石又一次召来了关宁军的六位将军,告诉他们只有最后一次上船的机会了。黄石马上就要命令小船离岸,如果他们现在不走的话以后也走不成了。六个人就又开始了痛苦地挣扎,鼻子眼睛都快拧成一团了。黄石觉得他们这次眉毛鼻子实在是不够用了,就找了个借口离开,把他们留在厅里私下商量。

觉华的银库总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黄石离开正厅后不愿意在院子里吹风,结果就在库房里碰上了赵引弓。后者正端着账册仔细盘点着库存的五十万两白银。其他的几个文官看见黄石进来后,都急忙站起来打招呼,唯有赵通判只是挑了一下眼皮,就一言不发地继续忙着手头的工作。

这情景站在场的人都觉得有些尴尬。自从黄石来过银库后,赵引弓就风风火火地组织人手点银子,自然谁都明白他是对黄石不放心。岛上的其他官员也都觉得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就算黄石真把银子搬走了,眼下也不是找茬打架的时候。何况这黄军门明显是仗着圣眷不讲理的,大伙儿认为要打击报复也得等打仗结束后再去内阁告黑状,但赵引弓却长叹道:库银都是国家所有,保卫它们是我的职责所在。现在制造矛盾的正主就在眼前,他赵引弓还在那里一五一十地点银子,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黄石倒是很洒脱得似乎什么也没看见。他把刚才对那几位将军的话又说了一遍,然后问屋里的文官们愿不愿意撤离。

我们不走。蹲在地上检查一个箱子的赵引弓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语气仿佛跟赌气说不去吃早饭一样。他把刚点好的箱子轻轻合上,在手里的账本上轻挑了一个勾。伸胳膊就去拉另外一个箱子,嘴里接着道:本官守土有责,黄军门不必多言。

走回屋里以后,又是领头的姚与贤拍着胸脯对黄石道:末将等计议已定,都要与黄军门共进退,决不做临阵脱逃的鼠辈!

黄石的目光从另外几个人脸上扫过,大部分都是忧虑与希望并存的紧张表情,但也有两人躲在后面不停地流汗,其中一个更是喉结反复上下滚动,不停地吞咽着口水。看向黄石的眼神充满了乞求之意。

但姚与贤抢在黄石开口询问之前大喝了一声,还同时用力地推了那人一把,怒气冲冲地质问到:我们才刚刚说好了要同生共死,怎么?一杯茶的时候还没过,又要反悔

被问的那人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吭哧道: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好了。姚与贤回过头来,对着黄石昂然道:黄军门请让小船离开吧,吾等誓与觉华共存亡!

天启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经过全岛男丁两天的拼命工作,觉华岛的防御体系已经基本构建完成。宁远前天响了一天的炮,到昨天下午就变得很稀疏了。今天一早黄石就按照天启的要求,把尚方宝剑系在腰间,登上了为他搭建的指挥台,俯视着前言的野战工事。

这个指挥台高三丈三尺,底部是砖石和土垒,顶部是木制的梯塔,最上层是一个能容纳十人的平台。黄石站在指挥台上,不仅能把整条防线尽收眼底,更能把冰面的几里远景看个分明,同时还能得心应手地从两翼的了望台得到相应的情报。

内卫军官已经把黄石的大旗插上了指挥塔顶,丈六的大旗上写着一行镏金大字:东江又副总兵,这个旗帜上的称号和陈继盛的将旗有一字之差,又副总兵说明他是第二名获得副将称号的东江军官,这也清楚表明了黄石的身份。

棱堡、水平护墙和三道矮墙已经修好,最外面一道外墙基本就在冰、岸的结合位置上,每两道外墙之间大概都有二十米左右的空隙,内侧靠棱堡的第三道矮墙距离锐角棱堡的顶点大约有十五米远。

