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珠懒得多说什么,起身就走,阮氏快步上前挡住她的去路,大有跟她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碧珠淡淡地看着她,轻哼了声:“怎么?你想拿刀砍我不成?好啊,我就站这儿等你砍!”
阮氏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输人不能输阵,她越生气碧珠就越开心,她笑了笑,双手拢在腰间,尽量表现出高雅从容的一面:“拿刀砍你?!嗬,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只有你才能想出来吧!砍你还得溅一身血,不值得为了你弄脏我的手啊!”
“那就请你让开,戏已经散场了,我没空听你唠叨!”碧珠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许老爷都走了,她们吵下去也没意思。
阮氏蓦地转过身,阴冷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还嫌报应不够么?!”
碧珠身子一颤,咬咬牙继续往前走,阮氏顿觉出了口气,故意大声叫嚷:“区区一个无耻贱妇,放、荡、淫、乱,肚子里不知道怀了谁的种,一股脑儿都往老爷身上推,许家肯收你做妾就该知足了,你反倒不知分寸得意忘形,胡搅蛮缠肆意妄为。贱妇,你只不过是给老爷暖床的侍妾,许家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管谁准许你在本夫人面前指手划脚!老天有眼哪,你抢了别人的幸福,就要为此付出代价。你活得逍遥快活,你福薄的女儿却是生不如死,报应啊报应……”
“住口!”碧珠忍无可忍调转过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阮氏面前,几乎是脸贴着脸,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到。
碧珠眯起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勾起嘴角咬牙道:“你怎么羞辱我都没问题,惟独不能说我女儿。我真想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透了,天底下怎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女人,留不住男人的心怪你自己无能,你嫉妒我深得老爷宠爱,千方百计挑拨离间,你在背后到处说我的坏话,如果老天真有眼的话,你的舌头早就烂掉了!”
“老爷疼我那是我的本事,你连自己的男人都伺候不好,还有脸来编排我的不是?!你有胆就再说一次谁的孩子是野种!你最好到老夫人面前去说,到老爷面前去说,你问他们我的孩子究竟是谁的血脉!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哪,你的女儿因你先天不足,我可从来没有拿她说事,你凭什么看我的女儿不顺眼?!”
“扪心自问,这么多年你为家慧做过什么,你嫌弃她不会说话,当她的存在是你的侮辱。长大以后你又不许她嫁给心爱的人,非把她往死路上逼。你自私自利不顾亲情,活该家慧不认你这个娘。你才要遭报应,你这种人注定不幸福,你一辈子也别想得到男人的心,永远也别指望女儿能原谅你!”
许家慧是阮氏的死穴,就像是心口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稍一揭开就鲜血淋漓。阮氏气急败坏口不择言攻击碧珠,没想到她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反倒让自己更加难堪。
阮氏感觉很挫败,垂头丧气的样子像被人扒光衣服游街的淫,妇,她的自尊和骄傲转眼间灰飞烟灭。如果碧珠以其他方式还击,或许她还能招架得住,但以许家慧为利器,只能站在原地任她戳进胸膛。
当然,碧珠的指责阮氏定会矢口否认,即使她的心已经支离破碎,表面上仍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总之,无论如何不能在敌人面前示弱,她绝不承认自己是碧珠的手下败将。
“我知道怎样做好一个母亲,用不着你指指点点!”阮氏不自然地扬唇微笑,右手抚上隐隐作痛的胸口,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痛苦的神色,“碧珠,别怪我没提醒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后果自负!”
碧珠侧过身子,满眼鄙夷地睨向她,由于愤怒而涨红的脸颊艳若桃花,她根本没把阮氏的恐吓放在心上,嘲笑道:“我也提醒你一句,休想,操控孩子们的生活!不然,我跟你没完!”
阮氏盯着碧珠看了半晌,阴鸷的眼神隐藏着几分神秘,她那苍白的唇颤动了下,终是没有言语,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柳叶儿从翠菊口中得知阮氏和碧珠在阁楼见过面,听说许老爷走的时候脸色很难看,惟恐碧珠夹在中间难做,想东想西坐立不安。许家恒派人捎话中午不回来了,一定又是为了收购金矿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康复以后的许家恒做生意很在行,柳叶儿不陪着他也不用担心。正因如此,家里的事就不想让他烦心,柳叶儿有信心自己可以解决。
午休时分,许家上下很安静,柳叶儿和翠菊合计了一会儿,决定去二房哪儿走一趟。柳叶儿想打听下许老爷和阮氏的态度,如果连碧珠也无法令老爷改变心意,她就得另想办法了。而且,柳叶儿也不想拖累碧珠,毕竟她是许家彦的母亲,这件事她也已经尽力了。
柳叶儿一露面,碧珠就知道她是为何而来,虽说阮氏最后那个表情看起来很古怪,但她压根就不害怕。阮氏不服气又能怎样,难不成还真拿刀砍她嘛!再说,这事成不成还得看老爷的意思,与她有什么干系!
