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惊云得意勾唇:“安生,以后我要给你的人生道路,便如这般,辉煌璀璨,步步生莲华,万人瞩目。”
夜风拂起安生鬓边的发丝,轻柔地荡漾在她的脸上,她仍旧沉浸在震撼之中,没有清醒过来。
“喻世子,这”
喻惊云惩罚一般,狠狠地捏了捏她的手:“我说过,以后叫我惊云,不许叫我喻世子。”
“惊云”安生觉得十分拗口,也过于亲昵了一些,便顿住了话音。
喻惊云眉眼飞扬,极是深情道:“古人说,喜欢一个女孩子,最好的方式,便是十里红妆,张扬求娶。安生,今日从夏府,到我定国侯府,沿路兜兜转转,一共绵延十里,都是这一片莲花锦绣。这就是我喻惊云想要求娶你的真诚。陪我,走完它,好吗?”
“十里?太远了。我觉得我走不完。”
“没关系,你若是累了,我背着你。”
“可是我”安生下意识想要推脱。
喻惊云已经是不由分说,兴奋地拽着她的手。
安生脚下鬼使神差地听从了喻惊云的吩咐。
他的步子很大,安生个子娇,则走得很慢。喻惊云不得不迁就着她,放缓了速度。
沿路之上,一直有人在兴奋而又嘈杂地议论着这些莲花灯的出处,猜度着,是谁一掷千金,竟然满京城挂满了红灯?
喻惊云一直都很骄傲,他极是享受这种被人追捧议论的感受,昂首挺胸,愈加显得器宇轩昂,英挺不凡。
他觉得,自己如今手心里牵着的,才是他心底最大的骄傲,有了她,便已经是拥有了全世界,令他恨不能马上就昭告天下,让身边所有人都知道。
他喜欢夏安生,夏安生是他喻惊云的。
而安生的犹豫,看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女孩子的羞涩与惶恐。
安生一言不发,数次有了做逃兵的冲动。只是身边的人握得她那么紧,好像唯恐她会飞走一般,贴合着,没有丝毫的缝隙。
喻惊云的大手很暖,也很硬,就像钢铁铸成的一般。她滑腻的手似乎随时都会融化在他的掌心里。
她抬起脸,眼前的景色如梦如幻。若非是身边的喧嚣,她甚至可能会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怀疑是在漫步云端。
大街之上,形形色色,那么多的身影,被灯光笼罩,一片光怪陆离。
只是,她始终寻不到,一片,可以令她感到温暖的颜色。
一直沿着莲灯铺就的街道走下去,多少少女带着满怀的憧憬仰望,多少孩童欢呼雀跃,人流如潮,人声鼎沸。
安生突然顿住了脚步,呼吸一窒。
众里寻他千百度。
她看到了冷伯的马车。
揉揉眼睛再看,确定就是那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一老字号玉器店门口。
自己惦记了,朝思暮想了许多日的人,会不会就在马车之上?
冷伯一定知道师父去了哪里。
安生立即挣脱了喻惊云的手,提起裙摆,慌慌张张地向着那马车飞奔而去。
“师父!师父!”
安生跑得气喘吁吁,兴奋地喊叫。
车上冷伯扭过脸来,一看到安生,顿时满脸欣喜:“安生姑娘!”
安生停在马车跟前:“冷伯,我师父呢?”
冷伯不假思索地道:“在车上,公子,是安生姑娘。”
安生雀跃着去撩马车车帘。
车帘撩开的那一刹那,马车里亮着的琉璃灯忽然熄灭了。马车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借助着街道上的亮光,安生看见那一抹令自己魂牵梦萦的雪衣。
许是车帘撩起,车里猛然灌进了凉风,车里的冷南弦一阵疾咳。
“师父,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安生关切地问。
“我没事。”冷南弦的嗓音里带着一点黯哑。
“师父,你去了哪里了?安生好想你!”
“是吗?”车里冷南弦清清淡淡地问道,带着一点冷漠的疏离。
这语气,与那日自己离开药庐的时候,是一样的语气。
“安生去了药庐许多次,都没有看到师父。我以为你又不要安生了。”
安生这些日子积郁的委屈一股脑地涌出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便忍不住红了眼圈。
“呵呵,”冷南弦一声轻笑:“你长了一岁,倒是学会了说谎了。”
安生不由就是一愣:“说谎?徒儿何曾说谎着?”
冷南弦又是一声轻咳:“如今,你已然有了好的归宿,师父为你高兴。药庐,你去与不去那是你自愿的事情,谁也勉强不得。你也用不着解释与掩盖。”
冷南弦的话令安生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从何解释:“我有什么归宿?我为什么不去药庐?”
