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祁贵女

421.我不如你

古代言情

421.我不如你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们只要抓住那剩下的一二,便足够了么?

太子一时怔忪,愣着没有出声,似乎在思考他这句话的含义。阿常也不去打扰他,在一旁静静的喝着茶,一派悠闲的模样。

自打他出生,在别人看来只怕是顺风顺水。皇后的儿子,这大梁皇室的嫡长子,还在襁褓里便是独一无二的尊贵,享尽人间最好的事物。两三岁还不知事的时候,父皇为了稳定朝纲,下旨立嫡长子为皇储,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太子。五岁开蒙,老师是大梁最富学识的王老太傅,他身边的宫女嬷嬷,都是精挑细选,无一不优。就连伴读也是王老太傅的孙子,以年少聪慧而闻名的王家长孙。他从前最爱燕窝粥,尤以血燕为最,此物甚是难得,但在他吃腻之前,记忆中就没有断过的时候。长到十五六岁,当选太子妃的又是京畿最富盛名、有雪仙子之称的才女,是名门贵女不说,且容貌清丽脱俗,谈吐优雅不凡,落落大方,当年年仅十三。

若说他唯一不顺遂的,便是于子嗣上。但他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儿子,娶得起这世上任何一个适龄女子,二十岁,他身边便围着数十名娇妻美眷,好不得意。

他曾骄傲过,因为他有骄傲的资本,有资格俯视所有人,包括他得兄长、弟弟们。

他的太子之位坐到如今,也曾碰上过低潮,可每次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他依然是太子爷,无人可替代。可是回想起来,忽然发觉自己似乎一直都在过着别人为自己安排好的日子,他只要努力的按照这个轨迹去活着,并不需要自己的思想。

那时的骄傲,回过头去看,却仿佛只是年少时一种叛逆的表征。父皇要他谦逊,他便非要对着干。他明明就是值得最好的,明明有足够的资格去为自己骄傲,凭什么要谦逊?

那时的他看六皇子梁乐桓极不顺眼,那时的梁乐桓只是一个少年,却薄有贤名。他仿佛是天生的好脾气,对谁都彬彬有礼,但又不会太过卑微。这样一个少年,让已经二十岁初为人父的他感到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危机感。

其实他是恐惧的吧,害怕失去已经拥有的一切。他已经习惯了在众星捧月下过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已经不能仰着头去看别人。

在那个少年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别人无法给予的担忧。梁乐桓很优秀,他得优秀不是说他每一项都做得最好,最顶尖——如果是那样,他也不会那么担心了。相反,他一直只是优秀,从没有最好,甚至是容易被忽略的,可或许是自己的敏感,让他知道,这个少年一直在隐藏自己,他自信的目光告诉他,他并不像表面所表现的那样,只是优秀而已。

一个流于表面的强大敌人,并不能算的上不可战胜。而一个善于隐藏自己的敌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所以他慢慢的沉淀了下来,自从梁乐祥和蓝锦甯提醒他之后,他那病弱的身子总算慢慢好了起来。在大病一场之后,几乎褪去了所有的骄傲和不逊,真正的表现的像一个合格的太子。他开始能够听得进皇后的殷殷叮嘱,开始能够发觉宸帝赞扬的表情中些微细小的不满,开始变得平庸、懦弱。

这样的太子不会被忌惮,哪怕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也能轻易被原谅。你不能要求一个本就普通的人不犯错误,但一个一直最好的人一旦犯错,就会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

如今,他又有了艾儿,自己的爱子,已经没有任何理由能把他轻易的拉下太子的宝座。母后对他很满意,父皇虽然有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他以为自己做的很好。

他和梁乐祥的交情是基于那一次的暗示,或者说是点播。因为他们,他才发现了自己一直生病,却查不出来是什么原因的罪魁祸首。这两个人之于他而言,不似堂兄弟,更像是朋友。至少太子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皇后让他去结交他们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不情愿。

他们很少出言告诉他该怎么做,甚至关于这方面的话题,也不愿提起,总是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也就因为如此,他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朋友,没有利益的纠葛,不需要谈及那些敏感的话题,只是天南地北的畅所欲言——当然,是他说,梁乐祥听

乐祥他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是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让他觉得,自以为是的成功原来有那么多的漏洞,原来他所以为的好,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方式。他过得一点都不快活,他几乎从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过,如果要说的话,他的人生,几乎一直在那不如意的八九之中渡过。

除了……小的时候。

母后的疼爱是真的,父皇的欢喜也是真的。可是这种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了,他只是按部就班的按照他们的期望生活着,甚至感到厌烦——哪怕他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那么,可以改变吗?