大批的岛上男丁正在摆放棱堡水平护墙间的拒马和木栅栏,还在栅栏底部培上土,夯实来固栅栏。后面还架着铁锅,辅兵们正在融化冰水准备浇灌加固这些栅栏和拒马,只有蹭三十米的栅栏没有加固,这是要给步队留着的大门。再往后二十米就是新建的大批草屋和木屋长生军士兵的住宅区各避寒所。

除了被服以外,这些屋里也都准备好了布匹、木炭和烧水器皿。一旦士兵在战斗中负伤,他们马上就能被转移到这些野战营帐中,军医胡青白还亲自检查过了所有的火塘,并且严格要求火塘要随时点燃,在这种季节里作战,严寒可以把最微不足道的小伤口变成致命伤。

在黄石的印象里,历史上觉华关宁军边凿了三天三夜的冰,无数的人冻死、冻伤、冻掉手指,精疲力竭后被后金军随随便便一个冲锋就崩溃了。所以自从昨天上午修好了三道矮墙后,黄石就下令让四个营的关宁军也进入休整状态。这虽然稍稍拖慢了工程进度,但今天早上那七千关宁军官兵也大都恢复了体力,可以精神饱满地投入作战了。

将旗一下下地挥动着,数里长战线上的旗帜也纷纷应旗,望着身前的上万官兵,如密林般的枪戟旆旗,真让黄石有种豪情充溢胸腹,几欲破体而出之感。应旗结束后,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太子少保、所向披靡的无敌军神黄石左手扶着尚方宝剑,右臂抬举在身前。缓缓转动着身体向四周的将士们招手致意。下面仰望着他的数万战兵、辅兵顿时齐声发出欢呼声,就连岛中的军户、妇孺和商人,也尽皆激动万分,还有不少人已经被这种气氛感动得热泪盈眶。

已时才过,两翼的哨塔就几乎同时发出了警讯。不久黄石的眼前就出现了一排黑色的人影,这条黑线摊在冰层的安全地带,正朝着长生军的阵地而来。敌军从冰面上还未散去的薄雾后慢慢浮出,就如同一道墨迹似的,缓缓从黄石眼前白纸一样的背景上透出来。

当敌军进入了阵地前五里地后,黄石也从板凳上站起身,走前两步扶住栏杆眺望过去。雾中的敌人隐隐约约,看得不太真切。黄石自嘲地笑了一下:要是有热成像仪该多好啊!不,就算给我个望远镜也不错啊。他身后的了望手和传令兵也绷紧了神经,一个把眼睛瞪到最大想把敌人看得仔细些;一个随时准备传达命令,将部队从避寒所派到防御工事上。炮垒里的炮手也抓着绳索,时刻准备掀开火炮上的蒙布。

但备战的命令始终没有下达,黄石看着停在几里地外的敌军大队,看着他们逡巡在外侧矮墙百米外的游骑身影,发出了一声冷笑:建奴怎么现在如此胆怯了,见到我的旗号连火力侦察都不敢了么?

领军前来的正是镶黄旗蒙古左翼武讷格。努尔哈赤崛起后,这个蒙古人慕名带着十二人的强盗团伙投奔后金,高兴的努尔哈赤给了他丰厚的奖赏。从那以后,投奔后金的蒙古强盗越来越多,到此时已经有三千多兵。这些蒙古人被努尔哈赤分为蒙古左翼和右翼,其中隶属镶黄旗的蒙古左翼就是交给武讷格指挥的。

这次蒙古左翼跟随努尔哈赤进攻辽西,而蒙古右翼则留在辽东防备毛文龙。武讷格原来非常满意这个安排,因为这次进攻中后金军收入颇丰,他的蒙古左翼装备率也大大提高。一路上后金军抢劫连连得手,更有不少蒙古牧民闻风来投,希望能在后金军里混口饭吃,现在武讷格的手下已经有了两千多蒙古人了。

昨天听说觉华是宁远的物资转运中心,有大把的粮食布匹,而且现在海面已经冻结实以后,努尔哈赤就派武讷格来取这些仓储。听说岛上有四营关宁军后,努尔哈赤还特别拨给了武讷格两黄旗的甲兵八百人。今天一早,武讷格就信心十足地带着这三千骑兵来攻觉华,路上还想着要好好把手下的盔甲配齐,自己再多抢一个小娘,再截留点钱粮布帛什么的。直到他看见了黄石的大旗……

