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锦宣司一众人正在吃饭,只见登州的牢差前来苏府送信,他跪倒在地,跪着向前到苏尽面前,磕了三个头,才结结巴巴的说道:“禀告苏大人,牢内,牢内那三名恽帮的犯人已经逃脱了,狱中未能发现踪迹。应,应该是作业,锦宣司的大人们离开之后的事儿。”
孙二倒是急忙的跪下,连带着锦宣司的人全部跪下,苏大人手拍向饭桌,更是让跪倒在地的牢差抖了三斗,苏大人回头看向坐在一旁的上官婉,语气一改往常的慈善倒是多了几分生硬:“不知司卿大人,这事情可该如何是好,这犯人可是朝廷要犯,关系到恽帮还有几位皇子的声誉,这事情我一个小小的登州刺史可是承担不了。”
上官婉还未开口,孙二便重重的接连磕了两个头对着上官婉说道:“大人,大人昨夜是我失职,将人手调出,想着案子还未开始细细查清,可先让兄弟们休息一下,所以我才,我才让兄弟们歇了一夜,是卑职的过错。”
苏尽冷哼一声,虽是朝着孙二说话但却是意指上官婉,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却多了几分讽刺:“人人都说锦宣司的人为人谨慎,个个拎出来都是武林高手,人中龙凤,如今司卿大人坐镇了锦宣司,在恽帮这桩案子上倒是丢了犯人,不知这锦宣司的招牌是不是就要砸在你们的手里了。”
上官婉听罢饮了一口茶才对着苏尽说:“这责任是我上官婉的,我既是锦宣司的主事,就必定会承担一切罪责,只是我们乃女皇陛下直系,还是用不着苏大人在此说这些的。事情会调查清楚,锦宣司的招牌也不会砸在登州的地界。”
苏尽冷哼一声:“还只希望上官大人言而有信,果真能查出些门道来,否则女皇一怪罪下来,我们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城郊别苑的曹虚带着人一早就到了苏府后院,苏尽命管家带他们进了密室。
依照计划,孙二带着锦宣司的人到外调查。
箬欣跟着上官婉回到厢房中,麟展阁的信鸽落在庭院,箬欣急忙把它捧入房间,是京中常嬷嬷写来的密函,麟展阁人早就将这个苏尽查清楚,还未等登州风阁中人过去,常嬷嬷联合扬州麟展阁已将苏尽的生平查了清楚。
常嬷嬷的密函写道:苏尽原是蜀中人士,一朝为进士,外派为官才在登州为刺史,主理地方事务。一向不喜朝廷党争,所以一向不得升迁。
上官婉合上密函说道:“若是苏尽是蜀中人士,那他的口音为何像是北方人士,不大像蜀中人士,不喜党争,又为何和醇王搅和在一起。那如此说来,这苏尽果真是个冒牌货。女皇曾经说过,醇王殿下和她产生芥蒂,是由于女皇的姐姐武长宁的缘故,那这如今的苏尽会不会是武长宁的一颗棋子?或者有什么瓜葛?”
箬欣惊讶道:“这苏尽背后水这么深吗?”
上官婉将密函撕碎扔在火盆里,随着纸张的燃尽,上官婉才说道:“今晚苏尽必定动手,我们先来个一网打尽,在此之后我需要会一会那个苏夫人,要想弄清楚如今的苏尽是谁,智能靠她了,我们须抓了那苏尽,她才能放心把事情交代清楚。”
箬欣点了点头。密室里,苏尽对着曹虚说道:“今晚必定对那上官婉杀之而后快,这样才是让醇王殿下安枕无忧,你们也算是尽了为臣子属下的本分”
夜色很快渐深,上官婉房中的灯火熄灭。苏府小厮报告给了苏尽,苏尽才进入密室,打开机关,上官婉厢房中的书架迅速从两边分开,露出一扇小门来。苏尽一声令下,曹虚和其他几个人进入房中,刀架在床上那人身上。
过了几秒,房中灯火被点亮。上官婉和箬欣从角落出来,床上的孙二一跃而起,曹虚等人的刀便架在了苏尽的脖子上。苏尽不相信眼前的景象,斜着眼看了看脖子上横着的刀。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竟中了你们的奸计,曹虚!你竟敢背叛我们,背叛醇王殿下!”
