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朝暮

第四十九章 旧景虽在人却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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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贵妃处回来后,雨婷瞧着自己主子脸色不太好,忙把放凉的安胎药端给婉贵妃,并说道,“主子这么晚了还奔波劳累往皇贵妃那儿去,就算有再要紧的事,也要想着自己肚子里这位尊贵的主儿啊。”

婉贵妃闻言低头摸摸自己的肚子,兀自地笑了笑,“这个孩子本就是我为助他事成才留下的的,无论这孩子以后会不会原谅本宫这个母亲,本宫都必须要他知道他的命运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雨婷听婉贵妃的这番话听的云里雾里的,但婉贵妃并未再做过多的解释,只是出声提醒雨婷道,“本宫怀有身孕这件事现如今断不可叫旁人知晓,若是旁人知晓了这桩事,本宫身边也就留不得你了。”

雨婷听到婉贵妃这般说,又慌又怕,忙跪在地上说道,“奴婢对主儿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二心。请主儿放心,主儿有身孕这件事,奴婢会将一切事情都打点清楚,断不会叫走漏了风声。”

婉贵妃闻言并未搭话,只是剪断了烛芯,一个人缓缓地走入了内室。

到了瀛洲之时,蒋漪柠的身子也基本好全了。这瀛洲是蒋漪柠母亲从小长大的地方,蒋漪柠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觉得这里异常亲切。

瀛洲是一个水乡,这儿处处分布着河流,许多撑船人都在河边候着,希望能搭上一个欲要游湖玩乐的贵人,得到些赏钱。这瀛洲的房屋皆是白墙红瓦顶,再映着每家每户都种的柳树,甚是好看。蒋漪柠记得母亲曾常说,有道是杨柳青青杏发花,年光误客转思家。蒋漪柠年少时不懂母亲口中所提的杨柳牵动思乡情,现如今她倒是突然就懂了那对远离家乡的姐妹,是如何思念这水乡柳条的。

行了许久的水路,如今倒是好不容易下了船,皇上率领着众人在瀛洲刚建好的行宫安顿住下了。

三月被拘在船上许久,一下了船久就咬着羽曦的裙摆,两人一同撒欢去了。水乡人民质朴,可楚林墨也放心不下,一直跟在羽曦和三月身后,陪着他们一起逛这瀛洲好风光。

有楚林墨跟着羽曦,羽诺也变得闲了许多,他得了空,便来和蒋漪柠一同品茶。蒋漪柠端起刚出炉的绿豆糕恭恭敬敬地边呈给羽诺边说道,“在小女心中羽诺王子向来是一个有求必应之人,像王子这般讲义气的朋友,能否帮小女一件事呢?”

羽诺扑哧一声笑出来,这蒋漪柠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可口的点心,现在她把最喜欢的食物分享给自己,看来她所求之事并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

“你有何事说来听听便是,若我真将这绿豆糕带走了,你可不是要心头难过了。”

不愧是知己,蒋漪柠想着这羽诺是真的了解自己,便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后,说道,“羽诺,其实这瀛洲是我母亲的故乡,她不在了,我总想着去她的故居看看。但是你也知道,自我上次晚宴中毒,将军就拘着我不让我到处走动,还派了不少侍卫保护我的安全。将军是好意,他本就公务繁忙,我也不想让他担心,所以羽诺,我想让你帮我走出这行宫。我所需的时间不会很长的,断是不会叫你为难的。”

这是蒋漪柠第一次与羽诺提及自己去世的母亲,既然是蒋漪柠的心愿,羽诺自然应允了。

羽诺想起楚林墨那日为了偷偷将羽曦带出使馆特地找了宫女的服饰给她换上。虽说楚林墨带羽曦出去喝酒,是不合规矩的,可羽诺却认为这个法子不失为好方法。羽诺为蒋漪柠找了一身合适的宫女服饰,又命她为自己撑着伞。蒋漪柠跟在羽诺身后出院子的时候,头低低地藏在伞后,周围的侍卫只顾着恭敬行礼,未曾生出半丝怀疑。

出了行宫,羽诺为蒋漪柠备好的马车已经候着许久了。羽诺知道蒋漪柠想自己独自一人去她母亲生活过的地方看看,所以他并未上马车,只是把蒋漪柠扶上马车后,仔细叮嘱了车夫一番。

