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长嫂

第38章

沈染命硬,爹爹就给她相看了个传说中命更硬的夫君。

此人乃是先皇唯一的子嗣,如今当了个领兵的王爷。

为什么先皇唯一的子嗣却当了王爷呢?当然是因为他命太硬了,把父母兄长都给克死了。

如今的皇帝,乃是他的的远方表叔。皇帝驾崩前,特特将他唤到京城,让他继承皇位。

不为别的什么,就是怕这位命硬的皇子把大熠给克没了。

因为这个,甚至连国姓都不许他再用。

又特意让他领兵去驻守边疆,希望用他这硬到不能再硬的命数,将邻国北璃克灭国。

诚然,这位王爷的命数也是很硬的。

但却硬不过沈染。

沈染依稀记得,第一世的时候,这位王爷是在接到皇帝赐婚的圣旨后,被一块儿鸡骨头给卡死的。

第二世,则是因为她提出要见一见这位王爷,在来陆府的路上,被人暗杀了。

第三世,她没有回京,故而同这位王爷没什么交集,她也没有特意去寻其下落,不知道其是生是死。

第四世,则是她刚回到陆府后的第二日,这位王爷便离奇身亡。

满打满算,如今五世了,沈染还不知道爹爹给她相看的那位夫君究竟长什么样。

虽然没见到,她却一点都不好奇。

见与不见又有什么不同,反正他都会死,成亲的事儿也会不了了之。

又叹了口气,沈染不耐烦的起身往屋子里走去。

这会儿天已经快黑了,付瑜便把回京的时间定在了明日一早。

她很不耐烦,却也不想再作了。

跟随娘亲回去她还能多活一段时间,若现在溜了,只怕娘亲路上又会死于什么奇奇怪怪微不足道的小事。

烦,也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所走的一切路都是规划好的。

付瑜红着眼睛,跟在沈染后面,摆明了想同她住一个屋。

前几世,都是这样的。

付瑜嘴里还碎碎念的说着兄长小时候的事情。

提起兄长,沈染心头又是一阵烦闷。冷冷的甩了下手,她淡漠开口。

“娘,我习惯了一个人睡。”

付瑜愣了下,而后看向旁边的道姑。

道姑也愣了,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不耐烦。

“小染。”道姑皱眉开口,冷声斥道。

沈染也有些尴尬,她倒不是真的想跟付瑜发脾气。

只是付瑜提起兄长,那个明明既怕她克死一家人又心疼她遭遇的鲜活兄长,不免有些揪心。

若不是自己,他们都不会死的那么惨。

兄长三岁认字五岁能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首辅之才。

可那么好的他,反复的几世也从没落过好下场。

车裂,最残酷的刑罚,她无法将这么好的人跟那么残忍的场面结合在一起。

可是,她又曾亲眼看过兄长在她面前被车裂。

好好的一个鲜活的人,生生被扯成几块儿,猩红灼热的鲜血溅在大地上,仿佛能将一切都灼烧掉。

临终前的眼神,至今让沈染无法忘怀,哪怕她已经重生好几遍。

痛苦的闭上眼睛,沈染呼吸逐渐便的急促。

兄长和娘亲长的很像,付瑜这张脸凑到面前,总能叫她想起那血腥的场面。

“师父,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左右你和我娘亲是闺中密友,不如就你们一起住,也好叫你们叙叙旧。”

言罢,她头也不回的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丢下付瑜和师父两人在大殿上错乱。

良久,付瑜才回过神来。

“没事儿,我将她丢下这么久,她心有隔阂也是应该的。”

说完,她尴尬的笑了下。

那苦涩又强撑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不免为之神伤。

一夜无话,次日,沈染起身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又看到了那碗凉拌椿芽。

五次了,每一世付瑜在道观里做的都有这道菜。

它就这么摆在桌子上,似乎在提醒着沈染,有些事不管怎么变,该出现的也还是会出现。

该发生的全都会发生,会死的人始终都会死,无论她做什么都避不掉。

心痛吗?痛的,已经麻木了。

麻木到,她觉得自己已经流不出眼泪。

真的太痛苦了,这样的重生,究竟还要来多少次?

她宁愿下地狱,灰飞烟灭,也不远一次次的去经历同样的苦痛。

“小染,起来了。快来,你师父说你最喜欢吃这每年新出的椿芽,我特意给你做了。”

她还愣在原地,付瑜早已迎上来拉住她的手。

那温和的笑意,仿佛不管她态度多恶劣都不会改变一样。

“不用了,我不吃。”抽出手来,沈染冰冷的说道。

“不是要回家吗?走不走?”她又偏过头,眼神毫无一点温度的看着付瑜。

冰冷的态度让付瑜有些不知所措,观主也震惊的抬头看着沈染。

她教了多年乖巧的徒儿,天天都惦念着想要见娘亲的小姑娘,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沈染面无表情的转身,半点不将她们的震惊放在心里。

她知道,哪怕她对付瑜的态度再恶劣,对方也会按部就班的将她带回京城。

果然,方才还伤心欲绝的付瑜,下一刻就扯出了温和的笑脸。

“没关系,我们母女这么多年没见,有些疏离也是正常的。”

说着双手捧起了沈染的手,牢牢握住:“染染别怕,娘亲这就带你回家。”

看啊,一切都同前几世一样,根本就不会有意外。

痛苦的闭了下眼眸,沈染微微点了下头。

归途,也是分别的开始。

一路上,沈染都对付瑜疏离的紧。

反正早晚都要分离,她尽量少跟对方亲近,或许届时还能减少些痛苦。

虽然前几世积累的亲情早已很重,虽然这样做是自欺欺人,但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春雨后,山上的气味格外好闻。

郁葱葱的,到处都透着生的气息。

马车里闭目养神的沈染,心情平静的与这春日的热闹格格不入。

林间溪水潺潺,付瑜吩咐下面的人寻了处平缓的地方歇脚。

沈染百无聊赖的下车,无论付瑜同她说花香还是鸟语,她都是怏怏的嗯一声,再无别的什么反应。

仿佛这一切都不与她相干。

百无聊赖的看着付瑜去溪边打水,她眯着眼眼眸,颇有些无奈。

付瑜本可以安心在马车旁呆着的,偏偏怕下头人打的水不干净,非要亲自去打。

不过就是小溪里的水,还是雨后,干净又能有多干净,脏又能有多脏?

半眯着眼睛,她靠在树下面,树上偶尔会落下两滴露珠,她却半点都不躲避。

这样冰凉的触感,反而更能让她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悠然接住一滴露水,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拨动了一下。

7眼睛无意间瞟了眼付瑜的方向。

忽而,她的瞳孔猛然一缩!

不算清澈的溪水中,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正覆盖在付瑜的倒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