几乎是立刻的,他便想张口问问梁乐祥,他还有没有机会改变。

可是,他终究只是张了张口而已。

不能改变了,除非他愿意放弃太子之位,愿意做一个普通的皇子,就像老三老四那样。他们纵然有许多的不满意,可事实上,那两个人,要比他自在的多吧?

因为知道不可能,所以反而可以更肆意。

他不是梁乐祥,能够轻易的放下世子爷的地位不要,舍弃周身的荣华,和妻子纵情山水之间。

虽然他现在还是世子,但是太子觉得,梁乐祥并不是故作大方,他不是说说而已。

只怕从很早以前,他就已经在考虑这个可能了。

“乐祥一席话,真是叫我感慨良多。”太子怅然出声,面上带着揶揄,却是极真心的叹道。

梁乐祥道:“站的位置越高,自然也累些。能者多劳,您不要想太多才是。”

能者多劳?他真的担得起那个位置么?苦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放不下罢了,我不如你。”

我不如你,能说出这句话,代表太子是真的在他面前敞开心扉了。

“您心中自有沟渠,不怕说句实话,我从没觉得这些是我该得的,所以有没有都没有差别。可是有些东西,不该放手就不用刻意舍弃,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足够了,结果什么的,并不重要。”梁乐祥笑了笑,终究还是提点了一句。

太子意味深长的笑起来:“你说的对,结果并不重要。”

只要自己做好了,又何必在意结果。只要自己是正确的,就没人又资格非议什么。如果父皇不放心他这个太子,那又怎么样呢?他并没有忤逆的想法不是么,又何必担心这一点,何必刻意的卑微呢?

一时间,仿佛从前那些骄傲又回来了。

“本不想来的,现在倒是觉得,不走这一趟真是可惜了。”太子笑着搭上了梁乐祥的肩膀,用力的拍了拍,叹道:“如果你能一直留在京畿就好了。”如果有一天他能留下,那么等他得登帝位,他一定会重用这个堂弟。他不在乎梁乐祥对自己是否恭敬,也不在乎他有多少作用。他只是觉得,只要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本心。

自己内心里,那份其实从来没有放弃过的坚持。

梁乐祥笑了笑。

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太子才会这么说。纵使很希望他留下,他却没有任何劝阻的想法,因为,他们是朋友。

手下用了几分力,太子认真的看着梁乐祥道:“如果以后有时间,带着甯儿偶尔回来看看吧”

“自然。”梁乐祥笑道。

“一定。”太子也笑。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住了嘴,梁乐祥道:“什么事?”

文竹恭敬的声音传来:“世子,世子妃遣人来问,王公子是不是要在家里用膳?”

“已经这时候了?”太子诧异的挑眉。

“是,回王公子,府里都是这个时辰用饭的。”

“您看呢?”梁乐祥把决定权交到太子手上。

“既然都赶巧了,那就叨扰一顿。我听人说靖王府的伙食很是不错,不必宫里的御膳差,乐祥当不会吝啬才是。”太子一笑,打趣道。

“那说的该是甯儿的小厨房吧,大厨房可没那等让人交口称颂的手艺。”梁乐祥甚是不在意,也不当太子是开玩笑随口说的,认真解释:“您要是想吃点好的,还得麻烦甯儿的婢女去做,要是只填填肚子,一般的饭菜也算能入口了。”

太子很有些无言,他是不是也太过护着蓝锦甯一些了?不过就是随口说了一句罢了,他竟然还这么认真的反驳自个——他算是明白了,蓝锦甯不是母老虎,梁乐祥却是个妻管严啊

“反正都叨扰了,弟妹合该不会小气才是。”太子爷也看开了,跟梁乐祥较这个劲做什么?在他们家,就不该推脱了,想要啥就说啥,简介明了的最好,不然难保人家不会把一句客气话当真:“让弟妹多准备些,我们一家三口今儿算是有口福了。”

梁乐祥洒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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