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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弘见袁术的语气神态终于爽朗了一些,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忙把他那条临时想出来的、用来推卸塞责的三脚猫计谋胡乱说了:
“主公,我以为,咱既然担心此前情报有误、被长安的某些人利用了,那咱也不如顺势反其道而行之,让派系林立的西凉军内部发生内讧!”
袁术脸色又冷静了下来,似乎是因为觉得无法想象具体怎么做,也没那么期待了,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沉着脸问:“哦?是么?具体怎么做?”
杨弘:“既然此前我军得到的长安空虚的情报,有可能是假的,或者是引诱我军进攻的,那就要看这个假情报有可能是谁放出来的刘备离得太远,不太可能是刘备放的。
那么就得从这个假情报放出后,谁受益了来分析。凡是长安城内西凉军那些原本非李傕嫡系的将领,只要是在我军进攻后权柄大增的,都有可能是放出假情报的人。
我们虽然算不出具体是谁,大不了就多猜疑几个明天派些死间,从峣关两侧山险之处翻山偷越,带着送给杨彪、段煨、董承、张喜、皇甫嵩、皇甫郦的密信,责问他们为什么此前情报有误、答应好的里应外合没有发动。
纪灵此败之后,也不算白白损失,至少打探出了目前峣关当权的守将换成了李别,听说这李别是李傕的侄儿,那是最不可能背叛李傕的,所以李别不可能是其他派系的人。
到时候,我们联络内应的死间,故意让李别的人截获,也不管到底截获多少、截获其中哪几封,只要每一封书信内容都不尽相同,前几个仓促之间总能骗到。
等李别截获得多了,发现是我们的反间计,恐怕也已经晚了,说不定已经杀了好几个有可能掌兵的长安其他派系重臣。那些还没被杀的也人人自危,长安城与蓝天、峣关等地的兵马不就自相残杀起来了么?
而此前试图利用主公火中取栗的人,多半也在其内,我军此策一用,定然叫那些不自量力之徒身死族灭!”
杨弘的这番谋划,看得出非常的粗糙,连情报来源都不确,他甚至都还不知道皇甫郦已经死了。因为皇甫郦是半个月前在皇宫里被秘密杀害的,没有宣扬
不过也幸亏杨弘好歹还知道太仆韩融已经被李傕公开处决了,否则他要是连韩融都寄,那肯定瞬间穿帮,李别一下子就看出反间计了。
而袁术在听完这个谋划之后,瞬间眉头也舒展开来了,不管这事儿是否可行,至少他听着觉得很符合自己的风格故意记错信给内奸或者假内奸,借敌人的刀杀害朝中重臣,这事儿袁公路熟啊!
演义上,董卓掌权时期,张温不就是因为袁术一封勾结信、快递员只认识一个“温”字,结果错寄到“温侯”府上,导致张温被斩首的么。
这样自己随随便便寄寄信就能让敌人内讧乱杀的事儿,让袁术的智力优越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咱又轻轻松松成功利用了别人!
谁敢利用我,我就让他死!而且是被反利用而杀!
“好!就依此计而行!”袁术想到美处,当即拍板。
杨弘终于松了口气,他这一番也是拼凑出来的,话赶话为了找台阶下,其实根本没多想此计的深远影响,只求眼下不被领导追责就好。
不过,坐在袁术另一侧、此前始终看戏没有发话的阎象,却相对冷静。他虽然暂时也想不出什么计策,但旁观者清,看出杨弘谋划的缺点还是做得到的。
阎象大急劝道:“主公不可鲁莽啊!此计虽然可行,而且能导致长安内讧,但万一杀戮过多,积怨太深,将来不利于主公取天下、得朝廷旧臣人心啊!
而且,无论是段煨、董承、杨彪,他们若要暗暗反李傕、借着我军进攻揽兵权,他们多半会……假借天子之名。这一点虽然我们没有抓到真凭实据,但想当然耳也是如此。
所以若用杨弘之计,万一李傕郭汜暴怒,清洗内应时不计后果,伤及陛下,岂不是给天下诸侯攻讦我们的借口!到时候他们就会说是袁公路的反间计逼得李傕杀害陛下,不可不查啊!”
袁术眉毛一挑,拍案怒道:“李傕与其他诸将内讧,关陛下什么事?董卓、王允得势时,哪个没有假借陛下之名下令?那些反董、诛王允之人,无论成功失败,又有哪个不是假借陛下之名讨贼?