还未等曹虚说话,上官婉便走上前来,紧紧的盯着苏尽的双眼:“背叛?如今天下乃是女皇陛下的天下,为女皇陛下办事,何来背叛?”
那苏尽朝旁边唾了一口:“我呸,女皇陛下?如今这江山该是醇王殿下的,若不是那妖妇,我们又怎至于如此谋划!”
孙二身后的寅王和敛王走上前来,亮出女皇的牌令,所有人均跪下应承道:“参见寅王殿下,敛王殿下。”
苏尽大笑了起来:“我机关算尽没想到竟然中了一个小丫头的计,连寅王殿下和敛王殿下都来了啊,看来你们早有准备。哈哈哈,我竟然输给了一个丫头。”
寅王开口道:“我竟不知该叫你一声苏尽苏大人,还是应该叫你一声钱大人。”
苏尽愣了愣,继而双眼充血他怒吼道:“你们究竟知道些什么?”
寅王笑了笑:“你们杀死真正的苏尽苏大人,却忘记了解他的生活习性,他是蜀中人,从小嗜辣如命,可你却每次饭菜都不食辣椒,甚至丁点辣味都不吃,就连蒜味也是。真正的苏尽苏大人,不喜党争不喜结交,所以多年外派也未能升官,可你却和醇王结交?”
苏尽眼神狠毒盯着寅王只咬牙切齿的继续问道:“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寅王不动声色的从属下的手上拿过一幅画像,展开在苏尽面前,苏尽的脸色迅速垮掉,只是呆呆的说道:“你们竟查到了。”
上官婉上前一步看到,那画像上是一幅女子的画像,柳叶细眉,唇红齿白,目光炯炯。
寅王朝着上官婉点了点头示意接下来由他叙说。
寅王看着眼前毫无生机的苏尽说道:“这是姨母的画像,武长宁的名字,钱天衡你可还记得?前几日锦宣司偶然闻得苏夫人抱着小少爷痛哭,口里直说他的父亲已经死去,我们才动了这样的心思。若你与醇王结交,醇王不会和一个不喜党争的小小地方官结交,若不是为了布局,恐怕钱伯父,您也不会来登州吧,更不会对苏尽取而代之。”
“是,我是钱天衡,我通晓易容之术,所以这些年我都假装是另外一个人生活,我不愿手上留下人命,所以我留着苏夫人和她的孩子,只要她闭嘴,我便不会动他们性命。可没想到却还是她露出了马脚。”他颓然的说道。
孙二听闻,便摸了摸那苏尽也是钱天衡的脖颈,迅速的拉起一张皮来,一张截然不同的脸露出来。敛王也上前只说道:“钱师父?您以前不是父皇身边的侍卫吗,幼时还教习我们兄弟几个功夫,为何和醇王一起了?”
钱天衡不再说话。
寅王却说道:“还是我来讲吧。当年姨母和先帝有了私情,那时母皇身怀六甲,就连我们兄弟几个都被姨母抚养过一段时间。母皇后来还是发现了他们之间,可那时姨母也已经怀孕。在一个晚上,姨母小产失血过多去世。可姨母生前由于和先帝的情感,接二连三的挑拨母皇和先帝的感情,所以想当然的认为是母皇动的手。姨母之前对醇王说他的亲生母亲舒妃也是母皇害死,所以醇王从此对母皇有了芥蒂。”
钱天衡却冷哼一声:“长宁小产而死,都是因为武蕴宁那妖妇,不然何至于此?”
