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

第三十章 叠秀

第三十章叠秀

第三十章叠秀

听闻七皇子惊才绝艳极得圣宠,虽则生母林妃早逝,可母家是镇守西漠的威远候,现任侯爷林祐思是七皇子的嫡亲舅舅。宫中曾有流言道,林妃早逝乃为皇后侍疾,劳累过度加之产后失调所致。故而七皇子甫封为王便和太子结为一党,守望相助。萧王作为继后嫡子真真是强敌环伺。

那边太子桌上,与太子并排端坐的想来便是太子妃柳氏,可太子身边另有四五个姬妾莺莺燕燕围坐在旁,你喂果仁我劝盏的好不热闹。此时太子正伸手推开怀里的粉衣丽人,颇感兴趣的朝这边看过来。

看着那双梦魇中常见的眼睛,我仿佛又回到那个天色巨变的晚上:四周火把和兵勇不怀好意的眼光肆无忌惮的照亮一方小小的院落,院中站满了府里的奴仆。赤芙竭力将我掩在身后,将我的头发打散披落下来,脸上蹭上尘土,……我顿时不由自主一阵战栗,借着低头整理衣带遮掩了过去。

站在近旁的卫王久未做声,此时倏地转身对着殿上皇帝躬身为礼,“父皇,重阳佳节,儿臣建议移步叠秀山,登高望远,方不负这敬老佳节与大好河山的秋景如画!”

座上皇帝并不做声,似在沉吟。旁边的皇后微微侧头看了皇帝一眼,端庄自持也未做声。

倒是次台上的一位美人手持锦帕微微扇动几下,身姿妩媚的扭身去看皇帝,轻轻颔首,想是在以目示意。许是美人赏心悦目略带娇嗔皇帝倒是很快笑出了声。看向卫王,“准了。众卿随朕外头走走吧。”

叠秀山就在皇城后部,众人从大殿浩浩荡荡而去,大半个时辰已经过去。期间整肃如仪,倒也安静。到了山下,顺着一条山道蜿蜒而上,见皇帝携了皇后与众美人在前面笑语连连,众人方小声交谈起来。

萧王与阮良娣在前不紧不慢走着,阮硕人的声音传来,“听闻陛下新宠林氏,方封婉仪,不知与卫王母家可有渊源?”

萧王笑吟吟的看着路边枫树,“这片林子真不小,风景也好!”

阮硕人佯怒,萧王却立即软语哄得她绽露了笑颜,我在后边,倒是局促起来,只得学萧王看向枫树林。

却不料林中鸟儿呼喇啦飞起一大群,鸣叫着四下散去。我心知有异,下意识看向萧王。却见他依旧是自在悠闲的拥着阮硕人看风景,不过,我却依稀在他嘴角边发现了一丝笑意,心中稍定。

正打算靠近萧王立在一处,却有人轻轻牵了下我的衣袖,回首看去,一张玩世不恭的俊颜就在眼前,倒唬了人一跳——正是姚华棠。他本是世家子弟,想来今日大宴也进宫陪伴了。

他冲我略施一礼,笑言道:“莞夫人安。莞夫人应是第一次到这叠秀山?可知这叠秀从何而来?”

我微微侧身避开,并不正面受他的礼,以扇掩面,微微笑道“阁下可是姚学士?”

他见我言语含疏离之意,扬眉一晒,面上露出了然神色,轻声道:“是小可唐突了。”

我垂眸侧首,但笑不语。

再看萧王,已牵着阮硕人渐渐往树林处去了,心中狐疑——萧王明明知道林中多半有伏兵怎么还刻意接近险地?

姚华棠此时轻声道,“王爷自有王爷要看的风景。不过王爷吩咐小可照看夫人,叠秀山虽非峰岚叠嶂,亦有不少掌故。还请夫人紧随小可,且行且观之。”

我诧然回首,大致明白过来,萧王这是要以身作饵么?所以嘱咐姚华棠护我尽量远离。感念萧王的用意,心中波澜起伏,然而面上也只能默默点一点头,随他朝前走着,渐渐与萧王一行拉开了距离。

忽然身后传来一句:“这是哪家的美人?好生眼熟呀!”

心中倏忽一僵,徐徐转身,正是太子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旁边众人已是噤若寒蝉,退后数步,齐齐恭身行礼。连姚华棠也不便上前说什么。然而太子语出无状,于我名节却是极为不利。

忍了万般恨意和恐惧,我平静地款款施礼,“奴家萧王府曲氏,拜见太子殿下。我家王爷常言太子殿下有魏晋名士之风,不拘小节,如今看来果是如此。”

太子听了,稍愣片刻,忽然抚掌大笑。随后深深看我一眼,也不再说什么便扬长而去,身后紧跟着一溜儿碎步小跑的内侍。我抬头,见周围人群表情各异,相互示意着交换猜测与臆想,伴着几不可闻的窃窃私语。

然而太子离去,我还是吁出一口气,旁边姚华棠已经连忙过来引我向人少处行去。

将将行至一屏大山石旁,一支冷箭呼啸着从枫树林中穿出,直冲萧王而去。

身边的姚华棠拉着我避在道旁大山石后,低低言道“果然来了。”

我却顾不上听他说什么了,萧王那边看上去万分紧急,按律御宴上不得佩剑,此时他手无寸铁,只能抱着阮硕人侧身倒地堪堪避开。箭羽没入近旁一颗树干,尤自颤动不已。

四周的人群此时惊惶散开,然而此时随驾队伍正处半山脊中,上山下山只有一条两马车的石子路,路边地势陡峭,稍微平坦些的便是放箭者所在的枫树林,惊惶的人们只能在毫无可遮挡之物的石子路上没有方向的朝山上或者山下跑去,山道上顿时乱作一团。

随行禁卫军首领此时高呼:“护驾!!护驾!”

然而大部分禁卫军士兵在队伍后面,倒被惊惶逃命朝山下去的命妇们阻挡得动弹不得,一时半刻间根本无法靠近。

这边禁卫军首领见势不妙,带着十来个士兵围在皇帝周围团团护住,其余的人却是护不得了。

威帝见状,将皇后一把拉进保护圈。怒道,“何人大逆不道!”

回答他的是一阵箭雨,目标依然是萧王。萧王将阮硕人推至旁边一个内侍身后,喝道:“站远些!”反手从腰间抽出玉带当剑,迅疾拨开了逼近的十多支箭。有些箭被他拨离了方向却力道不减,萧王附近已有五六人中箭,刹那间血色弥漫,人群更加慌乱。

我攥着手里的帕子,不由自主咬在了口中。即使我知道他剑术不错,即使我知道他一定有所安排,然而当此情境,我承认,我心已乱。萧王于我,是现时唯一的依靠,他若有事,我必无法再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