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杨氏被处死的时候,颜娘才八岁,她娘去观刑后回来描述了王杨氏死时的惨状,吓得颜娘好几天都做噩梦。
聂大郎提起王杨氏,颜娘埋藏在心底里的恐惧又钻了出来,不行,她的满满不能落到这样的下场。
颜娘聂大郎威胁自己的事情告诉了海棠,海棠听了怒道:“他们还是人吗,心思竟然这么狠毒,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我们得离开这里,不然会害了满满。”颜娘对海棠说了自己的打算。
她将衣物胡乱的往包袱里塞,一边塞一边喃喃道:“我们去镇上。”
塞到一半又道:“我怕他们会找到镇上去,不能去镇上。”
“虞城也不能去,那里太远了,人生地不熟的。”
见她六神无主的样子,海棠连忙拉着她道:“颜娘姐姐,我上山采药的时候,发现半山腰有一个小木屋,要不我们先去那里避一避吧。”
颜娘有些迟疑,“万一主人回来了怎么办?”
海棠摇头,“不会的,那里什么都没有,我看八成是猎户临时歇息的地方,我们又不长住,应该不会跟别人碰面。”
听了这话,颜娘脸顿时有了希冀,“好,好,我们去山上住。”
海棠也帮着一起收拾行李,趁着天还没黑,她悄悄带了两床棉被上去,等到天快黑的时候,与颜娘一起带着满满和行李去了山上。
在山上安顿好后天已经黑了,山上不比山下方便,晚饭两人只好简单的对付了一下。半夜时分,颜娘半睡半醒间,忽的听到山下传来一阵哄闹声,隐约听见有人在喊:“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她心里一惊猛地坐起来,急忙披上衣服出去了。
木屋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山下的情况,只见村尾处火光冲天,阵阵浓烟伴着火光蔓延开来。颜娘盯着着火的地方,心里的惶恐却是怎么都止不住,她只能庆幸她们搬了出来,更加庆幸的是找到现在这处居所。
海棠也醒了,她默默的站在颜娘旁边,这样的场景她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在这之前她遇到过两次人为纵火,两次都只有她一个人逃了出来。
还好,这一次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两人在外面站了半夜,寒风将她们的身子都冻僵了,等到天快亮的时候,颜娘才道:“我们回去吧。”
接下来几天,她们都待在山上,海棠趁着天黑偷偷跑回去了一趟,她们原来住的屋子被烧成了废墟,她们的东西也都化为了灰烬。
颜娘得知后并没有多伤心,她的心早在着火的那夜彻底死了。她做梦也没想到,聂家人竟然想要她们三人的命。她已经搬出了聂家,甚至不跟村里任何人接触,甚至在听到聂大郎说出王杨氏的名字后,她已经打算离开这里了,为什么他们要心狠至此?
明明满满得的只是普通的湿疹,根本不是骇人听闻的天花啊。
而聂家这边,聂老爹与聂大郎放火烧了颜娘的房子后,又跟着村里的人救了大半夜的火,回来后就病倒了,且一日比一日严重。
尤其是听到聂大郎、聂二郎从外面带回来颜娘她们有可能没死的消息后,他的病情一下子加重了很多。放火这事,只有聂家的三个男人知道,就连聂大娘都不知道丈夫和儿子做了什么,更别提柳氏、于氏和孩子们。
这把火烧起来,十八年的亲情被他们连根斩断,她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反正都同聂家没有瓜葛了。这样想着,聂老爹又慢慢好了起来,等到颜娘她们搬出木屋的时候,他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在山上待了快半个月,满满身子又变得跟以前一样壮实。只不过有一次她调皮,从床上摔下来,磕到了额头,眉心留了一个很绿豆大小的疤痕。
颜娘觉得只要女儿没事就很满足,倒是海棠看到满满眉心的疤痕时,心疼的差点掉泪,颜娘安抚了她好久才没有再为这事儿伤心。
颜娘打算从小木屋搬出去。只是山下的房子被烧毁,聂家不能去,身上的银钱所剩不多,她一时有些犯愁。
她同海棠商量了一下,反正每次都要从戚掌柜那里接绣活,干脆就搬到镇上去算了。海棠对去哪里没有意见,只要让她跟着颜娘就成。
到了镇上后,颜娘托戚掌柜帮忙,找了一处带着院子的房子,一年租金五两银子,里面家具都是齐全的,也不需要买其他的东西,只要人住进来就行。
五两租金对颜娘来说不是小数目,她从聂家出来时,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加上给满满治病买药,剩了不到十五两。