马车在瀛洲城内跑着,蒋漪柠脑子里却满是母亲的模样。有母亲弹琴时的专注,有母亲盯着自己时的慈爱,也有母亲与父亲撒娇时的娇憨。蒋漪柠缓缓闭上眼睛,头轻轻倚在马车的内壁上,脸上被泪水打湿了一片。

欧阳旧府虽废弃了多年,房屋陈设都显得有些老旧,可却是很干净整洁,丝毫未有落败之相。傅彦每年都会派人来欧阳旧府整修打扫一番,只是他从来不准旁人动这宅子里的陈设。人不在了,能有旧景留些念想也是好的。

傅彦在欧阳旧府中慢慢走着,他有许久没来这个地方了看她了,也不知她可有怨自己。母亲去世后,他和父亲一同将母亲的骨灰送到了这旧府的柳树下埋着。可没过多久,父亲也走了,他便差人将父亲的骨灰也送到此处与母亲同葬。傅彦心里清楚,母亲至死爱着的都是那个高位上的男子,父亲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港湾依靠。可傅彦始终都不愿意面对母亲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一直都希望母亲能看见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父亲。

瀛洲的天气很好,许是因为临着水,虽现如今已是盛夏,却不觉得炎热。傅彦还未走到葬着父母亲的柳树前,便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傅彦停住脚步,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房子后面,默默看着景宗。

一旁的盛公公在柳树下放了些糕点吃食后,将一壶酒递给了景宗。景宗接过酒,冲着盛公公摆了摆手,盛公公便知趣儿地退下了。

景宗一边将酒撒在地上,一边带着悲伤的语调说道,“笙涵,你知道吗,没有你的瀛洲都失了从前的风韵。自你走后,我就染上了头疼病,每当犯病的时候我都觉得是你回来惩罚我了。这些年,傅彦越来越得力了,要不了许久,他就能很好地继承我的位子了。”景宗顿了顿,接着说道,“许是我年岁渐长,如今时常会去回忆曾经发生过的事。我常常想起你曾经为我抚琴时的模样,我真的很怀念那个时候。我会想若是当时我拿这江山换了你,那是否我会比现在快乐……”

景宗的话还没说完,傅彦就从他的身后走出来,说道,“你应该知道,是你亲自用你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杀了她,她又怎么会原谅你?母亲虽至死都念着你,可你并没有给她一个善终。如今她在那边定是不愿意回忆起这一世的悲楚,你日后不要来扰了她的清净。”

景宗像对傅彦的话置若罔闻,只是他的头又有些隐隐作痛。他收起方才失落的神色,又恢复了平日里威严的模样,说道,“你应该知道这江山是多么来之不易,所以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能做,你心里应该有数。现下你要做的不过就是好好接纳慕容氏之女,借助她的势力,去到你该去的地方。你母亲也是想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到九五至尊的位置上去的,你不要让朕和你母亲失望。”

听到景宗这番话,傅彦冷笑了一声,转过身狠狠地盯着景宗的眼睛说道,“母亲想要什么,你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只是母亲去世的这些年,你一直在用你的心愿麻痹自己,告诉自己母亲与你所愿相同罢了。那高处的位置是母亲最不屑的,而我与母亲所想相同。但你若想让我好好接过你拼尽一生打下的江山,就不要动我在乎的人。否则,我也将毁了自己,毁了这个你与母亲唯一的纽带。”

景宗并未回答傅彦的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开了。身为皇帝,他的一举一动都随时有人关注着,只是这欧阳旧府他还不想让别人沾染,所以不能在此处久留。

傅彦转过身,对着柳树说道,“其实你从头至尾都不曾想过要他去争那个高位吧,你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你想要的不过就是白头偕老,平淡安宁罢了。可母亲就连我都能轻易知晓你的心愿,为何你妥善放在心底的那个人却始终不懂。”傅彦拿起方才景宗留在这儿的酒对着地面上一浇,继续说道,“母亲你一定是想让我幸福的,你也一定不想我为了权利失了毕生的欢悦。我答应你,会好好守着心里的姑娘,断不会作出和那人一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