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颜坊选在了九月初一开张,这日子是云氏找人算过的吉利日子,宜开市,宜嫁娶。也许是日子好,凌绩鸣娶新妇也选在了这一天。
颜娘和海棠天刚亮就收拾妥当,今日是新颜坊开张的第一天,不管生意如何,她们都得守在铺子里。出门时,正好碰到了云氏,于是三人结伴而行。
新颜坊是海棠根据京城那边的习惯布置的,柜台摆成一个半开的回字形,大门左侧靠墙放着一张小榻供客人休憩,右侧则摆了一张方桌,上面放着一些试用的药膏供客人试用。
大门口的招牌上蒙着一块红布,上面绑着一朵红色大绸花,时辰一到,挂在门口的鞭炮被点燃,噼里啪啦的声响吸引了街上的路人,很快铺子门口就围了一圈人。云氏和海棠一人执着红绸的一端,在大家的好奇下,扯开了被红绸遮住下牌匾的真容。
顿时,新颜坊三个大字显现在大家眼前,围观的人群纷纷议论起来。云氏笑着给大家解释了一遍铺名的由来,相当于现场做了一次宣传。
她在陵江镇的名声很好,很大部分原因来自于丈夫刘大夫,另一部分则是她自己累积的善缘。刘大夫虽说是有名的妇科圣手,但他毕竟是男子,所以很多不方便的时候都由云氏去看。
见新颜坊是云氏开的,很多在云氏那里看过病的,都捧场的走进了新颜坊。还有人听说不要钱就能试用,抱着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心态进了铺子,一时间新颜坊热闹极了。
海棠专门负责试用这一块,药膏基本上都是她制的,怎么用、用多少她最懂。颜娘站在柜台后招呼客人,云氏抱着满满在一旁看着。
试用的人很多,但真正买的却没有几个,大半日下来,只卖了几盒美白的药膏出去。颜娘和海棠都有些沮丧,云氏劝道:“做生意需要慢慢来,新颜坊才开张,生意冷清是正常的,但只要有人用过我们的药膏,就知道我们铺子里的东西都是好货,自然就会有客上门。”
听了这话,两人的心情好了很多。
下午,新颜坊没有了上午开张时的热闹,铺子里只有一两个妇人在闲逛。这时候,乌娘子上门了,身后还跟着三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妇人。
她对颜娘道:“上午太忙了,这会儿才有空过来看看。”她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又笑着说:“店里的布置不错,光看着就很舒服。”
颜娘道:“我不懂这些,都是海棠布置的。”
乌娘子一听,夸赞道:“海棠真能干。”说完又跟那三个妇人道:“你们之前不是疑惑我的脸为什么变好看了吗,我啊,就是用了新颜坊的祛斑药膏。”
听她这么说,其中一个穿酱紫色衣裳的妇人开口:“我也要你用的那种药膏,你帮我问问。”
其他两个妇人也都跟着附和。
乌娘子伸手招来海棠,海棠仔细看了看她们的脸,然后根据她们各自的情况推荐了不同的药膏,这三人都是乌娘子娘家的姐妹,乌娘子的变化她们看在眼里,都很爽快的付了钱。
乌娘子来了以后,铺子里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客人,她在陵江镇住了快二十年,大家都知道她长什么样,如今一张脸变得白皙红润,于是便成了一块活招牌,很多人都掏钱买了一盒药膏。
当然也有不捧场的,在隔壁街开了一家脂粉铺子的贺娘子就是其中之一。听说锦绣阁对面开了一家新颜坊,专门卖一些祛斑祛皱的药膏,贺娘子把铺子给交给伙计看着,自己则去了新颜坊打探虚实。
“哟,这一盒黏糊糊的东西就要一钱银子,这哪是做生意,怕是在抢钱吧。”她的声音又细又尖,引得大家都朝她看来。
见有人关注自己,贺娘子声音更大了,“我那铺子里最上等的胭脂和香粉也才两钱银子,大家可被她们给骗了,折了银钱不要紧,可别把脸给擦烂了。”
这话一出,有人犹豫了,尤其是柜台边还没付钱的两个妇人,都在担心贺娘子说的那些话会不会是真的。
海棠气愤的看向贺娘子,“这位大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新颜坊开门卖东西,讲究的是一分钱一分货,只要客人拿了银钱,我们绝对会拿出物超所值的东西来。”
说着说着,她扯着贺娘子来到乌娘子面前,“你看仔细了,这是锦绣阁的乌娘子,想必你也认识吧,她的脸就是擦了我们铺子里的药膏才变得白皙嫩滑,你那两钱银子的胭脂盒香粉能有这样的效果吗?”