寅王从怀中掏出一封口供,展在钱天衡面前说道:“这桩事关乎天家颜面,所以未能声张,那时我们兄弟几人还小,未能替姨母查清楚此案,也无法替母皇洗清嫌疑。这就像是母皇和先帝的一根刺。这封口供,是当年伺候姨母的几位宫人联合书写并留有手印。钱师父,你也看过了。”
钱天衡只是喃喃的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
寅王将口供放到上官婉手里继而开口说道:“不可能?皇家的女人哪一个不会勾心斗角?我不会替母皇辩白这一点。被亲姐和丈夫背叛,试问若你是女子,你可能忍受?母皇那时已经认命,甚至想要劝说先帝纳姨母为妃。只是姨母为了想要彻底扳倒母亲在先帝心中的地位,所以想要用腹中的胎儿,嫁祸于母皇。所以先帝赶过去,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母皇,因为是伺候姨母的宫人去将母皇喊过来的。说是姨母要出宫,特来让妹妹说话告别。她自己喝下了堕胎药,却因为药性过大,身子承受不住,所以出血而亡。那时醇王还养在姨母宫中,误会种下,便很难拔除了。”
钱天衡抬头看了看,下巴正要用力。上官婉急忙喊道:“孙二,将布条塞入他口中,他要咬舌自尽。”
钱天衡看了一眼身旁的寅王和上官婉,一滴眼泪落了下来,寅王却继续说道:“钱师父,我们兄弟毕竟从小跟您学过功夫,只是姨母撼动不了母皇在先帝心中的地位,却总和你互诉衷肠,我竟不知,你这是对先帝忠或不忠?对姨母又是怎样的感情?那腹中的孩儿,是你的,所以姨母才想要用肚中的孩子,扳倒母皇。我想你也是知道那孩子是你的吧?恩?”
钱天衡笑了笑,却落下泪来:“我的孩儿,哈哈哈,长宁是那般温柔可人,武蕴宁如何能比,我不信你这套说辞。长宁就是最好的。”
寅王冷笑一声,斜着眼睛看着身旁的钱天衡说道:“当年的宫人口供在此你不信,事实摆在你眼前,你也不信。你不是古板,你是错爱了人。姨母若是真爱先皇,为何还要与你有私?姨母若真属意与你,为何要委身与先皇,她没有名分自可以出宫去过你们的逍遥日子。可是她没有不是吗?至于姨母肚中那个孽障,最大的作用不过是替她离间母皇和先帝的感情罢了。不然你真以为她愿意剩下一个非皇家血脉的人,扰乱皇家血脉吗?”
钱天衡长笑几声如同疯癫,上官婉对着他说道:“钱大人,别担心,锦宣司的招牌没有砸到登州,也没有砸到我的手里。昨夜的几个犯人已被我安置,至于你那经常和京中传信的管家,也已被我们擒获,如今醇王应该已经收到消息,我已被除掉,他若要上书让宋天狼主持锦宣司,便又中了我们的圈套。报一个莫须有的仇,把这辈子搭上,值吗?”
钱天衡喃喃的说道:值吗,值吗,值吗?便被孙二押上车,关入了牢狱。
苏夫人早就听闻动静,看到那人已被束手就擒,只是抱着孩子默默垂泪。上官婉看到,走上前去:“我知晓,你夫君已被奸人所害,如今的苏大人不过是一个冒牌货。若你愿意带孩子上京作证,我上官婉以项上人头担保,必定会护你们周全,不会再有人暗害与你们。”
苏夫人跪下来带着哭腔说道:“我愿意,还请司卿大人做主。”
这出戏落幕,上官婉长叹一口气。敛王随着孙二去了牢狱,倒只剩下了寅王和上官婉。
上官婉看着已经换上常服的寅王,又想起前几日他穿着锦宣司衣服的样子,觉得恍如隔世。她问道:“这些事情,你又是怎么知晓的?”
寅王看了看她,眼神柔和:“醇王向我设圈套时,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姨母当年的事情,母皇和先帝因为这件事被挑拨,所以母皇不愿意去查也不想去查。来之前已有了眉目,前几日才快马加鞭把那口供送来。你前几日告诉我苏尽有可能是假的时,我便从那口供中猜出那宫人所说的有私情的钱侍卫可能也和醇王有勾结了。”
“二殿下是聪明缜密的,属下自愧不如,这些事情,我今日才想到,也无甚时间去查了。”
寅王转过身去要回房间,却又转过身说道:“我说,我会护你安康无虞。”
上官婉哑然,反过神来,寅王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