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难为

第六十六章 街头痞子

第六十六章街头痞子

澹台锦是在自己书房里睡的,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发觉时辰有些晚了,急急忙忙爬起来洗漱了就往外走。骑马出了澹台府的大门没走多远,忽然收了马速,方才偶然一瞥时似乎觉得路边一伙人甚是眼熟。此时远远看过去,正是都万霖一伙人正围坐在路边摊上吃早饭,都万霖一低头喝豆浆,身子矮了一些,刚好从这群人高马大的武士中间露出个小囡来,正是齐攸没错,正拿着勺子玩命地往自己的豆浆碗里放着什么东西,估计是糖。澹台锦看得又好气又好笑。

澹台锦下了马,可想了想,还是不去管束齐攸的好,前段日子也是对她太严了些,昨晚还为她调鹰骂了她半宿,现在要为她吃个早饭还骂她,终究有些太过了,自己也太婆妈如老妪,等哪日叫过都万霖来,告诉他别老被个孩子牵着走也就是了。

这么想着刚要走,迎面却来了一伙人,大摇大摆地打西边过来,为首的是个黑胖子,脸上有道刀疤,身后却背了把开山刀,澹台锦看得好笑,这不伦不类的又是上昱城里的什么角色?这人身后还跟了二三十号见树都要踢三脚的闲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上来,行人见了都慌忙闪避到一边的店铺里,倒不比国主出门净街的时候差多远。

那黑胖子仰脸朝天都走过来,差点撞上澹台锦,才瞧见这还有人竟没躲开。嘴里“黑哟”一声,就想要生事,抬眼瞧了澹台锦一眼,腰上悬着三尺长剑,一身的衣饰贵而不奢,眸子深沉幽远,显见的是个贵公子,“怎的见着黑爷我都不知道闪开?哪家的毛孩子这么没调教?”

澹台锦倒也没生气,也没开口说话。那黑胖子身后一个伶俐少年立马上前,低声说道,“大哥,罢了,这人虽然没带随从,可你瞧他这通身的气度,必定身份显贵,咱们如今跟以往不同,别出头惹乎他了。”

“滚”黑胖子啐了那少年一口,“贵怎么着?贵怎么着?打的就是这些个装模作样的鸟人”

澹台锦微微一笑,有些尴尬,倒不为别的,齐国的大将军澹台锦当街跟个痞子斗殴,这话传出去成个什么样?黑胖子却有眼色,一眼看出澹台锦的踌躇,以为他怕了,“怎么样?怕了就把腰上挂的剑留下来敢说个‘不’字儿,胖爷我打得你妈都不认得你”

黑胖子狠话没放完,他身边那少年就一个劲地在后头捅他腰眼子,把他捅烦了,一巴掌打到那少年脑袋上,“我草,你今儿个怎这么不成事?没见我话还没说完……”黑胖子的眼睛忽然直了,呆看着澹台锦斜后方。

澹台锦一时解不过来,那黑胖子忽然满脸是笑,也不跟他理论,“噌”地从澹台锦身边冲了过去。也难为他胖成那样,身法竟如此灵活。

澹台锦目送着那胖子从自己身边穿过,可没想到的是黑胖子径直奔着路边豆浆摊冲了过去,澹台锦一时被弄懵了,还想着这厮是饿死鬼托生的吗?见着豆浆包子油条就激动成这个熊样?就见那黑胖子跑到齐攸那桌子前面,“噗通”一声一条腿就跪了下去,打了个千,“三姨”

就算澹台锦是勇冠三军的将军,名满天下的将兵奇才,见惯了千钧一发的大场面,早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胆魄,可今日还是在这里破了功那边厢一个“三姨”出口,他马鞭子都从手里掉了下去。

跟着那黑胖子的这伙儿小街痞也不顾着堵澹台锦的路了,“呼啦”一下都凑了过去,澹台锦也往那头走了几步,站在人群后头往齐攸那里看。

就见着齐攸闻声抬起头来,瞧了一眼周围,理所应当似的慢悠悠地说,“大外甥啊。你一大早带这么多人出来做什么?”