冷南弦极为清冷地道:“你自己不知道么?何须问我?”
喻惊云踏步而来,站在安生身后,冲着马车里的冷南弦微微一笑:“冷神医,好久不见。”
“喻世子向来以铁血冷硬着称,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花样手段。”
喻惊云得意挑眉:“铁血冷硬那是对着别人的,对于安生,纵然是百炼钢也要化作绕指柔,只有我疼她宠她,捧着她的份儿。”
安生撩着车帘的手不由就是一僵。
“希望如此。”冷南弦的声音里带着几乎不能觉察的轻颤:“希望喻世子这话能够一言九鼎。”
“那是自然!”喻惊云丝毫不甘示弱:“这步步生莲华的十里红妆锦绣,可是本世子爷煞费苦心安排的,就是为了博安生一笑。”
冷南弦的声音愈加清冷:“想要安生欢心,有那么难吗?她在我身边的每一日,都是欢喜的,何须像你这般费尽心思地讨好?”
这话就像一柄锤子,猛然击打了安生的心一下,令她不由有些抽痛。
是的,冷南弦不需要像喻惊云这般殚精竭虑,也不需要什么形势,只需要一展眉,一勾唇,便会令她夏安生欢喜。所以,他才会肆无忌惮地践踏自己的这份心思。
初见他的惊喜与雀跃,被他冷漠的一句话便兜头泼了一个透心凉。
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他的态度才会这般天翻地覆?
每次都是自己低声下气地解释,向着他认错。
他对谁都那般温润,唯独对自己横眉冷对,这般疏离冷漠。
而喻惊云对谁都那般邪肆狂傲,甚至于冷酷,唯独对她夏安生,却是柔情似水,心翼翼。
安生心里愈想愈委屈,自己这几日里的纠结与矛盾,一直以来的执着,究竟是否值得?
喻惊云抬手,宠溺地拂过安生的头顶:“本世子爷乐意,我甘之如饴。”
马车上一阵沉默。
“冷公子?”有一二八窈窕少女从玉器店里走出来,环顾一眼,流盼生辉。
安生扭脸愕然打量着她,有些陌生,并不识得。
她浅笑盈盈地走到冷南弦的马车跟前,冲着安生微微点头,然后将手里拿着的盒子打开,赫然是一支莹润的玉簪。
这玉簪乃是用一块上好的白玉雕琢打磨而成,通体洁白无暇,唯独在末端沁出一抹碧绿。玉匠就势将簪柄雕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栀子花,那抹碧绿便巧妙地成为了栀子花的花萼与花柄。
安生原本便喜欢栀子花,所以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枚簪子。
“公子,玉簪已经雕琢好了,你看可喜欢?”
车里的冷南弦挥挥手:“已经用不着了,就送给姑娘了。”
那少女满脸惊喜与羞涩,拿着盒子的指尖都忍不住轻颤:“这么贵重的东西”
“送给你,你收着就是。”
冷南弦又忍不住轻咳两声,然后勉强压抑住了。
少女欢喜地收起来,面生红晕:“多谢冷公子。”
喻惊云一声轻笑:“原来,冷神医竟然也会费心讨姑娘家欢心。”
冷南弦淡然道:“好东西自然是要送给真正懂它喜欢它珍惜它的人。”
喻惊云低头问安生:“你喜欢吗?我也买来送你。”
安生还未开口,冷南弦一声轻笑,带着丝丝缕缕的讥讽,飘进她的耳朵里:“自然是不喜欢,这簪子太过于素雅了。”
安生抿抿唇,突然赌气道:“喜欢。”
“喻世子不必枉费心思了,这玉簪天下间独一无二。”
喻惊云抬眼看一眼那少女手里的簪子,邪肆地一挑眉:“姑娘开个价钱吧?”
少女对这枚簪子爱不释手,立即摇摇头:“我不卖。”
冷南弦冷声讥讽道:“喻世子偏生就喜欢夺人所爱是吗?”
这话一语双关,喻惊云微微勾唇:“只要我喻惊云喜欢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只要我开得价钱合适,相信她自然会割爱。”
安生落寞地放下手,牵强一笑:“罢了,不过是一枚簪子而已,可有可无,你就不要难为这位姑娘了。”
喻惊云示威一般,瞄了一眼车里的冷南弦,然后宠溺道:“只要你喜欢,本世子爷买下这座玉器店送你。我就不信,他们雕琢不出第二枚一模一样的簪子。”
安生低垂了头,仍旧看一眼那位姑娘,只觉得心里好像撕扯一般难受。
“真的不用了,我平日里也极少戴的。”
喻惊云将手搭在安生腰间,低头柔声道:“你喜欢玉簪,回头我一定寻许多送你,强过这簪子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