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公主扶额。
“好好好，欺负了你的人这件事先放在一边，”她摇头道，“这次的乡试，你要小心。”
又来了。
朱鸾忍不住叹气。
如果是在前世看过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作品里，她现在这种情况，算不算的上是乡试还没有开始，身上就插满了旗子？
之前和段立峥分别的时候，少年回头只叮嘱了一句话，要她小心。
现如今神都的消息传来，段浩初推荐了她前前世的政敌做监考官，自己又收获了要小心的叮嘱。
这乡试还没开始呢！
真是前途多舛。
朱鸾还没来得及发表感想，屋外突然传来了陶女官的通报，“殿下，郡王殿下到了。”
“润儿来了，”晋阳公主收起忧心忡忡的眼神，走下美人榻，对朱鸾道，“把你这堆东西收一收，一起去庆祝吧。”
是了，在准备乡试的重要时间，今日朱鸾来到灵岩寺的的理由其实是为了庆祝新安郡王高润的生辰。
“说是庆祝，但润儿又不知道我是谁，”朱鸾依旧坐在地上不以为意道，“我在旁边看看就行了。”
晋阳公主眼中划过一抹不忍，“你真的不告诉他你是谁吗？”
朱鸾眨了眨眼睛，“我死的时候他还小，很快就能忘了，但现在他都这么大，告诉他我还活着，不是平白给人家小孩子添烦恼吗？”
女孩子坐在故纸堆里老气横秋地摇头，“所以就不要告诉他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晋阳公主皱眉。
话说的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好像也有些怪怪的。
看到晋阳公主脸上的疑惑，朱鸾笑了笑，“润儿他心里藏不住事，你告诉他不知后来会引起什么祸端，还是让他安心当他的纨绔小王爷罢。”
这理由比之前的要好一些了。晋阳公主勉强接受了。
她走出去几步，突然回头盯着朱鸾，“那你为什么一开始要选择告诉我？”
朱鸾怔了怔。
“因为你会相信，”朱鸾道，“而且我需要你的帮助。”
还因为，孤身一人重新活在这个世上，实在是太寂寞了。
晋阳公主也怔了怔，随后一言不发往屋外走去，脚步看上去变得轻快了不少。
她捏紧了手上的纸笺，那上面有她新写的几个字。
新安小郡王高润坐在圆桌边，身上还带着昨夜在暮云楼留下的香味，盯着圆桌对面的少女，“皇姑姑，为什么这位在这里？”
他放弃和在徽州新认识的纨绔为他举行的生辰宴席，气喘吁吁爬到山上的佛寺里，只因为“姑”命难违。没想到走进禅房，坐在桌边的不只他的二姑，还有一位半生不熟的姑娘。
是的，半生不熟。
英国公府的朱九小姐。
上次见到还是在暮云会上，他被迫将这位小姐背上了楼，在那之后，他好几次去暮云楼寻欢作乐的时候都没法专注其中。
她的二姑似乎对这位姑娘格外青睐，可今日是庆祝他的生辰，不是暮云楼的赌局，怎么这位姑娘还在？
想起之前在暮云楼晋阳公主让他对这个朱九小姐言听计从的场景，新安郡王的脊背上不由得泛起一阵凉意。
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新安郡王脑中突然浮现了一种猜测。
二姑姑频繁安排她和自己相见……
难道……不会是……
相亲？
在大周的皇室中，文不成武不就派不上用场的皇族，在大周往往会被赋予另外一种用途。
那就是联姻。
而且不光是公主郡主会被这样处理，连王爷们也难逃这样的命运。
关于这一点，新安郡王早就做好了觉悟。
他毕竟是个男人，又吃不到什么亏。
可看着一脸平静的坐在桌边的少女，新安郡王觉得他之前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先不管这女子的家世容貌，首当其冲的是，她和段立峥有婚约啊！
她是那个段立峥的未婚妻啊！
新安郡王在心中暗暗叫苦。
虽然他在神都万花丛中过，但他的胆子还没有大到敢挖段家男人墙角的程度。
虽然当年他的年纪尚小，但他长大后常在欢场厮混，因为他在意和刻意打听的缘故，听了不少当年他的大姑姑公主和吏部尚书段浩初之间的往事。
当年在公主和段浩初订婚后，但凡靠近公主的男人，除了她的那几个男部下，其他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最可怕的那些人倒霉的还让人抓不出漏洞来，看上去就是纯粹的运气不好。
如果不是后来这种情况发生的太多了，都没有人能将这些人联系起来。
即便联系起来了，也没有抓到任何把柄，一起都像是巧合。
在公主死后，有些事情的蛛丝马迹才逐渐显露出来，隐秘地指向段浩初。
当然这些也依旧算不上证据，只能停留在坊间的猜测。
总之，段家的男人是可怕的。
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脸上风云变幻，朱鸾无奈地看了一眼身边把她拉过来的罪魁祸首。
晋阳公主坐在一边磕着瓜子，完全无视了朱鸾的视线，抬起头看着新安郡王。
“九小姐今天正好来这边坐坐，我一个人给你庆祝生辰也冷清，就让她一起来了。”
陶女官端来大碗的长寿面放到新安郡王面前。
“这是我和九小姐一起为你做的，又长了一岁了，那个……”晋阳公主想要说些生辰祝词，但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鹤乘甘露游东海，松披祥云挺南山。亲朋共享天伦乐，寿星恩泽福生园。愿君朝夕以丰润兮，夜光丽而扬荣。”
正在此时，身边传来悦耳的女声，朱鸾微笑着，嘴中吐出诗句。
这是很有名的一首生辰祝诗，但因为太长了，晋阳公主一直记不住。
因为在她九岁以前，皇族的寿宴上，有那个人会背。
“心存华文以穆清兮，盖钟灵而毓秀。……夏首淅然以入梦兮，冬雨雪而未寒。望君乘风以破浪兮，揭百尺竿而高起。”
朱鸾看着桌边的少年少女，继续背了下去，直到最后一句。“祝君耳无以旁讟兮，怀瑾瑜而远致。”她背完最后一句，“生辰快乐，”顿了顿，换了以前不会用的称呼道，“郡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