派出去的探马一个接一个地灰溜溜跑回来,临时拨给武讷格的这两黄旗八百甲兵有五百曾参加过复州之战。他派过去的探马都是以前对阵过黄石军旗的士兵。这些探马异口同声地证实了对面的敌人正是三年来负有威名的东江镇长生岛官兵,而且还是他们的大头目黄石亲自领军。

发现敌军后长生岛的内卫派出了探马,其中一个人还在矮墙外斩杀一敌。那个内卫把首级挑在枪尖上,沿着整条战线耀武扬威地转了圈,这种英勇行为更引发了明军的大片喝彩,一如南关前哨战时的场面。

这些内卫侦察后也转回黄石的指挥塔下大声汇报,确认了对方的旗号后,黄石微微颌首,对身旁的传令兵轻声道:列队,骂阵。

不久以后,武讷格一伙儿就听见了从远方传来的喊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喊声也变得越发的强烈,从敌阵的中央一直蔓延到两翼的山头。

此时,这几天一直紧紧跟在黄石身后的姚与贤也奋力挥舞着拳头:武讷格,是来送死的么?

这声震耳欲聋的大吼就在黄石脑袋边炸响,让他身子也是一偏。姚与贤尴尬地后退了一步,才站稳了脚步,下面又是万军的齐声呐喊武讷格……

更用力地沉胸吸气后,姚与贤再次猛地踏上一大步:是来送死的么?

……来送死的么?

……送死的么?

两翼山岚的回声语调中也充满了讥讽和不屑……

第五十二节攻守

铺天盖地的叫阵声把武讷格等后金将官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陈白,如果是其他的军队也敢这么嚣张的话,武讷格说什么也不能忍了,说什么也要上去拼命,让对手自己把自己的大话咽回去。

但也一想到对面敌手的赫赫威名,就如同一盆冰冷的雪水迎头泼下来,武讷格满腔恼怒之情都被浇熄了。虽然身处在冻得如同铁石一般的冰面上,他的额头上仍渗出了冷汗,心里暗暗算计:共有七个东江镇千总旗,其中五个是救火营的,另外两个虽然不是磐石营,但上面也有一模一样的蛇纹,应该也是长生岛嫡系……

其他后金军官和武讷格一样不是核心成员,所以都还不知道选锋营的新军旗,但对面高塔上的将旗毫无疑问是黄石所有,看起来这确实是如假包换的救火营了。会汉语的士兵把听到的骂阵翻译给伙伴听后,后金军中的大部分满兵不但没有丝毫的愤怒,反倒气沮已极。

虽然没有参加过复州之战,但武讷格也听说过长生岛仅仅一个千总队曾连破后金八个牛录的传闻。尽管努尔哈赤严厉禁止这个小道消息的扩散,但蒙古士兵中也有不少听说过长生军的威名,这些没有亲身体会过长生岛战斗力的士兵纷纷交头接耳起来,脸上都满是迟疑之色。

正好武讷格记得他身边的这个带队的满洲甲喇是去过复州的,他回头一看,那个正黄旗甲喇和几个牛录额真都呆若木鸡,他们身后的那些士兵一个个更是面如死灰。两个没有去过复州的牛录额倒是有些跃跃欲试,但无论他们怎么给同伴鼓劲,那个带队的甲喇章京都提不起一点儿精神。他嘴唇哆嗦着对武讷格说:对面有两千五到三千东江兵,还是长生岛黄石领军,这绝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要立刻回报汗王!

