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匿迹（五）

华图叹声：“丫头，昨日戌时死亡，到现在已有不少时辰，想必服毒已久，毒素蕴藏积聚在体内深处，银钗是检验不出来的。”

经过一番提醒，腹诽不止，不早说？

“那……怎么验？”

“拿来热醋。”

他撩起尸体衣袍，露出肚皮，一婆子突然上前，阻拦道：“你想做甚？太尉大人的尸首，岂能让你来……”

“老夫人，要是想让太尉大人死得明白，这些步骤不可避免！”

华图站得笔直，声音洪亮。

老夫人眼里的犹豫终是沉落，摆手道：“罢了，大人的名号我早有耳闻，吾儿死的实在惨，他的尸首就交予你了。”

说罢，不少妇人拿起了白帕，遮掩了自己的视线。

华图随即脱去尸身衣袍，等下人端来热醋后，将银钗再插入其咽喉中，拿起绢帕沾起热醋，往下腹敷洗。

“热气透入尸腹，毒气便被熏蒸上来，这样银钗才会显现颜色，你给我记好了。”

点头，扬起一抹逢迎的笑容。

当银钗再次拿出时，钗头上果真呈现了青黑色，谨慎起见，他拿皂角擦拭数遍，仍是青黑色，这就能断定的确是服毒而死。

他扬起银钗，示意众人，又朝老夫人道：“太尉大人是中毒……”

话未说完，老夫人激愤不已，狠狠将鸠杖敲至地面，怒声道：“果然是中毒而亡，司九，你好狠的心哪！竟然敢弑父！”

“老夫人，目前证据未全，怎么就断定是九公子所为？”

三夫人插嘴：“华大人，您有所不知，九儿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向来冲动易怒，常常顶撞老爷，老爷为教育他打过不下数次，可见他一定是将老爷怨恨在了心里，全府上下唯有他才有杀害老爷的动机啊！”

三夫人如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一通，除去司九身旁的那个小厮，全府上下竟没有人为他说一句开脱之词。

“华大人，请你派衙役过来吧，把他给我抓走！司府出了他这么一个弑父的逆子，真是家门不幸！”

十姨娘神色一顿，欲要说话：“九公子他……”

“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吗？”

四夫人冷冷嗤笑：“家门不幸哪，这么多年养了一个白眼狼，想必九泉之下的老爷一定伤透心了吧？”

“是啊，啧啧，老爷待你不薄，你怎的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来？”大夫人摇头叹息。

数道斥骂不断响起，那九公子仍是一言不发，却倏然发出一声冷冷的低笑。

老夫人闻声一震，面容狰狞：“逆子！对着你爹的尸身，竟还笑得出口？”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制止他，在众多视线下，从始至终低着头的九公子蓦然抬首，嘴角上扬，一阵阵冷笑响彻周围。

“我恨不得他死！巴不得他死！哈哈哈哈……”

后者根本不可能，她的验尸能力虽远不及华图，但看尸是不会错的，此人死因就是毒发而致。

见此，老夫人愈加不悦，暗自对生出了一分不屑：“这便是华大人的徒弟么？”

五夫人和二夫人低着头，似乎受惊过度，浑身微颤。

至于大夫人仿佛已置身事外，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仁，正一颗颗往嘴里塞。

其余几位夫人和姨娘，除了是和嫡庶们悄声说话的，便是独自发愣不语。

晃了晃银钗，钗头上仍是一片鲜白。

所谓中毒，那么银钗应是呈青黑色才对。

她一时摸不着头脑，细想方才的步骤，莫非是遗漏了哪一步？还是……根本不是毒发身亡？

“丫头，还愣着做甚？验尸！”

脚步虚浮，挪了几步，硬是不肯过去了。

数道目光全部聚集在了她身上，终是鼓足勇气，蹲下了身。

时候一到，拿出银钗，欲要说出此人中毒身亡这六字时，却呆愣住了。

“诶？没有变色？”

至于那位温柔如水的十姨娘，则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正手执丝绢，半遮着脸，眼尾依然通红一片。

而坐在老夫人身侧的四夫人却面带嘲讽，死死地盯着司老爷的尸首，不知在寻思什么。

华图上前一步，答道：“采衣是本县的女徒，铃仪为副手。”

“哦。”老夫人颔首，见着这丫头看似未经世事，却要亲自验老爷的尸身，心底有一丝不悦。

她拿出银钗，递给铃仪：“去用皂角洗一遍。”

等她接过银钗，后又捏住死者下巴，将钗子伸入其咽喉，接着用纸密封住散发着恶臭的嘴巴，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等待银钗变色的途中，整个大厅一片死寂，她悄然观察了端坐高位的死者家眷，一个个面无表情，几位夫人泫然欲泣，其中要属那位三夫人最为伤心欲绝，一双杏眼高高红肿，也不知哭了多少回。

“何时死亡？”

“昨日戌时。”

司老爷尸身口眼大张，眼眶塌陷，脸呈青黑，耳鼻均有血水流出，全身皮肤有密密麻麻的血点，样子骇人。

虽以往见过毒发身亡的尸体，但她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可怕的死状，也不知是何种毒物，竟能将人毒成这样，她心里发怵，迟迟不敢靠近。

老夫人注意到她，顿时眉头一拧：“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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