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宫罪妃

第四八章 似不悦

福安为我打理出了怡馨阁,说是硕王爷的意思。圭越与溟襄两个忙着收拾边角琐事。

我大概看了看,便回到珉钦殿等他回来。晌午的点心都已经拾走了,留了一碟在桌上,我吃了两块,吃不下了,无所事事的晃荡。

夜幕渐垂,福安来询问是要先用晚膳还是等王爷回来再说。

“等王爷回来吧。”我说。福安听了便退下了。

那一瞬间,我仿佛一下子成了王府的女主人,心里竟冒出了一丝丝温馨的感觉。

估计到亥时了,福安突然来禀,说他回来了,和冼王爷一起,并提醒我该去迎迎。

兴许他今天就是和冼王爷出去的。

我忙跟着福安,刚赶至前厅,见他们也才刚进门。

奴仆正为他褪下外氅。冼王爷坐在离我很近的红木台子上晃荡着腿。

一时不知该向谁行礼,想到冼王爷是客,便先向他行了礼,谁想他竟然伸手用食指关节敲了一下我的头:“免了,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心里为冼王爷这略显亲昵的举动慌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他,还好,他正喝着水,没注意这边。想是渴坏了,竟然直接对着茶壶嘴儿灌。我转过头,竟看见冼王爷正笑着看我,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不过也许是我的多心。

待他放下那茶壶,我才过去屈膝轻轻叫了声:“王爷。”结果他竟然跟没看见似的,不理我,也不叫我起来,只吩咐福安在前厅布晚膳。

弄得我呆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起来,冼王爷在一边笑着冲我抬了抬手暗示我。我会意,起了身。

又看了看他,他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还是不理我。看他肃着的那张脸,好像有些不高兴。

我心下立即不安起来,怎么回事,今天清晨不是还好好的吗?

福安带着奴仆进来布了饭菜酒觞,我站在一边,心里后悔,早知道这样就不过来了。正愣神忽听冼王爷招呼我:“蔷薇还站着干什么?过来吃饭。”

我见长空硕依然不说话,只是看着奴才们忙活,但是我总觉的,他虽然不看我,心神却全都在我这里。我蹭过去坐了。

我有些紧张地绞着手绢,那些奴仆刚下去,忽听冷冷的一声响在耳边:“倒酒。”

这话总不可能是对冼王爷说的,于是我执起酒壶,小心地给他斟满。又给冼爷满上。

见他们动了筷子,我才动筷子,可能因为心里的不安,这菜虽好吃,却嚼不出个滋味儿。

冼王爷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什么,仿佛是什么屯粮,修城的事情,我本来无心去听。可是后来听那冼王爷突然说道:“最近有件稀罕事儿今日忙活着也没跟你讲,东凌门一个守卫不见了,”我听到这心一紧,听冼爷继续说,“又听说前阵子琅秀殿少了个舞姬。都说是两个人私逃了,也不只是编的还是什么。我听赖易说的。”

他听了也没多说什么,显然对这事情也不是很感兴趣。倒是我惊于这事情竟然被人们猜成了这样。

“王爷。”我试探地叫他。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今日大王叫我进宫去了一趟。”我说。

“嗯,我知道。”他说。我更不安了,他已经知道了。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的?可是这我有什么办法,大王传我,难道叫我抗旨吗。

他还在看着我,还在等我继续,于是我接着说:“大王说了一些话,我不大能听得懂。”

他冷笑了一下,便自顾自喝酒吃菜,不再关心这个话题。

倒是冼王爷摆了摆手安慰我:“听不懂就对了,大王的话一向语意深邃,除了信王爷以外,向我们这样直来直去的,都听不懂。尤其你硕王爷,最烦跟他说话,每次必要信爷给他通篇注解一遍。”

我笑了笑,看他,依然肃着一张脸。

酒又过了几巡,冼王爷便告辞了,临走时拍了拍他的肩:“耐着点性子。”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跟他说,难道真的又有什么事情了。

就剩下我们两个了,他已经不动筷子,就只是喝酒,喝空了,我就再给他斟满。怕他喝醉了,但我绝不敢去劝他。

“你有话就说。”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手里的壶差点掉了。我心里是有些话,可看他这情形就没准备现在说。

见他这样,便小心道:“我在瑶国的时候,就听父亲和哥哥讲起过王爷。”

“他们是如何骂我的。”他看着我问,眼睛里似有些笑意,但神色的阴沉丝毫未减。

“没有,他们说你是战无不胜的枭将。”我说。

“谁说的,你父亲?”

“嗯。”我应着。

他又仰头喝空了一杯,边看着我给他斟酒边道,“你父亲怎么不跟你说说落河谷的事。”

落河谷,我想起上次呈王跟我说起的,说我父亲当年让呈国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于落河谷,因为听来惊人,至今记忆犹新。

我摇摇头:“没有说过。”望着他等他告诉我。

“那年是我第一次带兵,就败给他了。你父亲那只老狐狸。”

听他这样说我的父亲,心里不舒服。

想来想去,还是试探地问他:“为什么要战?我父亲和王爷是不是有仇?”

“这才是你最想问的吧,绕了那么大的弯子。你越绕,爷就偏不告诉你。”他说着便起身了。

我一时没了话,忙跟上他,刚出门,听见福安上前禀到:“王爷,怡馨阁已经打理妥当了。”

“嗯,去看看。”他说着,一把搂过我,对福安吩咐道,“你别跟着我们。”福安听了赶紧退下了。

我随他朝着怡馨阁的方向走。

“若你以后做了爷不高兴的事,爷就把你关在里面,一辈子别出来。”他边走边在我耳边喷着酒气。

像是玩笑话,却又透着另一层隐意似的。我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了那只镯子,心里一凉。

刚进怡馨阁,他就皱了眉,圭越和溟襄行礼他也不理,只是四处打量着,目光忽然落在那个慢吞吞喷吐着袅袅烟雾的大紫金香炉上。

“这是熏的什么。”他问,语气中有明显的厌恶。

“回王爷,这熏的是芥香。”圭越回道。

“哪里来的香炉子!”他问。

“是奴婢请福公公找来的。”圭越道。

“扔出去。爷最讨厌这些东西,好好的地方,非熏得一股子娘里娘气的狐腥味儿。”他挥了一下手。

好好的熏香,被他说成这样。怪不得,我住过的申昱殿和珉钦殿,还有刚才那前厅,都没见熏香。

两个侍女忙将那东西抬出去,又进来候着。

“喜欢吗。”他问我。

我抬头看了看他,点点头。

“这不是给你住的地方,就是个摆设,虚的。你得跟着爷睡,每天晚上伺候爷,等着爷疼你。”

我听这话下意识地去看那两个侍女,她们果然在偷笑。我的脸一下子热起来,抬头看他,见他也正看着我,自是理所当然的神情。

我伸手撂了一下头发。衣袖滑落至肘弯,随着手放下来又回到手腕处。忽听见一向不爱说话的溟襄竟然冒出一句:“咦?王妃怎么把那镯子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