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染命硬,爹爹就给她相看了个传说中命更硬的夫君。
此人乃是先皇唯一的子嗣,如今当了个领兵的王爷。
为什么先皇唯一的子嗣却当了王爷呢?当然是因为他命太硬了,把父母兄长都给克死了。
如今的皇帝,乃是他的的远方表叔。皇帝驾崩前,特特将他唤到京城,让他继承皇位。
不为别的什么,就是怕这位命硬的皇子把大熠给克没了。
因为这个,甚至连国姓都不许他再用。
又特意让他领兵去驻守边疆,希望用他这硬到不能再硬的命数,将邻国北璃克灭国。
诚然,这位王爷的命数也是很硬的。
但却硬不过沈染。
沈染依稀记得,第一世的时候,这位王爷是在接到皇帝赐婚的圣旨后,被一块儿鸡骨头给卡死的。
第二世,则是因为她提出要见一见这位王爷,在来陆府的路上,被人暗杀了。
第三世,她没有回京,故而同这位王爷没什么交集,她也没有特意去寻其下落,不知道其是生是死。
第四世,则是她刚回到陆府后的第二日,这位王爷便离奇身亡。
满打满算,如今五世了,沈染还不知道爹爹给她相看的那位夫君究竟长什么样。
虽然没见到,她却一点都不好奇。
见与不见又有什么不同,反正他都会死,成亲的事儿也会不了了之。
又叹了口气,沈染不耐烦的起身往屋子里走去。
这会儿天已经快黑了,付瑜便把回京的时间定在了明日一早。
她很不耐烦,却也不想再作了。
跟随娘亲回去她还能多活一段时间,若现在溜了,只怕娘亲路上又会死于什么奇奇怪怪微不足道的小事。
烦,也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所走的一切路都是规划好的。
付瑜红着眼睛,跟在沈染后面,摆明了想同她住一个屋。
前几世,都是这样的。
付瑜嘴里还碎碎念的说着兄长小时候的事情。
提起兄长,沈染心头又是一阵烦闷。冷冷的甩了下手,她淡漠开口。
“娘,我习惯了一个人睡。”
付瑜愣了下,而后看向旁边的道姑。
道姑也愣了,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不耐烦。
“小染。”道姑皱眉开口,冷声斥道。
沈染也有些尴尬,她倒不是真的想跟付瑜发脾气。
只是付瑜提起兄长,那个明明既怕她克死一家人又心疼她遭遇的鲜活兄长,不免有些揪心。
若不是自己,他们都不会死的那么惨。
兄长三岁认字五岁能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首辅之才。
可那么好的他,反复的几世也从没落过好下场。
车裂,最残酷的刑罚,她无法将这么好的人跟那么残忍的场面结合在一起。
可是,她又曾亲眼看过兄长在她面前被车裂。
好好的一个鲜活的人,生生被扯成几块儿,猩红灼热的鲜血溅在大地上,仿佛能将一切都灼烧掉。
临终前的眼神,至今让沈染无法忘怀,哪怕她已经重生好几遍。
痛苦的闭上眼睛,沈染呼吸逐渐便的急促。
兄长和娘亲长的很像,付瑜这张脸凑到面前,总能叫她想起那血腥的场面。
“师父,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左右你和我娘亲是闺中密友,不如就你们一起住,也好叫你们叙叙旧。”
言罢,她头也不回的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丢下付瑜和师父两人在大殿上错乱。
良久,付瑜才回过神来。
“没事儿,我将她丢下这么久,她心有隔阂也是应该的。”
说完,她尴尬的笑了下。
那苦涩又强撑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不免为之神伤。
一夜无话,次日,沈染起身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又看到了那碗凉拌椿芽。
五次了,每一世付瑜在道观里做的都有这道菜。
它就这么摆在桌子上,似乎在提醒着沈染,有些事不管怎么变,该出现的也还是会出现。
该发生的全都会发生,会死的人始终都会死,无论她做什么都避不掉。
心痛吗?痛的,已经麻木了。
麻木到,她觉得自己已经流不出眼泪。
真的太痛苦了,这样的重生,究竟还要来多少次?
她宁愿下地狱,灰飞烟灭,也不远一次次的去经历同样的苦痛。
“小染,起来了。快来,你师父说你最喜欢吃这每年新出的椿芽,我特意给你做了。”
她还愣在原地,付瑜早已迎上来拉住她的手。
那温和的笑意,仿佛不管她态度多恶劣都不会改变一样。
“不用了,我不吃。”抽出手来,沈染冰冷的说道。
“不是要回家吗?走不走?”她又偏过头,眼神毫无一点温度的看着付瑜。
冰冷的态度让付瑜有些不知所措,观主也震惊的抬头看着沈染。
她教了多年乖巧的徒儿,天天都惦念着想要见娘亲的小姑娘,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沈染面无表情的转身,半点不将她们的震惊放在心里。
她知道,哪怕她对付瑜的态度再恶劣,对方也会按部就班的将她带回京城。
果然,方才还伤心欲绝的付瑜,下一刻就扯出了温和的笑脸。
“没关系,我们母女这么多年没见,有些疏离也是正常的。”
说着双手捧起了沈染的手,牢牢握住:“染染别怕,娘亲这就带你回家。”
看啊,一切都同前几世一样,根本就不会有意外。
痛苦的闭了下眼眸,沈染微微点了下头。
归途,也是分别的开始。
一路上,沈染都对付瑜疏离的紧。
反正早晚都要分离,她尽量少跟对方亲近,或许届时还能减少些痛苦。
虽然前几世积累的亲情早已很重,虽然这样做是自欺欺人,但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春雨后,山上的气味格外好闻。
郁葱葱的,到处都透着生的气息。
马车里闭目养神的沈染,心情平静的与这春日的热闹格格不入。
林间溪水潺潺,付瑜吩咐下面的人寻了处平缓的地方歇脚。
沈染百无聊赖的下车,无论付瑜同她说花香还是鸟语,她都是怏怏的嗯一声,再无别的什么反应。
仿佛这一切都不与她相干。
百无聊赖的看着付瑜去溪边打水,她眯着眼眼眸,颇有些无奈。
付瑜本可以安心在马车旁呆着的,偏偏怕下头人打的水不干净,非要亲自去打。
不过就是小溪里的水,还是雨后,干净又能有多干净,脏又能有多脏?
半眯着眼睛,她靠在树下面,树上偶尔会落下两滴露珠,她却半点都不躲避。
这样冰凉的触感,反而更能让她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悠然接住一滴露水,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拨动了一下。
7眼睛无意间瞟了眼付瑜的方向。
忽而,她的瞳孔猛然一缩!
不算清澈的溪水中,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正覆盖在付瑜的倒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