贺娘子顺着她的话朝乌娘子脸上看去,果然看见乌娘子脸上又白又光滑,像是把原来那层老皮剥掉了一般。乌娘子本来同她差不多大,只是皮肤没有她细嫩,所以看着要显老一些,而眼前的乌娘子跟她站一块,自己似乎比她大了好几岁。
贺娘子张了张嘴,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字来。乌娘子见了很得意,以前贺娘子仗着自己卖脂粉会打扮,经常奚落她,没想到她也有被自己比下去的一天。
“我这脸真的是托了这药膏的福,不然站在你面前的还是以前那个黄脸婆,贺娘子若是想买药膏,就让海棠姑娘帮你看看,买了保证不吃亏。”
听了乌娘子的话,贺娘子脸色阴沉着脸道:“用不着,这药膏谁爱用谁买,就算白送我也不稀罕。”说完哼了一声就扭着腰走了。
没了贺娘子搅场,原先那两个妇人都凑到乌娘子身边,问她这药膏是不是真的这么神奇。乌娘子笑着看了一眼向云氏:“安和堂刘大夫的夫人你们应该都认识吧,她除了会看妇人病,还会调制美容养颜的药膏,海棠姑娘就是师从刘夫人,所以你们就放心大胆的付钱吧。”
药膏是由谁调制,颜娘没有瞒着乌娘子,也是借着乌娘子的嘴,将云氏抬出来镇场子,这样一来,就比海棠一个小姑娘要可靠得多。
那两个妇人听了这话,果然打消了心里的疑虑,虽然一钱银子花的有些心疼,但只要有效果也是值得的。
等那两个妇人付完钱离开后,海棠从柜台里拿了一盒药膏塞给乌娘子,当做是她仗义执言的谢礼,乌娘子推托了几下才高高兴兴收下。
铺子打烊后,颜娘、海棠和云氏并未急着回家,而是坐在店里盘算今天的收入,等到最后一个铜板数完,海棠欣喜道:“除去成本,咱们今天一共赚了五两银子。”
颜娘和云氏听了也很开心。
云氏望了一眼货柜,上面摆着的药膏所剩不多,她对海棠道:“我估摸着从明天起,新颜坊的生意就要淡了,颜娘在铺子里守着,咱们趁着这时候多制一些药膏出来,等她们尝到甜头了,到时候就有得忙了。”
海棠点了点头,这些药膏不是立刻见效,最快也要连着擦一个月才有明显的效果。于是这接下来的半个月,海棠和云氏就一门心思的制药膏,颜娘带着满满守着铺子。
这一个月里,新颜坊的生意很冷清,有时候一天能卖两盒药膏出去,有时候一连几天都没客人上门。虽然知道其中缘由,颜娘也免不了有些担忧。期间贺娘子上门了几次,每次都会讥讽颜娘几句,颜娘也不跟她计较,只管做自己的事情。
新颜坊的生意在一个月后终于有了起色,最先上门的是乌娘子的三个姐妹,她们擦了新颜坊的药膏后,每个人都有了不小的变化。也许是因为一母同胞的原因,乌娘子四姐妹在生养过后,脸上都长了一些黄斑。
平时为了不让黄斑影响自己的容貌,只要出门都会涂脂抹粉装扮一番。但自从用了半个月新颜坊的药膏后,乌娘子的三个姐妹发现她们脸上的黄斑明显的淡了一些,三人很是激动。又得知乌娘子用了三个月的药膏黄斑才彻底消失后,三姐妹便迫不及待拉着乌娘子来新颜坊了。
乌家姐妹每人一口气买了五盒药膏,看在乌娘子的面上,颜娘每盒药膏少收十文钱,这样一来,不仅乌娘子面上有光,乌家姐妹也觉得得了实惠。
继乌家姐妹续买药膏后,又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回头客,几乎都是用了药膏半个月后才上门的。也有一些新客在听说新颜坊的药膏有神效时,也都忍不住买一盒回去试用。
除了药膏,云氏和海棠又制了一些常用的胭脂和香粉,跟隔壁的胭脂铺成了竞争对手。贺娘子上门闹了几回,但碍于云氏有个做官的儿子,不敢真的对新颜坊使坏。
新颜坊的名声渐渐传了出去,铺子里的生意变得越来越红火,颜娘和海棠忙不过来,于是便雇了云氏娘家的一个远方侄女来帮忙。不是特别忙的时候,就颜娘和云慧慧两个人守着铺子,海棠和云氏忙制药膏的事情。
云慧慧是个特别勤快能干的姑娘,自从她来了以后,颜娘松快了不少。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她性子有些木讷,在招待客人的时候,经常是客人问一句她才答一句。为此云氏说了她好几回,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这日午间,颜娘带着满满在铺子后面屋子里午睡,刚刚将女儿哄睡着,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道呵斥声,她将满满放在床上后急匆匆的出去。
没想到出来后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一个是她的前夫凌绩鸣,一个是前夫的同窗姜裕成。凌绩鸣脸色阴沉的盯着脚上的鞋子,鞋子上沾着一坨白色的药膏,云慧慧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不用猜也知道刚刚那道呵斥声是谁发出来的。
“慧慧,你去帮我看着满满,这里交给我来处理。”颜娘柔声道。
云慧慧点了点头,连忙掀开帘子进里面去了。
铺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凌绩鸣复杂的望着颜娘,没想到她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光脸上难看的红印没有了,就连性子也变了很多。
颜娘才不管他心里如何想,只将他当做普通客人对待,“小姑娘毛手毛脚弄脏了你的鞋子,我愿意照价赔偿,客人开个价吧。”
凌绩鸣冷声道:“用不着。”
听他这么说,颜娘也就不再跟他搭话,反倒是对姜裕成要热情些,“姜大人,听说您已经是咱们虞城县的父母官,我在这里跟您道喜了。”
“多谢你。”姜裕成笑着道:“这新颜坊是你开的吗?”
颜娘摇头,“不是的,这铺子的老板另有其人,我只不过在这里帮忙而已。”
听她这么说,姜裕成也不再多问,他在铺子里逛了一圈,最后买了两盒美白的药膏。
凌绩鸣本是来买药膏的,但颜娘不愿搭理他,他也不想自讨没趣,最后自然空手而归。
等出了新颜坊,姜裕成将手中的两盒美白药膏递给他,他不解的问道:“子润,你这是何意?”
姜裕成笑道:“你不是专门来给你夫人买药膏的吗,聂娘子不愿意卖给你,所以愚兄便替你买了两盒。”
凌绩鸣连忙朝他道谢,正要将买药膏的银钱给他,却听姜裕成摆手道:“那药膏值不了几个钱,你明日便要出发去梧州,想必还有很多事情要跟家人交待,我就不留你了,你自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