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千镒认出了卫宜宁,两个人刚刚低声交谈了几句,卫宜宁还要说什么,见一个侍卫在房门前来回走动,不时往屋子里张望几眼。
卫宜宁怕引起怀疑,便掐住了话头不说。
这屋子是个小套间,卫宜宁被安排住在外间,也是为了方便她伺候钱千镒。
只有一张靠墙的旧竹床,用得年岁久了,外皮变成了红棕色。
这天一上午她都没再跟钱千镒说什么话,怕表现得太热络会让人起疑。
直到用过了午饭,因为天气炎热,外头的侍卫也都倦怠了,她才借着给钱千镒打水洗头发的机会跟他说话。
“世子,你是如何被抓到这里来的?”卫宜宁问钱千镒。
“我是为了救人才进来的,”钱千镒咕哝道:“那个姓封的居然丧心病狂到要拿小孩子喂老虎!我不能见死不救啊!不过可惜,最后还是被他们捉住了。”
“你确定他们是用人来饲虎?”卫宜宁听了也觉得胆寒:“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至于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但确乎是用小孩子喂老虎决不会错的,这可是他们当着我的面说过的。”钱千镒笃定道。
“除了这个你还知道些什么?”卫宜宁问他。
“你问这些干什么?等我出去了自然会原原本本告诉你们的,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救我出去。”钱千镒忍不住提醒卫宜宁:“你又不是进来听故事的。”
“世子,我当然希望能救你出去,”卫宜宁神色冷静语气平淡地说:“可现在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如果不能救你出去,能把你知道的事情传递出去也是好的。总比人出不去,真相也随之湮灭要好吧!”
“嗬,你的意思是让我尽快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你,这样就算我死了你们也知道真相了对不对?!”钱千镒气得头发也顾不上洗了,两眼直瞪着卫宜宁。
“是。”卫宜宁丝毫不觉心虚,一双眼睛清澈沉静,没有一丝慌乱:“非常情形自然要处置得法,空谈那些礼仪周到根本于事无补。”
钱千镒看着她不卑不亢的神情,也生不起气来,只说:“这么绝情真不像个女孩子。”
卫宜宁才不在乎,只是又问了一遍:“世子到这里之后还有什么发现没有?”
“嗯,我想想,”钱千镒眉心攒起,略一沉思说道:“他们管那老虎叫银斑将军,那可是一头大白虎,看上去凶得紧。还说这四个孩子是最后一批,他们以往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要给这老虎送两对童男童女吃,如今只怕快凑足一百个了。
这次的几个孩子被我暂时救下了,要到十五日再被祭虎。所以你要尽可能在那之前把消息递出去,都说救人须救彻,我这一辈子还没做过什么好事,这一次就格外不愿意半途而废。”
“我记住了,”卫宜宁点头:“我会尽力把消息传出去的。”
“还有,”钱千镒又说道:“你猜我在这里还看到了谁?”
卫宜宁猜不出,只静静等着下文。
钱千镒本来要卖个关子,可对方并不急于知道,他只好干咳一声给自己找个台阶:“我看到了在望春山追杀我的那几个人的。”
“真的假的?”卫宜宁听了忍不住吃惊:“你没看错?”
“绝不会看错,”钱千镒万分笃定:“而且不止一个,被抓的当晚我起码看到了四个,他们显然也记得我,从眼神就看得出来。”
“这么说那些人和敬王府也有联系,”卫宜宁沉吟:“这里的确有很多身份奇特的来客,摸不清到底是做什么的。”
“是啊,原本以为这是两件毫不相关的事,现在看来竟然都能在敬王府找到根源。”钱千镒道:“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敬王府处处透着诡异蹊跷,这些零散的证据像是浮在水面上的一鳞半爪,隐隐约约有什么怪物呼之欲出。
卫宜宁一下子就想到了很多,但这些大多都是假设,所以她并没有说出来。
她现在要想办法把这些消息连同端王世子所在的位置都传递出去,让等在外面的人知晓。
可这些人对这里看守得十分严密,卫宜宁虽然能出房门在后院走动,但每一次进出钱千镒的屋子都要被搜查一遍,去到哪里也都会有侍卫不远不近地跟着。
“世子,这几天你一定要要求天天洗澡,”卫宜宁小声对钱千镒说:“且必须要焚香沐浴,一点不能含糊。”
“干嘛?”钱千镒不解:“你就那么想和我有肌肤之亲?”
“我还没说完,”卫宜宁懒得和他斗嘴:“你还要把我赶出去,等洗完了换好衣服在让我进来倒殘水。”
“这又是为什么?”钱千镒不高兴了:“我不是很会自己洗澡。”
“我不想看你衣衫不整的样子,”卫宜宁的声音有些冷:“你要是不照做,我也没办法救你。”
“你害羞?”钱千镒猛地凑过来暧昧地说:“你怕看了之后会对我动心不已是不是?”
卫宜宁干脆不理他,这位世子实在很自恋,就算自己否认他也不会相信的,所以不必解释。
“宜宁,其实你也蛮标致的,”钱千镒继续诱哄卫宜宁道:“你为了我敢于只身入虎穴,我答应你,若是我能平安出去,待你及笄之年我便纳你为如夫人,如何?”
卫宜宁背对着门口,外面的侍卫看不到她的表情和身前的举动,钱千镒的话还没说完,她就快速地伸出手在他腰眼上猛地捅了一下。
钱千镒只觉得自己腰侧剧痛,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面色惨白,连气也不敢喘。
“世子,请自重。以后不要在对我说这种轻薄言辞,否则我不会客气的。”卫宜宁的语气和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可钱千镒分明感觉到了极大的怒意。
卫宜宁看也不看他,端起脸盆出去了。
钱千镒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候才敢正常呼吸,心说这丫头也太粗鲁了,他可不敢再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