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女,就是最大的原罪,我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正不正确,但……”
庄菱说到这里有点哑然。
夏郁垂眸:“但——这世上对于女性的恶意真的很大,男性对女性、女性对女性?”
庄菱点头,继续道:
“被继父WX,小姑娘很早就跟母亲沟通过,母亲选择不相信,并告诉她,这只是继父跟她的游戏,从七岁到十七岁,甚至多次在两人面前争吵、反抗、全都没有用。”
“有一次她母亲告诉她,要是因为她而被离婚了,那么她就杀了她,不让她存活——每一次都扼住她的脖子,知道她快窒息了,才松开。”
“每次母亲出差,都是她的噩梦,选择我们那一所高中,也是因为能够在学校住宿——”
“他继父是一个变态,但智商很高,不会出现让她抓住把柄、甚至过分出格的事情,只是‘单纯’的WX,即便报警,也无法查获证据。”
经历了那么多剧本世界、看了那么多现实事件、又去监狱接触了漫长一段时间、庄菱这么一说,夏郁差不多猜到了。
“那一晚,我们抱头痛哭,我才知道,我这点事儿,算什么事儿?
我说,我会帮助她的!
不是说说,我当天就联系了认识的熟人,询问解决方案。
没有告诉熟人,到底是谁,因为,这件事太震惊了。
但我也没想到,那一晚,竟然是促使她做决定的一晚!”
“一个十七岁的,快十八岁的小姑娘,到底要付出多大的承受力,才能够将一个成年男性、杀了?我不知道她大抵是突然的,还是蓄谋已久,最后她服毒自杀了……”
“有人说,连死都不怕,为什么怕活着?不去解决事情?说的很对,有不对——连死都不怕了,那证明,或者对她而言,到底是一件比死亡还要残忍多少程度的事?”
“我不太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我只记得她妈疯了……只是可怜了她姥姥,我有一直周济她姥姥,但前几年,她姥姥也去世了。”
“我是在那之后,可能有所经历了,自己的一次面对死亡、亲眼见证身边人的死亡、我反而看开了,我不在向世人索取认可,不再去让别人觉得我配不配——而是向自我索取!”
“我仍然选择参加高考,但高考前,我已经成功被UCLATFT录取,一毕业,我就远离了庄老头——在漂亮国这二十余年,才终于摆脱了原生家庭的困扰、找到自我。”
“虽然一开始到漂亮国,也被排挤、孤立、但这都是来自于外界,我能够承受、并反击!”
而家庭的战场、父母子女的战场、这场无声的抗议、令人从心底里窒息……
就像庄菱层跟夏郁说的:
“你老师是一个好导演、好领导、好老师、行业模范、甚至勉强算得上一个好丈夫,但绝对不是一个好父亲!”
这是夏郁认识庄菱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吐露心声、经历。
庄菱没有再说那个女孩、没有再说后续,说后来的自我。
夏郁也没问,好奇得有个底线。
话题重新转回到了卡洛斯·日夫科维奇身上。
她说,“他现在经历的,真正只是成长道路上的磨难,恶意吗?最大的恶意,也不是过同僚倾轧、幼年经历是一场噩梦,随着时间流逝,遗忘会跟噩梦一同醒来。”
为什么跟夏郁说这些?
大概是因为,夏郁有相同、或类似的经历——能够有真切共鸣。
作为体验派演员,能够感同身受,而非只是一个倾听者。
当然了,还有这几年庄菱对夏郁累积的信任,庄菱自己对于过往经历的释怀。
有些事,可以藏着,但有些事,可以诉说。
多一个可以替自己分担精神压力的人,有什么不好呢。
这是一件令人庆幸的事情。
庆幸,在二十年后,回到正轨,也听到了道歉。
庄菱笑道:“晚上请你吃顿好的?”
“太甜的、太咸的、太腻的……我吃不了,你可得挑好了,不然请客还要被吐槽!”
“必须的,我在这边住过大半年,认识的朋友不少,别小看师姐!”
“好!信你一次……”
“打电话给孟孟,我们去接她!”
余君豪到了巴黎后给夏郁打电话,“已经接到了卡洛斯,明天一起吃个饭?”
“好!”
卡洛斯晚上十点多到的家。
余君豪在巴黎也有一套房,但今天为了跟卡洛斯谈事,更担心他后续的状态,决定在卡洛斯家里的沙发上凑合一晚。
从余君豪接到他,他就一直保持缄默,他有很多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门一开。
卡洛斯目光率先落在客厅茶几上《美丽与原罪》文字分镜上。
没有第一时间重新拾起。
换了鞋子,整齐摆好。
看着屋子没有被夏郁她们收拾,卡洛斯是松一口气的。
因为就跟剧本、文字分镜等等一样,连屋子他都不喜欢被任何人收拾。
一个小时后,屋子收拾妥当,他抱着那份文字分镜,进了屋里。
确实跟夏郁所想差不多,但又很不一样。
因为丢的垃圾桶,不是自家屋里的,而是楼下的垃圾桶。
丢进去后,卡洛斯就不舒服了,但他硬着头皮回了家。
几个小时,等到垃圾桶被拖走,他终于后悔。
连滚带爬出了屋子,从楼下一直到了垃圾分类站。
按照地区归类,然后在同一个地区垃圾箱,几十个垃圾箱中,最终找到的。
被人视作疯子,他不难受,真正难受的,是他意识到自己本质、本性。
回到家里,骤然崩溃。
而就像夏郁、庄菱猜测,他确实不可能再做傻事。
与此同时也在考虑一个问题:“逃避、还是面对?”
这是个问题。
“米粥或面包牛奶?”余君豪问。
“米粥,还有我需要一杯咖啡……”他语气有点弱。
“现在的你不适合咖啡。”余君豪拒绝。
“好吧,米粥、牛奶麻烦了!”
话说间,他关上房门。
屋子很小,隔音还不错,但仍然能够透过门缝空隙,听到余君豪在厨房的动静。
怀着莫名的心情,卡洛斯·日夫科维奇打开了夏郁给《美丽与原罪》书写的文字分镜。
与此同时,也掀开了卡洛斯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