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苗晕乎乎地飘回家,再晕乎乎地躺下。
向来头沾到枕头就睡着的她,今夜不可避免的失眠了。
睡不着,索性就不睡。
她穿衣起身,到处乱晃。
先去看稻穗,稻穗睡着了,她不敢招惹。
再看何小二、何小三,被泼了水,何小二凶神恶煞地扒着窗户说:“白天不让我睡懒觉,夜里还不让我睡!再敢招惹,我就不认你这个姐!”
禾苗只好落荒而逃。
她在爹娘房外徘徊,觉得自己必须找个人说说心事。
圆子逼着她做选择,其实也是正常的事。
不过,她居然因为他最终没有吻她而怅然若失,以及居然会思考他布料下的肌肤是什么样子的,这就很可怕了。
她原本不是这样的人。
一只鞋子扔出来,准确无误地打在她的背上,痛得她倒吸凉气。
白洛洛咆哮:“大半夜的不睡觉,游魂一样地荡来荡去是想做什么?”
禾苗委屈:“你能温柔体贴些么?我睡不着。”
白洛洛就问:“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
“那就是闲的!去街上跑五个来回就能睡着了。”
白洛洛简单粗暴地解决了这件事,“啪”地把窗子关上了。
禾苗捡起她扔出来的鞋子,端端正正在门口摆好,热热身,打开了大门。
隆城是要搞宵禁的,街上除了巡逻的士兵之外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
禾苗甩开双腿,跑了起来。
跑完三条街,突然发现身旁多了个人。
圆子安静地跟在她身旁,不紧不慢地往前跑。
她跑得气喘吁吁,他却是气定神闲。
禾苗不服,一定是他才来,没怎么累着的缘故。
她猛然加快速度,准备把圆子甩掉。
圆子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然而始终跟在她身旁,一步也没落下。
禾苗咬牙,坚持继续跑,这回她放慢了速度,匀速前进。
她这个可以一口气跑很久的人,正好和他这个长期坐在帅府里不动弹的人比试一下耐力。
所有的大街小巷统统跑完,禾苗累成了狗,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粗气。
圆子还是不紧不慢的,他在她身边坐下来,慢悠悠递过一个水壶:“给。”
禾苗大口喘气,连连摆手:“你赢了。”
圆子微笑:“再来?”
禾苗摇手:“饶了我吧,不行了。”
她就地躺倒在人家的石阶上,真是累死她了,圆子的体力太可怕了,简直不是人啊。
圆子突然起身离开,她有些好奇,但真是太累,管不着,也许大概他是内急了吧。
在她看不见的街角转弯处,圆子背靠着墙,张着嘴大口
喘气,可累死他了,何苗苗这个女人耐力太好了,简直就像牛。
幸亏她及时停下,不然他是真的装不下去了,就连“假装自己一点不累”地和她说话,也只能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
圆子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装成莫测高深的样子,风度翩翩地走回去。
禾苗已经缓过来了,坐在台阶上撑着下颌发怔。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微笑着说:“明天继续么?”
“不要了,你太吓人。”禾苗摇头:“一点意思都没有。”
圆子陷入沉思中,莫非他装得过了?要不要明天让她赢一下呢。
“你刚才干嘛去了?”禾苗又问,“三急?”
圆子默认。
“你怎会知道我在跑步啊?”
“巡城的士兵看到你了,以为是贼呢,我来抓贼。”
“乱说……”禾苗忍不住微笑,他这会儿终于有点小时候的样子了,不像平时那样一板一眼的。
“没乱说,你本来就是贼。”圆子看着前方,轻声说道。
禾苗突然听懂了。
陈韫写的故事里,书生历经艰辛,好不容易才找到喜欢了很久的女孩子,就会严肃地对女孩子说:“你是个贼,偷走了我的心和魂。”
禾苗打了个寒颤,夸张地抚了两下胳膊:“不要吧,好肉麻。”
“什么肉麻?”圆子侧头看着她,目光深邃。
“就是……”禾苗突然语塞,万一他不是这个意思呢。
圆子说:“我想的和你想的一样。”
“我可什么都没想。”
“我也是。”
禾苗瞪圆子:“你这人怎么这样?”
“怎样?”
“不怎样,我们回去吧。”
禾苗向圆子挥手:“你别送我了,我认得路。”
圆子也不勉强,只提醒她:“明天早上记得来上药。”
禾苗抖了一下,又要上药,又是上药!
她苦着脸说:“可不可以别这样?”
圆子注视着她的眼睛:“不可以。禾苗,你必须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不要误人误己。”
禾苗低下头:“我什么都没做。”
圆子道:“有时候什么都没做反而是错误的。”
禾苗茫然。
圆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记得明早来上药,否则我会让人来请你。”
禾苗不寒而栗。
天刚蒙蒙亮,禾苗习惯性地醒了。
她着急地起身,在柜子里狂翻一气,翻出一颗安神的药丸,吞服下去,再让丫鬟去通知何小二等人:“我不舒服,宿醉,累了,要睡觉,让他们自己晨练,别吵我。”
继续爬到床上裹紧被子躺倒。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阳光灿烂。
白洛洛坐在她床前:“你怎么了?”
禾苗道:“就是累的。有人找我么?”
她没去找圆子上药,圆子肯定让人来找她了。
白洛洛道:“谁会找你啊?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圆子居然没派人来找她?禾苗不信:“你骗我。”
白洛洛似笑非笑:“那你说谁会找你呢?”
何小二拿着一封信进来:“姐,你的信。”
粗糙的牛皮纸信封,上面封着火漆,凌厉的字,是许南。
禾苗刚要伸手去拿,就被白洛洛抢了。
白洛洛皱眉:“他写信给你做什么?”
禾苗说:“一定是军机大事!给我!”
白洛洛拍了她的头一下:“放屁!军机大事这样随便让人递进来?”
毫无怜悯地撕了,当着何小二的面大声念出来:“……自你走后,军中将士甚为挂念,不知你何时归来……开春了,我打算多设几个哨点,拟了几个地方,等你一起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