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若有意外,一切皆休。如今这军心已丧如至此,主将再有意外,如山崩地裂,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丧仪队,不管是真消息,还是敌军设的假消息,都已经成功了!
蔡瑁乍闻噩耗,是受不住,倒地,然而,只恐怕也未必认为是真的,他只是惊愕于此消息,完完全全的控制了他的军队,他的军队……真的完了!
众人围了上来,眼泪直掉,然后担忧的看着蔡瑁,扶的扶,跪地的跪地,悲号的悲号!
蔡瑁喘着气,有那么一瞬间,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仰看着空,眼前都是花的,头一阵一阵的发晕,想要强撑着回过神来,都是那般的艰难!无比的艰难!
他颤抖着手,将手抬了起来,指了指,他的意思是,他倒了,但是军心不能倒,叫他们力挽狂澜。
然而众人或许是因为各种原因,假装没看懂,或许是没有想到,只是深切的劝道:“……将军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若是将军倒下,大军上下,全休矣!”
“将军,万务保重身体,呜呜呜……”一时响起各种哀嚎声。
蔡瑁眼上染上一种悲哀。
这是败仗之过,只能他一个独揽,他们是半点不想沾的意思了!是了,这种山崩地裂之势,连他都不能力挽狂澜,谁又愿意承担责任?
他闭上眼睛,使劲喘气,试图想要挣扎着爬起来。
这边一倒下,连中军也都开始变得慌乱了,匆匆忙忙之间,已有亲兵急唤来了军医,这般的动静,哪里能瞒得过中军与后军,一时之间,变得溃散不堪,军心大恸。
而此时,竟无人主持。
军医喘着气上前,给蔡瑁把脉,然后寻了一颗丸药出来,给蔡瑁含着,道:“是怒急攻心所致,含下,休要动弹,片刻便能缓过来!”
言罢又泣道:“将军……无论如何,噩耗再痛,也请保重身体。大悲伤身呐!”
蔡瑁含着丸药,却是用手捶了一下地,他心中万分的悲哀,因为知道,军中所有人都以为,不管是主动的认为,还是被动的认为,刘表真的死了!
他不甘又不忿极了,依旧还是含糊的骂道:“……庞统……误我!”
像个无助而悲愤的呐喊,却也因为身体受到了阻滞,声音极!
众人都开始哭将起来。
军心大乱时,却是又雪上加霜。
马蹄声响起来了。
“报!左翼有敌袭!”
“报!右翼有骑兵来袭!”
“报!”不断的声音响起,道:“吕青率骑在后方与吕将军交战,吕介前来求援!”
求援?!
此时此刻,哪里还能姑上,都没人发号施令了。
蔡瑁更是热血上脑,有一种快要爆炸掉的感觉,他的胸腔里积蓄着很多的东西,像个风箱一样,因为全积在内部,这个时候没办法出得来,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激怒的状态,很危险的状态。
然而他再急,在这乱糟糟的当下,这个呼吸却是微不足道的。
身边已经是一团乱了!
众将急道:“速护将军撤退!速突围!”
这般情景,哪个又有战心?别兵士们了,战将也都心乱如麻,毫无战意,此时此刻,护着蔡瑁开始带着jing锐部队开始撤退,突围了。
连他们都如此,普通兵士们更是慌不择路,丢盔弃甲,一心奔逃者无数。
然而西凉兵马从两翼踏来,冲入其中,像是狼入了羊群,拎起弯刀,收割着人头,鬼哭狼嚎声不绝于耳!
蔡瑁只听到身边的一切都乱糟糟的,杂乱的马哀鸣声,人哭喊声,混杂在一起,在风声里,像一曲绝章。
他的眼角的眼泪就哗哗的下来了!
何其的溃不成军撩,何止用狼狈才可形容?!
狼狈的撤退,无数的军士们逃跑了,散乱的无法形容,面上都是受惊恐后的惧怯怕死之行!
西凉骑兵纵横其中,如入无人之境。杀人无数!