视野里的后金军越退越快,很快就从冰面上消失了。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在明军面前多待,姚与贤先是悔恨不已地痛骂了几声无胆鼠辈,然后就拈了拈胡须,双手叉腰顾盼自雄地转了几圈,仰面朝天哈哈大笑起来。

中央的长生军还默默地握着武器等待号令,而觉华关宁军全部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虽然他们刚才离战场还很远,但很多人都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一下子放松下来以后,官兵们纷纷扯着嗓子大声嘲笑对面的敌人。两翼山头上都是震天动地的笑骂声和欢呼声。

一通口口相传后,岛内观战的商人们和军户家属也都有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大气后,他们也纷纷大呼小叫起来,人人都对黄石的威风赞不绝口。

一个胖胖的中年山东商人捋着胸前的飘飘长须,一副智珠在握、洞烛先机的模样:太子少保大人的虎威,岂是那些鞑子敢正视的?哼,我早就知道鞑子会不战而退。

周围的几个商人闻言也附和道:

谷老板说得好!

不愧是谷老板!

谷老板真是我辈楷模!

这七嘴八舌的人群旁站着一双姐妹,她们听到旁边的言语后都偷偷掩口而笑。这个正在吹牛的谷老板刚才双股战栗,口中把南无观音菩萨保佑翻来覆去地念叨个不停,人都快软倒在地上了。

姐妹中那个年长的很快就敛去笑容,感慨万千地遥望着那高耸的指挥台,大眼睛中尽是仰慕之色。她旁边的少女见状扯了一下她的衣角,轻声取笑道:阿姊平日恨黄军门恨得死去活来,现在一见到真人,怎么又不生气了?

唉,那个姐姐也不生气,只是怅然若失地叹了口长气:已为人妇,可惜、可叹。

妹妹嘻嘻一笑,也不再继续取笑她姐姐,又看了片刻热闹后她突然感慨道:黄军门诚为英雄也,可惜不是良伴。

咦?旁边的姐姐闻言扫了妹妹一眼,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又要说黄军门心术不正,残忍杀妻了吧?

见过黄军门后,我觉得他虽然称不上大公无私,但也绝非冷血无情之人,想来他当年应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这种人未必会看重妻室。妹妹忽忽闪了一会儿眼睛,漆黑的眼眸中流动起憧憬和幻想:我未来的夫婿要是很合我的意,应该是一个刚有功名的白面书生,我会成为一个贤内助,直到他出将入相,封妻荫子。

眼中的光华渐渐淡去,妹妹又把神驰的目光移回前方,若有所思的低声评价道:以色事人,色衰则爱驰。要是父亲当年答应了他的求亲,那我的日子一定了无趣味。黄军门已经名动天下,用不了两年他就能官至极品。那他又怎么会懂我的好,看重于我呢?

其他几个关宁军将领跑到指挥台上来的时候,姚与贤还在那里狂笑着。他们见黄石静静地坐在板凳上不动声色,就凑过来问道:黄军门,可有什么不妥么?

黄石轻笑了下,神色自若地道:我想建奴定然会大举来攻。

大……大举来攻?为……为什么?姚与贤说话的时候,舌头都不利索了。

这次武讷格连试探都没有试探一下就灰溜溜地全军撤退,这实在有点太丢脸了。刚才黄石一见到后金军逡巡不前就开始叫阵,就是希望能激起敌人的愤怒,让他们多多少少试探着进攻一番。在黄石原来的估计里,只要他能像前世里宁远之战那样杀伤些后金士兵展示出一定的火力优势,已经抢抢劫得很饱的后金军为了保全性命就会知难而退。

但今天对方不敢一战所导致的后果就不是后金大军知难而退的问题了。如果后金军在长生军旗前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这样堕落的事情在军中传扬开来,那以后这仗也就不用打了。将为军之胆,要是胆气堕了,军队也就垮了。因此这个先例是断然不能开的,何况对方根本没有试探过,也不知道觉华到底好不好打。

刚才来的建奴中,必然有不少是与我军交战过的,这也是凑巧了。把心里这些顾虑倒出来以后,黄石淡然一笑:我猜后金军还会再来,而且是全师而来。

老奴可以接受打败仗但无法接受不战而逃,这对士气的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绝对是无法容忍的。我猜老奴肯定要严惩这次的领军将领,但他本人离我们不过十几里路,惩罚完了别人却没有相应行动,如何能服众?

