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看着安静温驯,可是不成想,即便是为她装上辔头马鞍,她却是死活不肯让人骑到背上。姜梨也不急,只说要慢慢来,就像是对待一个年幼闹脾气的小孩子,只是一味地包容。
宁安无奈,只得牵了另一匹黑色老马来,让姜梨学着先骑。这是个脾气好的,虽然高大,但稳当极了。脚前半部踩蹬,上身直立坐稳马鞍,就这样慢跑着,只不过一天功夫,也算是学的差不多了。
陆吾显然是不如宁安的,在骑马这点上,姜梨心里明白。一路上都是宁安在教,陆吾在身后五米跟着两人,也不多话,时不时答上一两句。姜梨特地束了发,扎了类似宁逸的发型,头上只有抓夹,又穿了一身骑装。
这样的背影定然是好看的,她想。
这小银马脾气犟,挺好的,强求就没意思了。她盘算着要将她带回南梨后再慢慢哄着教,这几日先计划怎么能把她哄上御船。
因此,姜梨算是暂时悄悄地在安王府的客房住下了。可能是水土不服,姜梨刚住下便染了风寒。她身体本就不大好,如此骤然换了地方住下,一下子病得厉害。
也许前段时间操劳得很了,王子琮章贤妃一案,牵扯了许多人,此刻又为了国师与陆吾的狼子野心感到惶惶不安不知所措。
这次生病奇怪的很,她不止是像寻常时候一般咳嗽,而是头疼眼干的厉害。随行的太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安王府也传来容国太医前来看诊,只是含糊说是海上颠簸的后遗症,开几副滋补身体的药就可以了。
绛雪凛霜自然是衣不解带侍候着,只因是在安王府病着的,宁安自然也是来日日探望。
陆吾自那日骑马之后,就回了南梨国的驿站住了,并未留下陪着。他与宁逸一同来见过姜梨一次,只不过姜梨正在午睡,只有宁逸进了门去细看,陆吾只在门口嘱咐几句离开了。
这样姜梨正好有了理由偷闲,不再过问两国邦交的事情,安安静静地和那匹小银马交流感情。
“凛霜,你说我叫她什么好呢?”姜梨手上拿着一把精选过的草料一点点喂着自己新得的坐骑,问着略懂诗书的凛霜。
绛雪抢着先答了:“大人喜欢丘处机的那句‘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不如就叫堆雪怎么样?”
姜梨与凛霜对视一眼,皆露出惊讶神色:“你向来不爱诗书,现在连《凌虚宫梨花词》都会背了么?”
有些不好意思,绛雪挠挠头帮着姜梨喂马:“再不会背,天天听您念着,也会背了。”
“孺子可教也,”姜梨高兴,摸了摸绛雪的小脑袋,“你这词挑的好,但是堆雪太古板严肃,我的马儿,不可能是死板的性子。”
她眼神一转,面向两名宫女神色雀跃说道:“那就叫小雪!”
气氛一瞬间非常微妙。
肉眼可见,绛雪轻轻扯了扯嘴角掩饰尴尬,而凛霜则十分耿直地直接从眼神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心情。
“这可是难得的良驹,大人真的要?……”凛霜声音极小,在试探着。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姜梨喂着小马驹的草要被吃完,她伸手示意绛雪再拿一把给她。
绛雪也迟疑了:“大人不觉得这名字有些……有些过分随意了吗?”
看着这小马吃得急了,姜梨一把接过绛雪手中的草料,接着喂她:“贱名好养活!但是我实在叫不出‘大壮’‘二狗’这些,小雪又好记又可爱,清新脱俗,多适合她!”
这小马驹吃的欢了,仰着脖子嘶鸣。
“小雪!你就叫小雪了!好不好?”姜梨抢她的草,笑着望着她。
这小马也不闹,只是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姜梨手上的草料,便要蹭过头来讨要吃的,像个在和父母撒娇的小孩子。
“看看,看看,她多喜欢她的名字啊!”姜梨将手中一把草料一股脑儿塞进这马的嘴里,只觉得喂的差不多了,在裙子上拍拍手中的草屑子,由摸摸这小马头上银白的毛发。
只留下降雪和凛霜两个人在风中默默无语。
她们两人对视,心中暗想,幸亏姜梨没一时兴起,为她们起个什么翠花铁柱的,不然这辈子的脸面只怕是都要丢完了。
这病来的快,去得也快。只不过姜梨只是眼干,偶尔看东西会有一些模糊。她只当是自己的幻觉,并不十分在意。
姜梨只准备在安王府平静住几日,想不到没过几天,宁华便派人去请了姜梨,说是有要事商议。
看到首领太监郑重的神色,姜梨不由地重视起来。她一向是很少过问政治,此刻容国君主相约,可见给足了颜面。
上次宴会后,她便知道容国并不重视仪容,因此这次只是草草梳妆,直接让马车夫快些直奔容国王宫。
她只顾着急奔至会客的大殿,不曾想宁逸也在。想来这必然是头等大事了。
上前拜了一拜,宁逸也与她见了礼,宁华这才缓缓开口:“此次请凰梨大人前来,其实是有两件事情想要拜托你帮忙。”
姜梨只做惶恐状:“还请陛下说来。”
宁华也不多解释,宁逸挥挥手,殿中十数位宫女尽数退下。登时,大殿中只剩三人。
直到殿门紧闭,她才开口:“听闻凰梨大人精通卜算之术。”
这话说的怪,也不怪。
各国中人皆知南梨国天机宫的占星术神秘莫测,更是有一位天女坐镇,因此对南梨国更添了几分敬畏。宁华此言只说话,也不是问句,让人难接话。
“姜梨惭愧。”她眼神低垂,不敢看王座上人的神色。
这位女帝陛下分明没给姜梨商量的余地:“今日还劳烦大人,为我与我的逸儿算上一卦。”
姜梨只得点头答应,不过她心中还是不由得惋惜。
本以为是有家国大事相商,却是不问江山问鬼神。罢了,罢了,她此生最大的幸运是注定做天女,而最大的悲哀也莫过于是。如若过多干政,反而是不伦不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