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玥头皮一紧,就听渠无惑道:“你说你这……小仵作啊,本王好心好意救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恩将仇报!啧,真够没良心的!”
最后一句,他故意拖着嗓子,听起来暧昧莫名。
直到这时,韩玥才看清,他后背被利箭擦出很长一条血口。
人家毕竟是为救她,韩玥正要上前查看,云衍突然抓住她手腕。
“来人,找大夫!”
“替北狄使者重新安排驿馆!”
“韩冲重新布防,就是将整个襄州城翻个地朝天,也要把人找出来!”
“刘大壮将人带来!”
一道道指令落下,云衍沉沉看渠无惑一眼,拽着韩玥朝另一边走去。
他始终没放开她的手,力道紧得像是要捏碎她骨头,眼神更是凌厉森寒,仿佛被激出本能的野兽,周身都散发着骇人的危险气息。
韩玥那见过这架势,只能忍着,尽可能地跟上他脚步。
又觉还是该和渠无惑道声谢,便在跌跌撞撞中慌忙回头。
渠无惑仍坐在原地,目光直直对上她的,复杂,探究,审视,随而,放声大笑。
那笑声狂放,得意,嘲弄,带着血气,声震八方。
韩玥心一沉,明白,他已知她是女儿身。
再看身侧云衍沉如铁,寒如刃的目光……
唉,他也猜到渠无惑知道了吧?
韩玥摇头苦笑,倒也没觉得有多苦恼,反而有些不太理解云衍的反应。
他这火发得有些奇怪。
是气凶手狂妄,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
看着又不太像……倒更像是在气渠无惑看出她女儿身这件事。
韩玥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气的,渠无惑想揭穿就揭穿呗,还能拿这个威胁到他不成?
他可是晋王,是这襄州的天,就用一个女子办差又怎么了?
除了当今天子,谁敢说什么?
东厢房前,刘大壮已将人集合起来。
看着云衍拖着小仵作气势汹汹地走来,刘大壮抬手挠了几下头,总觉得那里怪怪的。
直到站定,韩玥用力挣了挣,云衍才松手。
松手的瞬间,他侧目望着她,眼底生出一丝沉色,见她皱眉转动手腕,面上更是浮上少见的自责。
韩玥倒没想那么多,她稳稳心神,负手而立,清淡的眸,无声扫过众人,过分单薄削瘦的身形,愣是被她站出了几分气势来。
“你们中,谁是反议和者?”
“谁认识凶手?”
“是谁给凶手通风报信?”
“是你,是你,还是你?!”
她劈头盖脸就是几句,凡她目光所视者,均吓得低下头去,其他人更是震惊莫名,生怕不小心惹祸上身,便也慌忙低头。
韩玥又转身问刘大壮:“是你吗?”
刘大壮气得一笑,“你这!这不是胡闹嘛!”
韩玥又问云衍:“是你吗?”
云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有结果了吗?”
韩玥答非所问:“就这些吗?”
不可能呀!
方才射她那一箭就算是人偶干的,现场也应该有人操纵才对。
否则怎知她刚好会去那里?角度和时机怎会把控得如此精准?
未卜先知?显然不可能!
但这里面,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听了这话,刘大壮伸长脖子点人,片刻后,想起来:“昨晚伤了几人,正在来的路上,我怕出事,派了两个人去接应,应该快回来了。呀,来了!”
说着话,驿馆门口相互搀扶着走来几人。
韩玥点点头,突然指向刚刚问过话的其中一人,沉色道:“他有问题,带下去我要单独审问。”
那人惊慌失措地叫起来:“王爷,属下不是,属下冤枉。”
“还有你!”韩玥又指一人,“带下去!”
刘大壮懵了,看向云衍:“王爷,这……”
“带下去。”云衍没有半分犹豫。
“还有你!你!看着都有问题!”韩玥又指了两人,一共四人。
其中,还有两名是云衍的亲兵,刘大壮部下。
刘大壮白眼翻上天,玩喃!
关键,晋王你就这么由着她玩?
云衍还真就由着她玩,扬扬手:“都带下去!”
一时间,叫冤声不断。
刘大壮对云衍是敢怒不敢言,额头青筋猛跳,只能朝部下吼道:“叫什么叫!叫魂啊!没做亏心事,难不成王爷还能真冤枉你们不成!都给我闭嘴,好好配合!”
这话,倒神奇地安抚了四人。
四人被押到一旁,刘大壮半是嘲讽半是气狠地瞪着韩玥,“这还有几个伤员,你再给看看,还有没有可疑的?”
“嗯,自然是要看看。”
韩玥还真走了过去,张口又问:“你们中,谁认识凶手?是谁给凶手通风报信?是谁在暗中接应凶手?”
几人表情都差不多,震惊,惶恐,低头。
唯有一人,意味不明的目光在韩玥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韩玥一指,“王爷,是他!”
那人抬眸,云衍已将韩玥挡在身后,揪住对方衣领将人提高,再狠狠一扔。
“立即审问!”
“我来!”韩玥在他身后道:“给我一间安静的屋子,两杯水,两把椅子,半个时辰……”
话音未落,地上那人大笑一声:“诸善已亡,万恶盛行,人间不值得!不值得!”
云衍脸色一变,上前一把掐住那人下颌。
可是来不及了,那人嘴里流出黑色带着恶臭味的血液,脸色几乎在瞬间,变得乌青。
韩玥忙上前查看,手腕扫过,人体扫描仪结果显示:心脏急速衰竭,中毒所致,毒物成份无法分析。
“是夺命丹。”云衍淡道。
不用说,肯定也是赤焰教所为。
牵扯到江湖门派,以及其身后的庞大势力,韩玥没有发言权,一时沉默,回味着方才那人的话。
诸善已亡,万恶盛行,人间不值得?
什么鬼?人间不值得,貌似是现代网络流行语,古代人这么前卫的吗?
至于前两句……倒很像是某种精神控制术的惯用口号。
和那些成天喊着要‘替天行道’的疯子性质差不多。
赤焰教,看来确实大有问题。
这么重要的线索就这样断掉……韩玥偷偷看一眼云衍。
还好,也就是暴风雪来临的前兆而已,比不上刚刚要吃人的气势。
她抿了下唇,小声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引出凶手……”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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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