黄石站起身来走到栏杆前,冲着对面长笑一声:武讷格你真是太愚蠢了,把你的主子逼到了一个没有台阶可下的境地。

望着自己的野战工事,黄石明白这里就要发生一场双方都未必情愿的血战了。他对自己的长生军还是很放心的,可觉华的关宁军虽然躲在长生军侧后,但仍让黄石担忧不已。现在虽然他们无路可逃,但他们万一炸营也受不了啊。历史上一直到后金军退走前,宁远堡内的七营关宁军连城门都不敢开,想来能发挥的牵制作用也很有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黄石轻轻地念道,跟着就转回身来,冲着面无人色的姚与贤等人商量起对策来。

当天下午,在觉华银库门口黄石又和赵引弓大吵了一架。气急败坏的赵通判大张双臂,像老母鸡保护小鸡一般地保卫着身后的银库:黄军门,战后如何赏赐有功将士,国家自有法度。你身为朝廷命官,怎么能擅自来搬?这不成土匪了么?

背后的几个关宁军将领躲得远远的,竖着耳朵听着两个人的争吵。黄石向赵引弓笑道:赵大人,不过是提前赏些银子而已,打输了可就什么也保不住了。

是啊,赵大人。离得最近的姚参将也鼓起勇气搭茬。赵引弓一瞪眼他就把脖子一缩,但仍低声劝道:只要守住了觉华,这居中运筹的大功不就是您赵大人的么?

赵引弓保持着双臂大张的姿势,愤愤然地对黄、姚二人叫道:这些银子都是军饷,辽西十万将士的口中食、身上衣!国家所有,不能擅动。民脂民膏不可挥霍,怎么能够胡乱打赏?两位将军尽管让军士们奋勇杀贼,事后的赏赐一文钱也不会少了他们的。本官一定会给他们请回来的,本官在此立誓!

躲在黄石背后的姚与贤似乎还想说两句,但黄石已经没有耐心再和赵通判废话了,他掏出银令箭高高擎起,让在场的文武官员都把它看得清清楚楚:赵通判,本官命令你立刻清点库房银两,送去前线劳军,不得有误!

赵引弓眯着眼抬头看着那令箭,它在日光下发出炫目的反光,半晌后喃喃地道:这东西管不到本官。

黄石厉声喝问:御赐银令箭可以节制五品以下的官员,怎么管不到你赵通判?敢问赵大人是几品?

赵引弓兀自强硬道:本官是文六品。

不论文武,你是几品?

天启五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几里外的冰面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后金军的旗号,从清晨黄石就一直站在指挥台上向西方眺望。他身后站着姚参将、吴公公和赵通判。关宁军除了姚参将的一个营留做预备队,剩下的都部署到了侧后的两翼防线上。如果后金军要想攻击他们,除了要面对来自关宁军防线的炮火外,还会受到长生军的侧射火力打击和侧翼攻击的威胁。

觉华的军属和商人又都跑上东山观战。那个谷老板双手合十,手腕上还绕着一大串念珠,向天揖拜的同时还声泪俱下地喊叫着: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自在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菩萨一定要保佑官军啊!小人定会去普陀山重修庙宇,再铸金身!

此时长生岛的随军牧师也领着军中的信徒在做祈祷。随着黄石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忠君爱国天主教的信众也不断增加,加上长生岛的一些鼓励措施,信上帝的军官就更多了。军前的黑衣牧师陆续地从地上站起,他们起身的同时,大批长生岛官兵也都完成了战前的祈祷。

无论是不是忠君爱国天主教的信徒,三千长生岛官兵都有节奏地把手中的武器举向空中,发出充满自信的激昂呐喊:

以诚敬神,则祷无不应。

以忠事君,则事无不成。

这雄赳赳的呼声让吴穆听得微微一笑,因为这是他推荐给黄石的口号,并一直颇为自得。

狂热的黑衣牧师们一边迈着大步在军前走来走去,一边拼命挥舞着双臂。向着官兵们不停地喊叫:胜利!胜利!大明的胜利。辉煌的胜利,这是上帝的意志,无可抗拒的意志!

