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宋唐乐队的最后一场演唱会。
 当落幕的灯光熄灭后。
 这支曾叱咤乐坛的传奇乐队。
 将永远被尘封在历史的记忆中。
 在电影阿武中,余斌和张城将海山城的喧嚣与混乱视为时代的烙印。
 他们计划将宋唐乐队的落幕场景融入影片,试图用镜头记录这座小城从沸腾到寂静的转变过程。
 通过捕捉街头巷尾的躁动与市井气息,他们希望将这座小城定格为转型期的历史标本,以此见证个体在时代洪流中的挣扎与湮灭。
 平静的夕阳缓缓沉入江面,将江水染成一片金红。
 江畔小路上行人三三两两,渔船缓缓划过波光粼粼的水面。
 这些富有诗意的场景,正是电影阿武中重要的专场取景点。
 为了捕捉夕阳变幻的美妙瞬间,记录市井生活的真实喧嚣,导演组特意选择了这个时刻来到江边进行拍摄。
 ………………
 晚霞的余晖染红了天空,寒意渐浓。
 听说从明天开始,这座城市就要迎来今冬的第一场雪。
 余斌点燃一支烟,静静欣赏着自己拍摄的画面,那些唯美而富有诗意的场景让他倍感满足。
 整理好胶卷后,他和张城坐在江边长椅上闲聊起来。
 “你说苏杨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清楚,这人神神秘秘的......明明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言谈举止却像个三十多岁的人,总有种比我还老的感觉……”
 “你觉得他能搞到演唱会的票吗?”
 “应该可以吧?”
 “宋唐乐队真的要解散了吗?”
 “我看是没跑了。窦文斌离开三年,张晓东他们撑不起这支乐队......”
 “要是能拍到乐队解散前的最后场景就好了。”
 “让苏杨帮忙拍点素材?他在VIP区应该很好取景......不过,要是窦文斌能出现就完美了,可惜......”
 “老窦这三年到底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他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紧接着……
 “哎,窦文斌太传奇了......”
 两人长叹着,既感慨这支传奇乐队的兴衰,又不禁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登上光芒万丈的舞台。
 他们充满憧憬地讨论着那场巅峰演唱会的盛况,言语间既有崇拜又透着激动与疯狂;
 对于即将到来的落幕演唱会,更是满怀渴望……
 这不仅是为电影积累素材,更是作为时代见证者的珍贵机会。
 然而,当热血沸腾的畅想过后,最终都化作一声叹息。
 在自嘲与唏嘘中重归平静时,他们突然被一种强烈的渺小感击中。
 “我们他妈的连票都搞不到......他妈想见证都不够格!”余斌苦笑着掐灭烟头。
 张城望着远处渐暗的江面,声音沙哑:“是啊,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像他们那样光芒万丈?走到哪里都有……记……记者?”
 就在这一刻!
 张城瞳孔一缩,猛地盯向了远处的岸边……
 只见数十名记者疯了般冲过堤岸,闪光灯疯狂闪烁,无比刺眼。
 他们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窦文斌!真的是窦文斌!”1
 “窦老师请说说这三年您去了哪!”
 “窦老师,您别跑,窦老师……”
 “……”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钓鱼人被记者围着狼狈逃窜……
 两人同时死死地盯着身影……
 那个身影越来越接近了!
 他们也看得越来越仔细。
 隐约间,那张被岁月催肥却依旧熟悉的脸,正是消失三年的传奇主唱!
 暮色中,江边的芦苇被摩托引擎声惊得簌簌抖动。
 余斌和张城瞪大眼睛,看着那个肥胖身影跨上一辆女士摩托车,摩托车微微一震!
 窦文斌凌乱的头发在风中摇晃,突然朝芦苇荡深处招手。
 紧接着,一个瘦削的身影猛地窜出,提着晃荡的鱼桶和鱼网跳上后座。
 摩托车在记者的围堵中甩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尾灯划破暮色。
 这一幕让余斌惊得连烟头都掉在了鞋面上。
 “那是...苏杨?”张城猛地一震!当他看清那人的模样时,只觉大脑“轰”地炸开,简直有种见鬼的感觉。1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摩托后座上的年轻人死死搂着窦文斌的啤酒肚,鞋子差点都特么刮到追赶的摄像机,不断地往外踢着,似乎有些被吓到了。
 他妈的!
 真他妈的是苏杨!
 苏杨这货他妈!
 到底是……
 谁!
 “哐当”
 余斌的摄像机落在地上,张城张大嘴巴,几乎能塞进整个拳头。1
 他们已经彻底大脑当机了!
