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娘子?”
春香见自己家娘子呆呆傻傻的,一直不开口说话,只以为她还不愿意接受现实,只能长叹一口气,拿起那碗看着就苦得渗人的药,走到床边道:“娘子,喝药吧,事已至此,你再伤害自己,心疼的也只有身边的人。”
她刚刚见娘子坐起来了,还以为娘子终于想通了。
娘子的心情她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再怎么样,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啊!
徐静闻到那股越发浓郁的药味,才猛然回过神来,转头有些嫌弃地看了那碗药一眼,突然直接接了过来,仰头一口灌下。1
春香的表情顿时成了:w(゚Д゚)w1
天……天啊,是她眼花了吗!自从出事以来,娘子一直死活不肯喝药,每次不是她跟春阳劝得口水都干了,就是春阳趁娘子睡觉后拿汤匙一点一点地喂。1
便是还没出事前的娘子,也从没试过这般干脆地喝下一整碗药汤,要知道,娘子最讨厌喝药了!
只是,春香还没惊讶完,徐静就站了起来,先是站在原地细细感受了一下,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不会影响行动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春香道:“春阳呢?”
记忆中,原主有两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婢,除了这个春香,还有一个性子更为稳重的春阳。
这两个侍婢也是忠心,这三个多月来,要不是她们一直对原主不离不弃,原主早就死了。1
虽然现在看情况,原主的死亡只是推迟了几天罢了。1
徐静这样想着,心里不禁有些烦乱,暗暗叹息了一声。
“春阳带着新做好的一批刺绣去市集上卖了……”春香下意识地回答完,才猛然回神,激动得话都说不完整了,“娘……娘子,你这是想通了?愿意振作起来了?”
徐静看了这又哭又笑的小丫头一眼,不由得苦笑,“就像你说的,事情已经这样了,继续自暴自弃一点办法都没有,还白白连累你们为我操心。”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了这里,又能不能回去,但她自小父母双亡,跟着爷爷长大,在三年前爷爷也去世后,她便像失去了根的浮萍,不管去到哪里,都没什么不同。
“是……是……娘子终于想通了,太好了,太好了……”
小丫头顿时激动得稀里哗啦的,只晓得一个劲地拉着她的手乱七八糟地说着话。
徐静沉吟片刻,刚想再问她一些事情,外头突然响起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
“我说徐娘子,徐菩萨,徐大善人,你今天怎么着也该交赁钱了罢!
上个月和上上个月的赁钱我还一个板儿都没见到呢!
我当初见你可怜,才想着把好好的房子租给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孤身女人,但我的好心可不是被你们这样糟蹋的!2
今天你们要是再交不了租,我就直接让村口的吕婆子过来了!我们家也一大家子等着开饭呢!”
徐静眉头微皱。
春香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慌张,有些无措道:“沈娘又来催租了!
怎么办,上回她就说得很不客气了,还把她男人带了过来要把我们绑去吕婆子那里。
吕婆子可是村里出了名的牙婆,据说她可是会把女子卖去……卖去那种地方的啊!”2
那一回,还是春阳千保证万保证,才暂时把她安抚下了。
饶是如此,沈娘临走前还是放了狠话,说她们再交不起租,就先把她们两个拉去卖了。
她们娘子可是徐家嫡出的娘子,即便是当初被放到庄子里不闻不问,也是衣食无忧的,又哪里经历过这般委屈啊!
徐家的人也太冷血了。
姑爷也是,娘子……娘子好歹也是小郎君的生母啊!就是看在小郎君的脸面上,也不该对娘子那般决绝!
徐静见小丫头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眉头微微一皱,安抚道:“先别急,我记得,我阿娘留给我的那个雕花金镶玉镯子还在吧?拿出来。”
春香身子微微一震,连忙道:“不可啊!娘子!那是夫人最后留给你的东西了,是夫人去世前一直戴在身上的,奴婢记得娘子一直很宝贝这个镯子……”
徐静淡淡道:“连住的地方都要没了,守着这些死物又有什么用?”3
这个镯子对你来说只是个死物,但对原主来说却是至宝。女主一来就一副教训的口气让人卖了镯子,糟蹋原主对母亲的感情。
说着,看到小丫头红得像兔子眼睛一样的双眸,还是又说了一句,“放心,我只是暂时把镯子当了,迟早会把它赎回来的。”
春香一怔,不由得看着面前的女子。
娘子一向是生得极美的,巴掌大的脸蛋,小巧挺秀的鼻子,樱花般的唇瓣,一身冰肌雪肤,还有着一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
只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折磨,她身形消瘦,面容憔悴苍白得仿佛随时要倒下,但一双眼睛熠熠生辉,眼底深处似乎暗藏着一抹犀利和不容置疑,竟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信任感。
这样的娘子,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春香看了自家娘子半响,终是咬了咬唇道:“好,娘子,奴婢现在就去把镯子找出来。”
在她们说话的当口,外面的吵闹声一直不停,而且,声音显然离她们这个房间越来越近了。
春香刚把金镯子找出来,房门就被一把推开,身材丰满穿着一身藕荷色直领齐胸襦裙的沈娘带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直接闯了进来,见到徐静,显然微微一愣,嗤笑一声道:“哟,今天不跟我装病美人了?
我可告诉你,就算你今天继续给我躺在床上装病,我也不会上当了!什么病都三个多月了还没好!
你还不如直接搬去后山的乱葬岗!省得还过了晦气给我的房子!”
春香气得小脸通红,“沈娘,你可以催租,但你不能这样侮辱我们家娘子……”
“哟,哪家的娘子这么有排场啊?还要来跟我一个村妇租房子。”
沈娘嘲讽地上下打量了徐静和春香一眼,尖酸刻薄道:“落魄的凤凰连鸡都嫌,先把欠我的赁钱交齐再说吧!2
我说徐娘子啊,你既然这般金贵,为什么不干脆答应了彭十的求娶?彭十是好色了点,但祖上积德啊,给他留的银钱够他吃喝玩乐一辈子了。
呵,你若是愿意做他第二十房美妾,别说这小小的赁钱了,你摇身一变变回以前的凤凰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春香气得话都说不清了,身子微颤,牙关紧咬道:“你可知,我家娘子是、是……”
“好了,”徐静淡淡地打断了春香的话,似笑非笑地看了沈娘一眼,道:“你也不过是来讨租的,又何必弄得这么难看,毕竟如无意外,我们还要做你的租客一段时间呢。”
沈娘挑了挑眉,冷笑一声道:“你还妄想着白住我的房子一段时间呢,没门!今天,我就是绑也要把你们主仆绑去吕婆子那里!
也幸好你们主仆三人还算有点姿色,应该能卖个好价钱,我也不算亏了!
阿大,给我去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