看到碧珠躺在榻上略显疲惫,柳叶儿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地行了个礼,小声道:“二娘,你休息吧,我过会儿再来!”
“既然来了就坐下喝杯茶吧!”碧珠单手撑着床榻坐起来,小丫鬟连忙拿着软枕垫在她腰后,麻利地梳拢她的发髻,掏出小铜镜给她看一下。
碧珠很自然地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你先下去吧,我们娘俩说几句话,没我的吩咐别让人进来!”
“是,夫人!”小丫鬟恭敬地应道,为碧珠和柳叶儿倒好茶水,快步走出去带上房门守在门外。
“二娘,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柳叶儿的语气饱含歉意,迫切想知道他们谈话的结果,偏又忍着没有提起。
“老爷那边有些松动了,他是个生意人,一时糊涂而已,总能说得通的。叶儿,你别着急,这事得慢慢来!”
闻言,柳叶儿松了口气,想到阮氏,不免又有些担心:“大娘呢?她知道你帮我说话,一定很生气吧!二娘,刚才听说你跟大娘见面,我这心里七上八下没个主意,我没想到你直接就找她去了!这,这万一……”
“放心,没有万一!”碧珠看她咬唇自责不由笑了,“你真以为她是母老虎啊,呵呵,她要是老虎,我就是猎人,只要她敢来我就先掰下她的牙!”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柳叶儿没来由地紧张起来,仿佛预感到阮氏会对碧珠不利。
“哎呀,你这孩子,越来越像玉顺了!芝麻绿豆的小事都放在心上,嗨,别想这么多了,天塌下来还不是大家一起扛嘛!我和她的矛盾又不是一天两天,她要想害我早就动手了,哈哈,我这么说你又该担心了吧!她呀,就是个纸老虎,最厉害的就是那张嘴,真要使坏反而不敢了!看她平时乱叫乱嚷的,动真格的就没胆量啦!”
碧珠这样说并不是安慰柳叶儿,阮氏一向以正室夫人自居,虚伪至极,既要做老夫人的孝顺媳妇,又要摆出贤妻良母的架势。为了维护当家主母的形象,她才不会落下把柄让人说三道四。小打小闹徒留泼妇的恶名,杀人放火她又做不出来,最多拿几根套被针扎小人解气。
“那就好,那就好……”柳叶儿想了想,抬眼看她,“二娘,多谢你帮我说话,老爷已经有所松动,他应该会顾及家恒的想法,只要我和家恒坚定立场,他也不会勉强我们!这事儿就暂且搁下吧,要是因为我影响你和老爷的感情就不好了!”
“呦,你还反过来安慰我了,好吧,我会看着办的!你说得没错,只要你们小两口坚定立场,老爷他不会乱来!别忘了,他还欠你个人情呢!”
“老爷欠我人情?”柳叶儿愣了下,看碧珠用手指比划出茶壶的形状,摇摇头笑道,“我没当那是老爷欠我的,虽然他说过我有要求尽管提,但我希望永远不去求老爷答应我什么!”
说到最后那句话,柳叶儿的神情有些落寞,她不希望亲人之间谁欠谁的,亲情不该夹杂着利益关系。
碧珠和柳叶儿闲聊了几句,就把她送走了,这两次见她都没听她抱怨过什么,也没有哭诉之类的。柳叶儿没装可怜,碧珠反倒从心里怜惜她,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做为一个不受婆婆待见的妾室,还要忍受正妻的冷言冷语,就连下人也要给她脸色看。要不是为许家生下长孙,她的日子应该很难过吧!
那时候的碧珠,讨好相公成了她的本能,许老爷是她惟一的靠山,许家昌是她惟一的筹码!所以,即使现在许家昌很不争气,她也要为他的将来好好打算!最苦最难的那段日子,这个儿子就是她全部的希望!
许老爷临时决定去金矿实地勘察,许家恒跟他一起,估计这次谈好就能签契约了。父子俩一走,许家顿时冷清了许多,许老夫人挂念儿孙,在佛堂里念经祈福。玉顺和柳叶儿很少出来走动,忙着准备老夫人的贺礼。碧珠和阮氏无话可说,没事就待在自己院里图个清净。
于是,许家昌再次摆起了大少爷的架子,银楼里有管事他也要去瞎指挥,连哄带骗要来钱到赌坊过瘾,不到三更半夜都不回家。
这天晚上,碧珠早早就睡下了,睡得正熟被急切的敲门声惊醒,懒洋洋地唤着小丫鬟的名字。丫鬟跑去开了门,却见拼命敲门那人是苗氏,月光下,苗氏脸色惨白如纸,眼睛瞪得像铜铃那般大,半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丫鬟吓得后退几步,苗氏这德行像鬼似的,胆小的非被她吓死不可。
“少、少夫人……你、你怎么了……”
苗氏一把推开她,跌跌撞撞地冲进去,跪倒在碧珠床前,“啊啊”了几声才说出话来:“娘、娘……你快去救、救家昌,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