澹台锦站在后头险些一口气倒不过来呛着,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齐攸身边那一干武士,多数都是曾经跟着自己南征北战的,也算持重可靠之人,这会子竟然各顾各的吃饭,好像对身边这一幕视若无睹似的。

又见那黑胖子打完千儿,又殷勤地过来给齐攸倒豆浆,还自发地拿了糖罐子过来给她碗里洒糖,“外甥这不是有日子没见着三姨了么,着实惦记,这么着就想着带外甥们来给三姨请安来了。”

齐攸一双没睡醒似的迷迷糊糊的眸子扫了他们一眼,张口说道,“放屁你他娘的是撞上小爷我了罢?谁不知道你黑胖子是热心肠,最爱大清早的替衙门收税?我说你也忒没出息,要是还跟这帮小商小贩的要钱,那可就是欠揍了。”

胖子那边已经一叠声地说,“没有”了,又连忙挥手让那些人起来。“我哪敢啊?干那没出息的事,传出去不是也给三姨您老人家丢份儿?再说外甥儿如今在运河上混,又帮办漕运又自个儿做生意,手头比原先可阔绰多了——这也多亏了您老人家罩着我。嘿嘿,我今儿个来找您老人家是真有事。前儿我一个商队去北边做毛皮生意,回来竟抱了头还喝奶的小狼回来,浑身雪白雪白的,瞧着真惹人稀罕。这不是外甥儿知道三姨不喜欢金银珠宝那些个俗物,就喜欢走马飞鹰的射猎,所以见了这小狼崽难得,哪敢自专,就想来孝敬三姨,也不知能不能入您老人家的眼。”

说着身后已经挤过来一个少年人,怀里真抱着一个雪白的小狼崽,把齐攸看得眼前一亮,忽地站了起来,止不住笑地去摸那小狼。小狼忽然伸头去咬齐攸的手,把那黑胖子着实吓了一跳,谁知齐攸却咯咯地笑了,根本不怕。原来那小狼只是含着她的手指,过了一会儿喉咙里就呜呜地叫着,一双湛蓝的眼睛抬起来水汪汪地瞧着齐攸,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齐攸伸手过去就把那小狼崽抱在了怀里,爱怜地不住摸它的白毛儿,那小狼崽子倒也跟齐攸投缘,小脑袋抵在齐攸的脖颈上还蹭了蹭。

澹台锦站在人群后头,一时走神儿还有了点感慨,看这黑胖子倒会做人,自己给齐攸弄这个弄那个银子花的像淌水似的,到最后都没只狗崽子让她开心。就这么个破玩意,早知道她想要的话,一封手谕到北边关防上,立时就能弄来一群忽然回过神来,有点惊讶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么缺心眼的事也想得出来,莫不是被齐攸传染了呆病。

又瞧见那黑胖子在那拍马屁,“亏得是我三姨,比寻常男子还要英武十倍,若不然怎么敢养狼崽子。”

齐攸不搭理他的马匹,抱小狗似的搂着小狼崽,又是抚摸又是亲亲,傻里吧唧地还说着,“真可爱,叫个什么名字好呢?”

黑胖子跟着凑趣儿,“要不叫馒头?反正是白乎乎的一团儿。”

齐攸皱了眉头,“你妹才是馒头”

黑胖子嘿嘿笑,“那三姨给赐个好名字?”

齐攸专心致志地玩着小狼崽,“真可爱,要起个最好的名儿。就叫阿锦吧。”

“噗”地一声,都万霖一口豆浆喷在桌子上,身边几个武士的脸也都黑了,像是吃包子噎着了似的。

澹台锦一时脸上下来,要过问齐攸怎么弄了这么大外甥,可是当着那些武士的面,他现在觉得要说什么也难出口了,想抬起脚来走,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没成想这黑胖子今儿是合着该他倒霉,趁着齐攸高兴,他又一个马匹拍了过来,“三姨,外甥儿知道您老还喜欢好兵器,才刚我看见您之前,在那道边儿遇见一人,带着一把好剑。您老人家知道我眼毒,一眼就知道那是把难得的古剑,您要喜欢,我想法把那剑买下来孝敬您。”

齐攸皱了眉头,“你别弄鬼,我知道你是要强买人家东西。我可不稀罕那个。”

黑胖子嗤笑一声,“您老不知道,那人就是个小公子哥儿,那小白脸儿白挂着剑也是摆设,还不如让出来。”

澹台锦站在后头听的满脸铁青,偏那胖子一回头跟他对上了眼,“哟呵,你还没走呢?正好,你把那剑拿来给我三姨瞧瞧。我三姨要是瞧上了,胖爷我出五百两银子你让给我,也不让你吃亏,如何?”

澹台锦被气得早忘了自己是谁了,张口接道,“省了,我这剑你三姨见过不止一回了。”

黑胖子那脑子,听了这话一时没想明白,还以为是句骂人话,跟着就要起刺儿。没想到身边原本坐着的那些个侍卫,“忽”地一下都站了起来,一个个忽然变得庄重肃穆,这场面把胖子吓了一跳。愣头愣脑地回过头去看齐攸——还抱着那只小狼崽,不过嘴张得老大,半日才哆嗦着说了一句,“哥……”

黑胖子干笑了一声,“原来是舅舅,这事闹的,都是自家人……”他的话到了后头就低了下去,再不敢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