都反覆了那么多次了,也没见皇帝被杀。就算这次真有西凉内奸被逼得狗急跳墙而临时起意劫驾,也跟我们毫无关系!何况我听说,今年关中大旱,有些县好像还有伏蝗的苗头,种种灾异非止一端。
若是今年李傕真的暴虐弑君,皇帝年少无子,且自冲质桓灵以来,古已有三代天子是大宗绝嗣、小宗入继,且均为外戚一手遮天所立,根本不按宗法亲疏、全看外戚喜好,挑选年幼傀儡。如今且无威权外戚可定夺宗室入继法则,到时候定然刘氏诸子个个蠢蠢欲动,如此威德沦丧,此天亡汉也。
我袁氏四世三公,恩泽布于海内,天下士林仰望。古有谶云:代汉者,当涂高也。吾字公路,正应其谶。若是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光复长安、诛杀弑君国贼李傕,岂不得为天子!只要做到了那两点,那就是天意授吾!”
还别说,袁术这番话还挺有道理的。自从汉冲帝死了之后,从汉质帝开始,“前一个皇帝年少死了没儿子,谁来继任”,那就是外戚说了算,也不看谁血统更配,就看谁容易当傀儡。所以汉朝中央的继位法则权威性早就沦丧了。
东汉一百七十年,只有前一百二十年算是传承有序、没有血统亲疏混乱,从跋扈将军梁冀开始算,后面乱了整整五十年了。要从145年汉冲帝死、汉质帝7岁继位算起
要是现在汉献帝再死了,别说汉献帝自己没儿子,连跟桓灵同源的河间王刘开一系怕是都绝后了,哪怕找最近的旁支血统,都得直接倒退一百年以上、另找一个汉章帝其他支脉的宗室汉章帝是东汉第三个皇帝,光武帝的孙子汉明帝的儿子,都死了一百零七年了。
袁术当然很有信心在这种情况下,以平贼大功改朝换代。他相信只要自己走出那一步,他那个庶出的垃圾兄长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为了袁家的共同利益放弃拥汉。而且孙策跟他也不算撕破脸,说不定也会改过自新给他当臣。
要是整个东南与河北的地盘都算袁家的,再加上两京三辅之地,怎么不能算一个新的朝代?
历史上他称帝之前觉得形势一片大好,也是这么算的,把孙策袁绍的地盘都算成了袁家的,所以觉得自己非常占优。
阎象反复苦劝,也无法阻止,只好作罢毕竟袁术这次也不是直接表示要称帝,只是表示要立扫出长安逆贼的功劳,这事儿不好拦呐。
袁术虽然自大,比他哥哥还是有一点好处,那就是鲁莽,说干就干,绝不优柔寡断。
加上送信的加急使者行动迅速,每天可以轻松跑出三四百里,所以袁术四月十三定的计,当天就派人送出去,四月十五一早,已经有第一批送信的死间,在翻越峣关以东的冢岭山时,被李别的巡逻队捕获了。
李别拿出信一看,心惊肉跳,连忙亲自带了一批骑兵,飞奔护送着信件回长安,跟李应商量。李别的马都是体力充沛的,报信也不用太多人,所以就带了数百骑、一人三马倍道兼程,中午就到了长安。
而此时,李傕其实都还没回到长安呢,他还要一两天的时间才到,李傕的兵败信使都还没到,也没送回“段煨叛变”的消息,所以长安城内并没有处在惊惶害怕变天的状态下。
所有人都还默认李傕郭汜有十几万雄兵、能够在正面战场上抵住刘备,董承等人也还没有举动。
李别把信一送到李应手上,李应刚一看就吓了一大跳。
“杨彪张喜董承段煨都有可能合谋劫驾?皇甫嵩不可能吧?他都老得卧病不起了,会不会是别人的离间计瞎写的?”
李别:“儿也不敢确定,不过此事非同小可,父亲一定要慎重啊!稍一疏忽,有负伯父重托。”
李应焦躁地在府衙大堂里转来转去,最后仓促决定让人先找李儒来商量。
一刻钟后,李儒接到通知也匆匆来商议,李应又把袁术寄给“内应”的责问信函给他看了,问他怎么处置。
李儒摸着鼠须想了想:“这个态拙劣了,怎么看都像是反间计……不过,袁术这人的性情,我倒是有所了解,此人不见好处不出兵,等闲也不会让纪灵刘勋等人协助刘备。他居然反常与我们死战,多半是真有内应了。
这样吧,还是由我以侍中的身份设宴,招待城外驻扎的董承,以及段煨的部将们赴宴。我是文官,宴请他们不会怀疑。将军再派小李将军带刀斧手,在我府上幕后埋伏。
如果担心没有宴请借口,就说是我要透露他们一些前方军情、就说车骑将军与刘备交战略有失利。可能还要从长安再调兵去助战,想调他和段煨的兵去,然后请小李将军驻扎弘农防守崤函,为这事儿得跟他们商量。若是董承等人这样还推故不敢来赴宴,那说不定他们真跟袁术有过勾结。”
李应点点头:“好,就有劳侍中借口请董承等人来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