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事情果然就像是花镇说的,阿福领着窦太医去了柳家,直接介绍,这是曾经在宫里任职的窦太医,如今住在花家,听说柳大人身体不适,于是特来探望。
老太太看到阿福牙其实咬得直响,说起来,她最恨的莫过于花家了。白要了他们家的孙女,还关自己进了大牢。可是她想想花家的手段,她还真不敢得罪。想拒绝,但这是太医,花家派大夫来了,不让他给儿子看看,好像也不合适。迟疑了一那么一下,倒是让窦太医不乐意了。
“这位老夫人可是不信老夫?若是如此,老夫还是回去好了。”窦太医纵是在宫中,也没人说不信他的,谁没事能不信大夫?出了宫,谁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而花家当他是上宾的。所以这位年纪越大,气馅倒是越盛了。
阿福点头,也是,他们代表了威武侯府,自然不能坠了侯爷的威风,忙让人扶着窦太医上轿,他们回去了。
老太太看这情形,忙拦住,这儿又不是什么有钱人能住的地方,周围邻居,真是有点什么事儿,就能传得到处都是,之前她被关起来,现在大家看他们家的眼神都不对了。其实老太太多心了,从老太太进了柳家,别人看他们的眼神就已经不对了。
窦太医还是好大夫,被人拦了,还是去看了看柳大人,号了脉,然后点点头,开了方子,递给了柳老太太,“令郎是气极所致,顺气疏导为上,药是用来解肝毒的。这些日子,肝郁成毒,万不可大意。”
老太太也不懂这些。于是只能拿着方子,手足无措。窦太医对柳大人笑了一下。“这药先吃三天,三天后我再来。年轻人,心胸放宽些,没事的。”
窦太医都不知道柳家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是看柳大人的病,一准是气出来的,自然要疏导一下,真没想着要说什么。
“窦大爷。咱们该回了。”阿福可是知道的,忙拦住了话头,但他对柳家的人却没什么好颜色,让人扶起窦太医就走了,自己在最后,回头只是看了一眼,啥也没说,就跟着出去了。
三天之后,窦太医再去了,这回。还是阿福陪着的,不过窦太医已经知道,这家就是把柳娘子赶出家门的那家了。于是对着柳老太太,柳大人就都没什么好脸了,看看屋子皱了一下眉。
“这是病人该住的地方吗?不知道原本就郁结于心,屋子里就该开阔些,干净些,这么乱,是人住的吗?”老爷子直接吼道。
阿福根本没进屋,三天前,是柳娘子被赶出去的时候。所以,想想看。那时,屋子自是干净的。现在。这家虽说就两人了,但是老太太,他严重怀疑老太太是会干活的。
不过他就在外头站着,看看院子,也是有了想退出去的冲动。这家没个下人,于是就算只有两个人,生活也是会出现些垃圾的。老太太就扔在院子的一角,也不知道扫出去。还有就马桶,一般城里一早就有收夜香的,人摇着铃,一家一户的出来倒。然后自己出去刷干净了,放回原处。估计这些活之前都是柳娘子做,老太太也不会做,于是院里已经放了几个马桶了。
阿福作为一个专业的管家,看到这个,心里跟长草一样,为了不自己忍不住帮着他们干了,他最终还是退到了大门外,站在门外的胡同里,他果然觉得好多了。
“福爷……”门口的小厮忙迎了过来。
“车别拴了,窦大爷不会待很久的。”阿福忙去拴车的那个吼着。
车夫忙给解开,只是他是准备拴上马,好给马应点水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轻轻的摸了一下马,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阿福感动了,自己家里的马棚都比这家干净。
果然等了一会,窦太医就气鼓鼓的出来了,“再也不来了,不吃药,请老夫看什么病。”
阿福忙亲自扶着老爷子上车,一点也没敢怠慢,心里却在暗笑,那回老爷子开方时,他就在边上站着,什么人参,什么藏红药,什么七头三七,去肝毒,清血污,这些虽说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也不想想这些是这家能吃得起的吗?
