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洛璎正在床上睡的香香美美,突然感觉有人推了自己一下,抬眸一瞟,就看见四喜在一边笑道:“少夫人,老夫人身边的兰芷刚来传话,请少夫人过去陪夫人及老夫人一起吃饭。”
南洛璎回想起早上敬茶的那一幕,只觉得要是面对着这样一家人吃饭,肯定会吃下去也消化不了,虽不能说话,但眉头却不自觉的微微挑动了一下。
四喜十分见机的说道:“少夫人,夫人请您过去吃饭可是心疼少夫人的表现,少夫人还是快些准备一下立刻赶去吧,若是晚了,岂非有负了夫人的一番心意。”
南洛璎心里一跳,好个敏锐的丫头。
立时眼眸一动不动的保持着那个姿式盯住四喜看着,似乎想看明白四喜的心里究竟再想些什么。
那一刻,南洛璎那双润亮的如同墨玉一样的眼睛里充满着与其年龄不符合的复杂情绪,良久,南洛璎才叹了一口气,推开盖在身上的薄丝锦被,站了起来,四喜立时唤进了多多,晚晚一起进来帮着南洛璎换好衣装。
南洛璎小睡时,早就把一头珠翠都摘了,便是长发也放到了肩头,这时候只能重新再挽发。
古人挽发可不比现代,只要把头发向后梳把梳把就成了,是一个十分复杂工作,透着镜子,南洛璎看见四喜双手沾上水,慢慢的收拢鬓间的细发。
为了给南洛璎挽发髻,四喜一张小脸贴近着南洛璎,正好与她的脸一起映在镜里,南洛璎不由在心里暗自对比了一下,自己这付身子的长相也能算是清秀,不过四喜也有份娇羞的小家碧玉之气,凭添几分惹人心怜的可爱。南洛璎眉目动了动,这个丫头倒也算是生了一副好模样……
南洛璎心里虽然百般的不愿意,但还是磨磨蹭蹭的到了老太太住的慈云苑,刚进门口就看见老太太领着裴夫人急急的冲了出来,那腿脚麻利的连跟在后面的几个年轻的丫环都追不上。裴夫人瞧见南洛璎这时候才蹭过来,加上心里本就有事,一脸不悦的望着南洛璎说道:“怎么这么久?”这一定眼,才发现南洛璎的发髻换过了,原来早上敬茶的时候是挽着一个反挽的归云髻,现在却是一个出云芙蓉髻。裴夫人立时猜到南洛璎是刚睡醒,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在心里烧了起来,叫她去看家训,她居然跑回去睡觉,这丫头也太不把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了。
老太太瞄了一眼南洛璎,心下也是有几分不悦,但还是一边走一边说道:“鸣儿媳妇,先去看看彬玢吧。”
裴夫人这才瞪了南洛璎一眼,便闷不哼声的提脚跟上了老太太,南洛璎愣了愣神,这算什么事,叫自己来吃饭,她们却走了,是她们都吃完了嘛?还是她们这样急着去看裴彬玢,莫非是他出了什么事,虽然没有人叫南洛璎跟着过去,她却不由自主的跟上了裴夫人一行人。
南洛璎一边跟着裴夫人后面小跑,一边在心里弱弱的说服自己,自己这次跟过去,可不是因为关心那个浪荡子,只是在关心一下自己未来的饭票。
南洛璎急跑慢跑的总算是跟上了老太太与裴夫人的脚步,三人刚走到正厅外的院门口就听到远远传来家奴的劝解声:“老爷,你不能再打了,再打,就真的把少爷打死了…….”
透过从正厅通到院子的回廊,那里面正低低的传来了几声木棍击打时发出的闷声。接着又听一个人劝道:“大少爷,大少爷,你就别在倔了,向老爷认个错,求求老爷吧。”
老太太急的又赶前了几步,愣是把裴夫人与南洛璎甩在了身后,一个人先进了正厅,等到南洛璎跟在后面闯进去的时候,只听到裴老爷怒声滚滚的喝骂道:“是那个跑去报信的,今天就赶出去。”
南洛璎扫了一眼,只见裴彬玢趴在地上,后背上的血迹已经从单薄的水蓝色的儒服上渗了出来,星星点点的鲜红,还有飘在空气里的淡淡血腥气,都让南洛璎看着心里生寒,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二十几年,何曾见过这样的血腥场面。
只见老太太眉头皱了皱,没有发火,先是落了座,再望着裴老爷,又扫了一眼还在那里双目紧闭,却咬着牙关一声不哼的裴彬玢。
到底是母子连心,跟着进来的裴夫人可就没有老太太这么沉的住气了,一进屋就立时扑到了裴彬玢身边,搂着他的肩,泪慢慢的流了下来,望着裴老爷语带怨愤,缓缓说道:“儿子就是再不好,也可以管教,你这么打,就不怕打死他嘛”
老太太闷哼了一声,喝住了裴夫人的报怨,沉声道:“行了,打也打过了,彬玢媳妇儿你扶彬玢回屋歇着,再侍候你丈夫上药,其他人也别愣着了,都去帮忙。”
南洛璎没想到老太太会出来点名,一时愣了愣,等回过神来只看见一涌而上的一群人抱手的抱手,抬脚的抬脚,最少也有六七个下人。人多就是力量大,这一下就将裴彬玢扶了起来。南洛璎想凑过去帮忙,人家已经拥着裴彬玢出了正厅,这才发现其实自己这个媳妇儿,实在有点多余。
老太太看着南洛璎与众多下人都走了出去,屋里只有儿子儿媳妇,这才沉下脸说道:“鸣儿,你说,彬玢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下这么狠的手,唉。”
还未等裴老爷说话,裴夫人想到刚才裴彬玢被打的人事不知的样子,已先哭道:“怕是老爷看着彬玢越来越不顺眼了,只想活活打死算了。你要真这么不待见我们母子,不如一顿棍棒连着把我一起打死,也免得我看着心疼。”
裴老爷挑了挑眉,气恼的说道:“怜蕊,你这是什么话。”
老太太看着两人如同孩子一般质气,气的将手中的拐杖狠狠的在地上一点,发出一声闷响。
“咚”
这一声,惊的裴老爷与裴夫人一起望着老太太,老太太气恼的喝道:“你们两吵什么,鸣儿媳妇,彬玢也是鸣儿的骨肉,下这样的手,莫不成他这个当爹就半点不心痛?”
裴老爷这才长叹一口气,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裴夫人听到最后也不敢再哭了,拭了拭泪,只是眉头锁的死紧,好半天等着裴老爷说完后,才说道:“我看,这事,要不要让我修书一封给我大哥,让他去钱知县那里打个招呼。”
裴老爷眉头一扬,摇摇头说道:“我看不必了,那些外乡人不过是争这一口气,去赔个礼,再赔偿些汤药费也就是了。”
裴夫人长叹了一口气道:“那个女子,当初我就不同意彬玢与她往来的,一个花街柳巷的名伶,便是再如何出脱也是个贱籍。看看现在还未进门,就弄的是家无宁日。”
裴老爷眉头不由跳动了一下,愤道:“可是咱们那个宝贝儿子就偏偏喜欢这么一个伶人,当初让他娶妻,他硬是说什么非卿不娶……”裴老爷说到这里,一时气极,手一伸,失手将一旁的茶杯碰翻,只见那光润如玉样的白色瓷器,打着滚的掉在了地上,发出“叭”的一声脆响,那茶叶水与碎裂的瓷器一同飞溅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