而庞统坐于马上,在一边远远观战。
身边亲兵与护着他的将士们看的心痒痒的,也想下场一战,只是怕庞统有闪失,只能收敛着,却是兴奋的道:“军师好计策!”
“攻心为上,心一被攻破,自然雪上加霜,溃已成矣,便是神仙也难救!”庞统笑道:“便是此时有援兵来,也挽回不了此溃势。”
众亲兵心里其实挺服气他的,道:“不知在蔡瑁在于何处,若能取之首级,此战已成矣!”
“先断其羽翼,再取蔡瑁,此事可取便取,若不能取,当要破其大军,他失了左右臂膀,便也是独行将军,那时再取也易。”庞统道:“孟起不在,若在,此时已能如尖刃去取蔡瑁首级。我军兵分为二,终究不可太逞强,一旦对方将余者jing锐召集起来反击,没有孟起在,我军也未必能讨得便宜。此战,胜的是一个出其不意,祸乱其心。”
众茹首,想一想,军师虽要立战功,然而也是很理智,克制的。不会做太逞强的超出能力范围内的事情。
毕竟,西凉兵马只一半人在此,也不过二千余。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罢了。
而蔡瑁大军,少也有八千到一万人左右。若不是攻乱其心,想要在他们其中讨到便宜,恐怕也未必容易。哪怕他们再无战意,毕竟人数众多!
在战场上,人多,未必一定能战胜,然而,人多,就是一种优势。这确定是勿庸置疑的!
众人其实极为感慨,毕竟蔡瑁有这么多兵马,却依旧还是败如走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兵士们像沙一样从指尖流走,这种感觉,他们其实挺震憾的。
西凉的地势与中原不同,那边讲究的是突袭较多,而这种大规模的作战,在西凉,其实很少见。
而庞统这种作战方法,更是惊愕到他们了。
原来人数众多,也会有兵败如山倒的时候。
他们问出疑惑,道:“……为何会败至此?!”
“主将心怯,将士上下,焉能不怯,主将心疑,军中上下又焉能不疑?!”庞统道:“蔡瑁在准备撤湍时候,就已经有怯怕之心,而惧怕失败,所以心中便犯猜忌,一旦犯有猜忌,纵然壮大如山,山崩地裂,也只一瞬之间!故而,我先紧迫逼其紧张,猜忌,暗生疑窦,再用此丧仪溃其军士之心,主将与将士之间失去信任……”
庞统指着鬼哭狼嚎的战场,道:“这便是下场!”
众人不明觉厉,眼露崇拜的看着庞统。
庞统略微显出得意之心来,看,现在知道本军师的厉害了吧?!
他当然不外显,只是笑着道:“时机至时,趁机掩杀既可!打扫战场时,且去抓俘!”
众人听令,道:“是!”
言语之中透着十足的兴奋。西凉兵马的性情便是如此,生狼性,爱入羊群。
而此时吕介与吕青交战几回合时,知道自己绝非他的对手,便调头跑了,以避其锋芒,又见他兵甚勇,死咬不放,怕有闪失,因此忙去叫援,然而援久不至,甚至,还传来前线溃乱的消息!
这个消息一传来,他自己也慌了。眼见怕是敌不过吕青,当下也没有再迟疑,而是下令击鼓,立即撤退,意欲撤退,去与前线汇合。
当此之时,断后之事,已全然失败,吕介已经完全放弃这件事了。
他带着兵马撤。
吕青自然带兵开始掩杀,追了一阵,没能追着,便放了两枝冷箭,也都被吕介俯低身子避过,他便也没有死咬不放此人,而是带着人进行掩杀。吕青并非是那种一个劲的只死咬一个目标而纠缠的人。所以取不中吕介,便转移了目标。
一时急追,战鼓声声入耳,震人心魂,十分紧张。
掩杀声不绝于耳,越来越近了……
吕青已经与西凉的兵马汇合在了一处,三方趁势掩住厮杀,战场之上血流成河!
吕介到处寻到蔡瑁的踪影,却没寻到。
他看着大军如此惨状,不禁悲愤从中来,“……荆州何至于此!”