老爷子是习惯了家里什么都有,他可以随便用。但对这家来说,抓不回来也是正常的。不过,这话,他就不告诉老爷子了。扶着老爷子上车,自己跟着上去,也不用吩咐,小厮跳坐在车辕上,车夫一扬鞭,他们回家去也。
车内,阿福忙给老爷子倒了一杯水,他们是好车,车里有茶壶,很正常好不。老爷子喝了茶,舒了一口气,但马上更气了,“真是不讲理,我在他们家,连茶都没送一杯。”
“大爷,您要这么想,他们家的茶能喝吗?不送怕好了,你还得想,怎么拒绝。”
“也是,他们家几天前还挺干净的,怎么才几天的功夫,就脏成这样了?”窦太医还举起袖子闻了一下,生怕自己都变臭了。
“因为之前他们家有柳娘子啊。对了,回去问问柳娘子,她娘家姓什么,以后别这么叫了。”阿福忙记下,表示了,柳家一定要划清界线的决心。
“所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看能离开柳家,是大娘子之幸。”窦太医这么老套的人,此时竟然也这么感叹了一声。
“就是,就是。您知道吗?他们家老太太进京时,是带了四个丫头的。结果到了这儿,看到儿子家也不富裕,于是把四个丫头全卖了。当时柳大人说,要不还是留一个,怎么说也是老太太用惯的人手。结果老太太就是不肯,后来这四丫头到了别人家说,老太太卖他们是因为不肯把丫头给儿媳妇用,生怕家里一个下人也没有,于是她的丫头就还得帮着儿媳做活。这话是老太太亲口跟丫头们说的,当然。意思是,不舍得她们辛苦,所以把她们卖到好人家。过舒服的日子。其实人家也没领情,真的说舍不得他们。为什么不放她们回家乡?却在京城里给卖掉?说白了,除了不乐意便宜了儿媳妇,还舍不得那点钱。”
“几个丫头能值几个钱?”窦太医摇摇头,窦太医自己家里也养着小学徒还有做事的大婶,不过现在跟着穆慧了,学徒跟着来了,大婶就留下看房子。但他还是知道养一个下人要多少钱的,基本上。他觉得,还是便宜的。
“就是啊,所以他们家老太太就是这性子,连那点钱都死扣的人,怎么舍得拿钱出来给儿子看病?”阿福终于说到点上。
“对,对,对。”老爷子点头,终于明白为什么柳大人没吃药了。想想又着急起来,于是忙看向阿福,“我回去重写方子。你回头让人送去,总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纵是大娘子知道了,只怕也要埋怨我们的。”
阿福倒不敢跟老爷子翻白眼。但人家是谁,脑子能跟老爷子一般,“老爷子,我也是下人,府里的药材给府里人用,当然没事,可是这是给柳大人,总要回一声主子。太太若不是看着大姑娘的面子,也不会请您去看柳大人。省得回头真有事,大姑娘怨侯爷和太太。不过话说回来。我们送了药去,是不是还得送点粮食去。还得再派几个丫头去?这些人岂不是赖上我们了?”
“是啊是啊,大娘子自己在院里还在没日没夜的织布呢,万不肯白吃白住。这家……”窦太医摇摇头,轻叹了一声。
“您放心,我回去就跟侯爷禀报,柳大人是朝庭的命官,朝庭总不能不管不顾,有些事,由朝庭出面,总好过我们家出面的。”阿福浅笑着。不过窦太医是实心人,也不知道阿福浅笑之下的阴损,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这主意果真是极好的。
阿福开心了,一点也没有欺骗老爷子的罪恶感。不过,他又对自己说,自己真不是欺骗,他只是没告诉老爷子,后续的发展罢了。
回到家,老爷子叹息的回去看书了,阿福则去后头见花镇和穆慧了。
听了阿福的话,穆慧笑了,看向了花镇,这个他猜到了吗?
花镇却没看阿福,而是在跟小小胖纠缠,小小胖躺着可能眼睛有点光影,于是伸手在乱挥,然后抓到什么就不肯放手,然后呢,花镇光荣的被他抓住了,他又不敢抽出,生怕自己力气用大了,伤着他,只能让自己的大手被小小胖百般的蹂躏。
“当家的。”穆慧都看不下去了,轻轻的叫了一声。
花镇忙抬头,想想,“哦,拿我的帖子去他们御史台家,看看能不能由御史台那儿支点银子,给他看病,总不能由着他自生自灭吧。”
阿福等的就是这话,但是又迟疑了一下。
“怎么啦?”穆慧现在乐于当好人,柔声问道。
“万一御史台大人问小人怎么办?”
“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的不要乱说。至于说,我们请大夫的事,你就跟御史台说,那是前头的柳太太央太太帮的忙,不过,她也不好意思由咱们家出药钱。”花镇想想说道。
“哦,那么,小人要不要还是送一付药去?”阿福是谁啊,目光一转,笑道。
“正是,正是,让窦太医快开付药,总不能看着人没了。”穆慧笑了,点点头,果然,家里这些人,全都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