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睐也知道,继续这样下去,自己撑不了多久。
断了双足她已经是个残废,还中了鬼医下的毒,外间无人能解。
她的身体一天天溃败腐烂,每天都在疼痛中饱受折磨,隔三差五的还要遭受非人凌辱,她再不想死,也活不下去。
被拖行游街一周,最后像被人丢垃圾一样丢回那间破屋,躺在地上苟延残喘,浑身剧痛。
善睐望着屋顶,眼睛赤红,刻骨恨意在眼底汹涌流转。
她活不长了,可是那些把她害成这样的人,却一个比一个活得更好!
风青柏,柳玉笙,风墨晗,还有巴念!
“巴念,王爷?皇上?哈哈哈哈!”曾经有多爱,现在她就有多恨!
每每想起他命人砍断她双足,把她扔进流放之城时的无情,她就恨不能喝他的血,啃他的骨头!
眸光微闪,善睐嘶哑着嗓音,“弃呢?”
一个小堂屋之隔,对面破屋里,刚刚结束一场凌虐,施暴的人已经心满意足离去,躺在地上的人如被断了大半生机。
听着那边女子的问话,含霜木然的眼睛动了动,从地上吃力爬起,“奴婢、不知。”
被拖出去的时候,她把小娃儿放在角落,而现在,角落里没人。
“小主子、许是饿了,去找、吃的。”这是常有的事。
她换来的食物,都尽数被圣女拿去,她自己还需想别的办法填肚子。
至于小娃儿,她连自己都顾不了,又哪还能时时顾着他?
小娃儿便经常挨饿。
圣女心情好些的时候,会赏一口吃的给小娃儿,心情不好的时候,根本不管小娃儿死活。
半年前有一次,娃儿饿得不行了,自己爬了出去,在外面地上捡到了吃的。那之后,肚子饿的时候他就会自己跑出去找东西吃,回来的时候,经常带着一身的伤。
他出去怎么找,吃的什么,为什么会受伤,圣女跟她都从未问过。
后来次数多了,每次娃儿不见的时候,她们就知道,他肯定出去寻东西吃去了。
“去把他找回来,现在。”女子颐指气使理所当然的态度,激起了含霜眼底戾气。
没得到她的回应,女子声音沉冷下来,“你想反抗我?”
“奴婢……不敢。”十指掐进掌心,含霜低应一声,强撑疲惫身子,慢慢往外走。
是她自己太可笑了,她怎么还寄望这种时候,圣女会稍微体谅体谅她?
那个人,自私又无情。
刚刚走出堂屋门口,含霜就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小小身影,正蹒跚着一步一步走回来。
含霜止住脚步,“圣女,小主子回来了。”
“带他进来。”
一大一小进入那间房,女子还半躺在地上。房里黑黝黝的几乎什么都看不清,窗外漏进来的几缕月光,也仅仅够他们看清周围些许轮敦。
而女子隐在黑暗中的眼睛,幽光闪烁,如同隐匿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
让人脚底生寒。
“弃儿,过来。”女子撑着坐起,对站在门口不动的小娃儿道。
小娃儿静静瞧着她,没有动。
“小主子,圣女让你过去。走到圣女面前去。”含霜手在小娃儿后背轻轻推了下,将他推上前去。
他若不听话,会挨打。
顺着含霜的力道,小娃儿挪着蹒跚脚步,慢慢往地上女子走去。
面上始终安安静静的,眼里是没有色彩的空寂。
待小娃儿走近了,善睐伸手,握住了小娃儿垂在身侧收紧成拳的小手。
那小手,冰凉。
“别怕,娘亲不打你。”善睐笑了下,烂成一块的脸,牵起的笑意只是轻轻扯动了那些脓疮,“以前打你,娘亲并不想的。只是娘亲太恨了,因为有好多好多人,欺负娘亲,对不起娘亲。”
“弃儿,娘亲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你不要恨娘亲,好吗?”
“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你都不懂,甚至我说什么,你可能也听不懂。不过没关系,用不着你现在就懂,你只要记得,记得娘亲对你说的话。”
“你听着,你的爹爹,是南陵皇帝风墨晗。若你长大了,要回去认祖归宗,帮娘亲……报仇!”
瞧着善睐疯狂的眼神,含霜打了个寒战。
她隐约猜到她今日对小娃儿改变态度的原因了。
圣女怕自己活不久,却不甘心那些她痛恨的人过得太好,她要小主子替她报仇!
可是南陵皇帝根本就是无辜的。
认真论起来,南陵皇也没有对不起过圣女。
当日是圣女用计爬上龙床,怀上了小主子。
而南陵皇不顾情分追缉她,也是因为圣女是名间谍。她想要搅乱南陵皇室,想要动南陵的根基。身为一朝皇帝,怎么可能对此视而不见?难道圣女还想南陵皇对她所作一切既往不咎对她情深义重?
有因才有果,自己种下因,就得自己承担果。
做人最忌,把自己看得太高。
含霜垂眸掩下眼底讥诮。
圣女现在是颠倒是非黑白,试图在小主子还小的时候给他灌输报仇的念头。
这也算是她手里最后一个筹码。
视线落在小娃儿过于瘦小的背影,又飞快转开。
她自身难保,帮不了他。要怪只怪他这辈子,没有投好胎。
翌日一大早,破屋便迎来送往。
得来的食物,依旧是两个馒头。被善睐尽数拿去,这次,她分了半块给小娃儿,甚至亲自将冷硬的馒头泡进水里化软了,喂到小娃儿嘴里。
头一次表现得像个娘。
破屋离大街并不远,轻易就能听到街上热闹的喧哗声。
跟西凉都城的年节不同,别地儿过年处处洋溢的是年味,这里洋溢的却是血腥味。
过年,大街小巷出来喝酒的人多,成群结队,人人是枭雄。
冲突自然也比平日多。
一言不合就打,吵个三两句就抄家伙。
这两天,频频能听到哪哪死人了的传言。
这就是流放之城。
想要在这里夹缝求生,只能缩着,任人欺辱。
交出馒头后,含霜疲惫回房,经过堂屋的时候,眼角瞧见屋外有人。
一男一女,皆是锦衣华服,男俊女俏。
尤其男的品味很是特别,身上的袍子,绣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