已有兵士来报信,道:“吕将军,军中人言,主公,主公……已归!”
吕介吃了一惊,脸色也渐渐白了,他呼吸急促,突然明白为何大军会溃乱了……
他大喝道:“荒唐!主公虽已老,然若归,如何会在这里举哀进行丧仪?!休得被那些西凉马仔和徐州给骗了!”
吕介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见乱之中无人主持大局,当下便亲掠过来战旗,挥舞着道:“……荆州的儿郎们,随吾来战!”
荆州军中正乏主事之将,此时吕介旗一摆,一声喊,还是有不少的荆州兵自动的跟随着吕介开始突围和反击。
吕青又在战场上碰到了吕介,想要去截杀他,却被吕介再次逃过,他扛着大旗,根本不与吕青战,他知道,现在若是死在吕青之手,只是匹夫之死。一旦荆州兵中没了将士领导,一切就都完了!
因此咬着牙,道:“……徐州上下,尽是欺骗之辈!如此欺我荆州之人,将来,我荆州儿郎,便是战至最后一人,也与徐州誓杀到底!”
吕青怔了一下,听到了这声恨恨的宣誓。
然而这都没有阻拦吕青的脚步,他带着人继续截杀一阵,直到追的追不到了,这才鸣金收兵。
与西凉兵马汇合,便速速的去打扫战场,俘虏了很多的荆州兵。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辎重。
还有更多的荆州兵,散乱于外者,不计其数!
吕青很快便来见庞统了,道:“想必蔡瑁也没设想过,会有此大败!”
这可真的是伤筋动骨了!
罢又了吕介的话。
“若不趁此损耗他更多的实力,将来他必拥荆州为大患,”庞统道:“战争之中,哪有不死人?!吕介也只是一人之恨。无有多大用处的。当初徐州陶谦在时,曾言,与曹操誓不两立。若当初曹操伐下徐州,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吗?!”
吕青不语。
“绝对的兵力,可以推倒一切,定义仁人与寇贼。”庞统道:“仁可定人心,平民之怨恨。双管齐下,荆州之事,便是有波折,也影响不了大势了。你不必担心!荆州之事上,徐州上下,有的是人为女公子分忧!所谓主有智库,伐有出征之将,施仁义则有平恨之士。战时是战时,太平时,自然又是另外的事了。”
吕青点零头,道:“终究是为徐州积累了怨恨!”
“不积怨恨,而想要荆州?!”庞统哧笑道:“真!”
“蔡瑁在荆州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杀尽了羽翼是最好的。倘若不杀,也得削弱其影响力,削其羽翼,打残了他才好。”庞统道:“兵之道,你只尽力。余下之事,便是徐州智库之事了,没人是吃素的……”
吕青点零头。
庞统话是很多的人,显摆的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蔡瑁无咎,欲加之罪,也能废了他的一牵而杀人,也未必是最好的办法。”
是啊,文治方面的政治手腕,他是不懂。
但吕青听出来了,蔡瑁不死,也会成为罪人,与背锅的。一个劲往他身上堆罪名就行了。
蔡瑁这个人,虽然讨厌,然而才能还是有的。
吕青觉得,家姐可能想要用他。
但是这个人服不服,他就不太放心了。
也罢了,此时夺不了他的首级,将来若真有异议,再杀之,也有不恭不敬的罪名。反倒更容易些了。
因此吕青道:“此时我等皆撤兵?!”
“先扎营,”庞统道:“看敌情,再议!我若料不错,恐怕援兵也将至了。”
“蒯异度,听闻其人甚有谋略,”吕青道:“他用兵路数,你我皆不知,军师还是心为上。毕竟我二军加起来,也未必比得上他的人马众多。况且,多追而战,我等也有损伤。”
庞统笑道:“我自知之。”
当下分开,吕青便清点了人数,将伤亡统计,安置,然后原地扎营,又派出斥侯去探蔡瑁逃去的方向和动静。
庞统也依着另一处扎下营来,两营面对面。如同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