好在戚掌柜厚道,借了她十两银子应急,为了还债和以后的生活,颜娘只能拼命的接绣活来做,满满平日则由海棠照看。
镇上的房子只有她们三人住,没有人在耳边指责她做事,颜娘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在镇上住了半个月,她看着也比之前开朗了许多。
戚掌柜又接了苏员外家的一个大单,和上次一样,还是绣嫁衣、被面那些,只不过没有上次要求的那么繁杂精细,因为这一次是苏员外庶出的女儿出嫁。
这从要求比上次少,花样也要简单的多,所以价钱便要便宜一些,嫡出女儿在这上面花了差不多一百两,庶出的女儿便只有五十两。
戚掌柜和上次一样,还是只从中抽取两成,颜娘得八成。因为太缺钱了,颜娘只能没日没夜的做绣活。她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哪怕是赶工也要完成的尽善尽美。
颜娘做事戚掌柜和苏家都放心,两个月后苏家那位苏嬷嬷来验货,对颜娘的手艺依旧很满意,再次问起颜娘愿不愿意去苏家做事,颜娘仍是婉言谢绝了。
苏家的大单完成后,颜娘得了二十两银子,再加上之前的二十多两,一共有差不多近五十两的余钱。有了这笔钱,就算半年不接绣活也行。
最近几个月,颜娘接绣活接的多,眼睛也跟着受了累,她明显觉得没有以前那么清晰明亮了。所以她跟戚掌柜说了,最近半年先不接绣活。戚掌柜虽然觉得可惜,也不好勉强她,只让她好好休养,半年后再跟她合作。
颜娘不接绣活后,时间便充裕了起来,经常是她在家带满满,海棠出去买菜煮饭,至于屋里的其他活计,两人搭把手很快就做了。
这天海棠出门买菜,颜娘在家陪满满玩耍,快到晌午了,海棠还没回来,颜娘将满满抱着,打算去外面找她。
刚把门打开,就见海棠挎着一个空篮子急匆匆的回来了,颜娘连忙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海棠将篮子往桌上一放,愤愤道:“这老天莫不是瞎了眼,就姓凌的那种品行的人也能考中。”
颜娘惊讶道:“已经放榜了吗?”
海棠点了点头,“我去买菜时,就听到有人在议论,于是就去凑了凑热闹,那姓凌的居然考了二甲第一名。”
“他本来学识过人,能考中靠的也不是运气,你莫要气了,不管他是好是坏,跟咱们都没有关系。”颜娘看得很开,自从跟凌绩鸣和离之后,就没想着要去沾他的光。
海棠见颜娘是真的不在乎,嘀咕了几句后便不再说什么了,想起还没买菜,提起篮子又出了门。
又过了几日,隔壁搬来了一位新邻居,这家的男主人颜娘她们也认识,就是帮满满治病的刘大夫。原本他们住在东街那边,那边的宅子到期了房东要收回,刘大夫便和夫人云氏花了大半辈子的积蓄买了这处院子。
刘大夫对满满有恩,颜娘搬来陵江镇那天就去道谢过,不过刘大夫死活不肯收她的谢礼,这次刘家搬新宅,颜娘送了一份厚礼过去。
云氏也是爽快的性子,听说刘大夫所作所为后,笑着道:“他呀就是这德性,见到老弱幼残要是不帮忙,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个坎。”
说完,看到颜娘怀里白嫩可爱的满满,夸奖道:“这孩子养得真好,看着就招人疼。”
颜娘也笑着说:“这丫头的确好带,除了生病那些日子,平日里也只有肚子饿了、尿片脏了才哼哼两声。”
云氏惊讶道:“真乖,我还从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孩子,我们家那两个小时候跟猴儿一样,没有哪天不挨揍的。”
这时候海棠在一边插嘴道:“哪有夫人您说的那么夸张,听说大公子今年中了进士,还被分到了翰林院,翰林院那是什么地方,专出内阁学士、首辅的地方,您就等着在家做老封君吧。”
海棠一席话说得云氏喜笑颜开,她跟颜娘打趣道:“这小嘴上一定是抹了蜜,要不然嘴怎么这么甜呢。”
“海棠说得是大实话呢。”颜娘顺着海棠的话说道。
相处了一下午,云氏被她们逗得很开心,她能感觉到颜娘姐妹俩并不是故意巴结她,人跟人的缘分很奇妙,那么多跟她道喜攀关系的人,她偏偏就喜欢隔壁这对姐妹。
送颜娘她们到门口时,云氏道:“我岁数比你们大了一轮,就姑且托个大,你们就把我亲戚家的长辈,得空常来我这里坐坐。”
颜娘和海棠连忙应了,后面两家人自是经常走动。相处得久了,云氏对海棠越来越喜欢,最后竟收了她当义女。从那以后,海棠经常赖在隔壁不回来,美名其曰是跟云氏学美容养颜的法子。
反正只要没出去乱来,颜娘也就随她去了。不过海棠真的很聪明,每日跟着云氏折腾花花草草,最后竟然还真的折腾出了一些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