 紧接着……
 只见那辆破摩托在芦苇荡里扭出惊险的蛇形路线,苏杨一只手死死揪住窦文斌的胳膊,另一只手提着疯狂晃荡的鱼桶,鞋子在泥地上刮出长长的刹车痕。
 当摩托车突然压到碎石时,后轮猛地打滑。
 苏杨整个人被甩得倾斜,眼看这倒霉蛋就要栽进江里。
 千钧一发之际,窦文斌反手拽住他的衣领,两人以极其滑稽的姿势重新找回平衡,冲向了远方……
 紧接着,在记者们气急败坏的叫骂声中,摩托车歪歪扭扭地驶下坡路,最终消失在拐弯处。
 暮色已深。
 一阵寒风吹拂。
 余斌和张城如同两尊泥塑般僵在原地,瞳孔震颤地盯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身体微微颤抖着。
 余斌指间夹着的香烟无声滑落,张城张大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机械地指着前方,又难以置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许久以后……
 他的喉咙微微发颤,最终挤出一句:“他妈的...这到底什么情况?”
 “我他妈的……我他妈的是在做梦?”
 “……”
 …………………………
 排练室内,汗水与音乐混杂交织,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热浪与激情……
 当然,亦带着些许离别的绝望嘶吼……
 当张晓东抱着吉他,沙哑的嗓音唱出新歌再见理想时,每一个音符都像刀子般割进听者的心脏。
 副歌撕裂般的高音爆发后,经纪人林姐捂着嘴转过身,肩膀微微发抖……
 她盯着舞台发呆……
 恍惚……
 茫然……
 这旋律既带着窦文斌的影子,却又透着张晓东独有的撕裂感,仿佛两个时代的灵魂在琴弦上完成了交接。
 “东哥!出大事了!”排练室的门被猛地撞开,助理举着最新报纸冲进来,头版赫然是娱乐头条的爆照……
 窦文斌肥胖的身影跨在摩托上,后座紧搂着他腰的年轻人手里还提着晃荡的水桶。
 “老窦?“张晓东的吉他声戛然而止。
 他死死盯着报纸上那张似曾相识的脸,瞳孔骤然紧缩……
 老窦!
 他妈是老窦!
 等等,这他妈是老窦吗?
 怎么三年时间,老窦变得这么胖了?
 肚子都特么大一圈了?3
 那个温文儒雅的摇滚天王,怎么可能……
 张晓东仿佛感觉自己世界观,一下子就崩塌了!
 就在这时,他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目光突然定格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那是个年轻人。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因为在照片的另一侧,夕阳下赫然映照着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这一刻……
 他更震惊了!
 “这个年轻人……”
 “好像……”
 “有点熟悉……”
 “他是……”
 整个排练室瞬间死寂。
 “苏杨?”
 “见鬼,他怎么跟老窦在一起?”
 “他妈的,他们早就认识?”1
哈哈,就喜欢你这种莫名其妙的脑补情节。
 “干!”
 张晓东突然像触电般跳起来,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去找老窦!”
 “去!”
 “去!快!快!快!”
 “去找老窦,别让老窦跑了!”
 ……
 “苏杨?”
 江晚晴的目光从报纸上移开,指尖轻轻摸着报纸边缘。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她重新端详着报纸照片里那个年轻人惊慌的面容,视线却不自觉飘向墙角那把吉他。
 琴颈上那行褪色的小字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若这吉他终被变卖,请告诉那时的我:梦想已死
 ……………………
 夜深的海山城酒店。
 寒风很冷。
 苏沐雪斜倚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一个早已停产的90年代汽水玻璃瓶。
 经纪人陈淑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絮絮叨叨地分析着局势:“这次演唱会其实是给江晚晴铺路。他们想借宋唐乐队的告别演出,把她推向天后的位置……现在舆论已经开始造势,我们得抓紧机会,适时露个面……”
 可苏沐雪却像没听见一样。
 她的目光穿透空荡的瓶身,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夏夜……
 少年蹲在草丛间,小心翼翼地将一只只萤火虫装进玻璃瓶。
 细碎的光点在他掌心明灭,照亮了他沾着草屑的衣角。
 “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
 月光下,少年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将发光的玻璃瓶递给她。
 夜风掠过她散落的发梢,带着青草与露水的气息。
 而他脸上的笑容……
 很美,很美。
 “你搬去新家以后,你也要来找我玩啊。”
 “我教你弹吉他。”2
 ……
 朦胧的承诺散落在十年的时光长河里。
 如今,瓶中的萤火早已熄灭,只剩记忆的尘埃在月光下漂浮。
 她默默转头,看向一旁未完成的专辑……
 萤火虫。1
 那本该只是一次寻常的告别。
 像那年夏天里无数次重复的场景般稀松平常。
 她总以为来年盛夏。
 仍会在熟悉的田埂上遇见那个少年,
 看他带着灿烂的笑容推开院门,
 牵起她的手在金色麦浪中肆意奔跑。
 可是这一次。
 当蝉鸣声渐渐消散在夏末的风里,
 那个少年却像断线的纸鸢,
 永远消失在了时光深处。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