万岁……

万岁……

……万万岁。

长生军三呼万岁后,随着一声锣鼓垧,全军就忽然恢复了寂静无声的状态。救火营甲队长枪后独孤求拍打了一下膝盖上的泥土,和左右同伴一起跨上一步,把长枪搭在木栅栏上,遥指着地平线上的敌军。他刚刚向上帝祈祷:第一,能够活下来;第二,能够得到赏钱,越多越好;第三,能够获得勋章或者晋升。

独孤求在胸前最后划了一个十字架如果我真的要战死的话,上帝啊,至少在天堂给我留一个位置吧。

完成列阵后,四面八方几乎同时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昨天被抽了一顿鞭子的武讷格轻轻一夹马腹,跟在了前排的盾车后面。对面的明军兵力已经基本清楚了,大概有一万战兵左右,其中只有三千黄石统帅的东江军有战斗力,剩下的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关宁军,而后金军扣除了部署在沿途各堡垒的守兵处,这里还有一万两千披甲兵和两千五百多蒙古兵,大约是对面东江军的五倍左右。

七百米。一个六磅炮炮垒的观测员语气从容地报出了数字。

炮组的把总立刻大声下令:跳弹射击准备。

炮组早已经调节好了角度,炮手闻令就举起了火把在火门旁站好,清膛手闻令也跨上一步,在炮口侧面立定做好准备。

六百米。测距员语气不变地从测距器上读出了数字。

点火!

两门六磅炮先后打响,随着炮声响起,两个炮组的把总都翘首望着炮弹的落点,清膛手和搬运手也在炮长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们的工作。

中了!一直紧张地盯着敌军的姚参将突然发出兴奋已极的一声大喊,拳头同时重重地砸在了指挥台的栏杆上。紧接首又是旁若无人地一声喝彩:又中了!两炮都中了,真是天佑我大明!

炮弹都跃起到合适的高度,只见一线的两辆盾车几乎同时被南非成碎片,车辆的木屑和推手的残肢一起被扬到了半空中。坚硬光滑的冰面极大地加强了炮弹的威力,实心铅球连续地起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击穿了后金军的纵队。

这两枚炮弹如闪电般掠过的时候,后金队列里就发出了连绵的噼啪声,无数条人或马的腿骨被撞成粉末,但一直等到炮弹冲到阵后时,它们通过的道路上才开始响起人叫马嘶。

点火!

点火!

两门六磅炮再次发出轰鸣声……

好快的……姚参将的感叹才说了一半,就被一声狂喜的大叫声取代了:中了,又中了,啊……两炮都中了啊!

吴公公的耳朵差点一下子被姚参将的喊声震聋了,他侧着头退开了一步,鄙夷地看着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大惊小怪的土包子。只见那姚参将双手合十仰望着天空,眼睛里都泛起了泪光:菩萨保佑,真是菩萨保佑啊,啊哈哈哈!

笑过之后,姚参将又神色一紧,接着屏住呼吸观看起战局来。吴穆小心翼翼地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少见多怪!

四百米。

点火!

点火!

点火!

六门三磅炮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响了,更多的盾车碎片扬到了空中,不断地飘落在敌军的纵队中。

三百米。

点火!

点火!

双手奋力地在栏杆上拍打着,姚参将已经憋得满脸通红,额头的青筋也都统统隆起来了。吴穆心有余悸地看着他,脚下悄悄各后挪开了一小步。但这次姚参将喉咙里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没有喊出来,他盯着眼前的炮击,憋得好像都要窒息过去一样了,但还是没能发出声音。于是姚参将就又抡起胳膊狠命拍打起栏杆来,只把那几根木棍敲得震天响。

二百五十米。

听到这个报数后,六磅炮的把总微微点了一下头,头也不回地叫道:换弹,上横扫千军。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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