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安在涛下了床走出宿舍楼,去党校门口的拉面馆要了一碗拉面。慢慢地吃着。外面人流如织,汽车的汽笛声和人群的喧闹声中,张国荣的“当爱已成往事”也不知道从哪家店铺里传了出来,正唱得缠绵徘恻。
安在涛不怎么喜欢这歌,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匆匆吃完拉面。喝了一碗面汤,就回了党校院内。前后不过半小时。身后的街道上。张国荣依旧在如泣如诉地唱着,他眼角的余光现,刘彦正开着她那辆凌志轿车从党校的院中向门口开来。
刘彦的丰戛然而止,她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安在涛若无其事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刘记者这就回去吗?”
刘彦点了点头,见他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心头慢慢就觉得很好奇:这人还当真是一个怪人,,
刘彦动车子离开,安在涛还是迈着慢腾腾的脚步向宿舍楼走去。就在这个时候,宿舍楼上才下来不少学员,三五成群地往外走,想来。在结束培之前,这些人都要聚一聚了。
毫无疑问,在安在涛神色淡然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很多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无非还是老一套。安在涛听也懒得听,加快了脚步。上了楼,灯光昏暗的走廊里阴森森的。非常安静。冷不丁一间宿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倒是吓了安在涛一跳。
今年轻女人面带红潮地轻轻走了出来,正好跟安在涛走了个对面。安在涛认得这个女人,她也是东山省选送的学员,据说是某县的一个团县委书记。而她出来的这个房间。如果安在涛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邻省两位学员的寝室。
看这样子应该是刘网芶且完毕安在涛心里暗笑,莫非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还擦出火花来了?在临别之时来场床上大战以资纪?
不过,好笑归好笑,他也不是那种好管闲事的人,就侧身给那女子让开了路。那女子看到安在涛就有些尴尬,安在涛给她让路。她也想躲开安在涛,结果两人你让我我让你反而就撞到了一起。
女人身上的那种廉价香水混杂了男女漏点后的汗臭,这味道着实有些熏人。安在涛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那女人有些不乐意了,就嘟囔了一声,“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吗?”
其实这事儿就是大家擦肩而过就走了,你走你的道,安在涛进他的宿舍,大家一拍两散。而且,你一个女学员跑来男学员寝室偷情,还唧唧歪歪个什么劲儿?赶紧走人!安在涛本不为己甚,但看着这女人跋扈的样子就有些不爽,当即就回了一句,“这是男学员寝室,你一个女人来这里作甚?”
那女人顿时涨红了脸,羞恼地嚷嚷起来,“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我懒得管你这种无耻的泼妇。”
这么一嚷嚷,那间宿舍里那位刚刚跟她好合了的老兄就露出头来,皱了皱眉,小丽,你赶紧走你的。”
那女人也知道闹大了对自己不好。恨恨地撇下安在涛匆匆扭着屁股离开,高跟鞋在下楼的时候出的急促叮当声非常刺耳。那男人冷哼一声,怒视着安在涛,见安在涛理也不理他就进了自己寝室的门,不由暗暗骂了一句,“,神气个鬼。马上你就死定了!”
东山省委组织部,陈近南放下电话,摘下脸上的眼镜,眉头深锁。他刚刚接到京里的电话,关于安在涛写文章桶马蜂窝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虽然没有直接跟安在涛接触过,但对于安在涛在京里参加青干班培刮他还是非常关注的。
本来想给他创造一个机会但这个孽障!陈近南叹了口气,想了想,拨响了通往滨海的电话。夏天农正在办公室里无聊的看报纸,突然接到陈近南的电话,心头狂喜。
不过,听陈近南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安在涛他心里有些失望。但他马上就意识到安在涛这回似乎是惹到了麻烦,自己的前途重要。女婿的前途也不是小事一他顾不上跟陈近南客套,放下电话就打了安在涛的传呼。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安在涛才回过电话来。
安在涛的不以为然让他很是恼火,在电话里跟说了好半天见他似乎也听不进去,不由气得挂了电话。
格业典礼。
主席台上还是坐满了中组部和中央党校的领导,而台下的学员显然都有些兴奋。只是很多人也意外不纳闷:安在涛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李副校长主持典礼,照旧是一番没有营养的讲话,肯定了所有学员在中央党校的学习情况,然后就又请中组部的冯老表重要讲话。出人意料的是,冯老在开始讲话之前。突然对着麦克风喊了一嗓子,“哪位是安在涛学员?到场了没有?”
会场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学员的目光都旋即聚焦在缓缓从后排站起身来的安在涛身上。安在涛站在那里,神色坦然,即没有过多的激动也没有太多的震惊,冯老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笑了笑。摆了摆手,小安同志,请坐
“同志们,这一次大家的论文中央党校的同志和中组部的同志都经过了认真的审阅”应该说,里面出现了不少好文章,提出了很多新观点”大家要知道,让大家写文章不是目的,检验同志们脑壳里有没有改革创新的这根弦才是目的
“这位小安同志的文章我看了。可以说很大胆很出新,谈到了一斤小我们忽视的问题。姑且不说这篇文章以及这个观点的提出有没有价值,是不是站得住脚,但是小安同志善于现问题并进行创新思考的这种精神却值得我们大家
“日2冯老说着,率先鼓了鼓掌。接着,台上的领导们都开始鼓掌,台下的学员们有很多都傻了眼,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领导都鼓掌了。台下的人岂敢不鼓掌,便都跟着慢慢地鼓起了掌。掌声一开始稀稀拉拉,但到了后来就变得热烈起来。
其实,这也是一个心态的转变过程。
张欣坐在一旁,有些目瞪口呆,心道这家伙该不是走了狗屎运了吧?这样“唱反调”的观点都得到了中央领导的认可?
刘彦也有几分诧异,她一边鼓掌一边缓缓回头望向了安在涛。见到安在涛那张飘逸淡定的脸上浮现着的淡淡笑容,她心里没来由地一突。又是一阵不满,心里冷哼了一声:得意斤小什么劲儿?
刘彦转过头来。继续望着台上的领导。
冯老摆了摆手,掌声渐渐平息。接下来。是表彰优秀学员,每人一本大红色的证书,奖品是一支派克金笔。安在涛第一个被到名字。除了他之外,还有口个学员被评为优秀学员,刘彦也在此列。领着证书和奖品站在台上,获奖的学员们兴高采烈面带灿烂的笑容,一边跟领导合影,一边接收着台下学员的热烈掌声,不仅是惬意和美滋滋地,还充满着对于未来仕途的巨大信心。
要知道,被评为本明具有特殊考察培含义的、中央党校青干班的优秀学员,这不仅仅是一种惯例的、程序化的荣誉,还意味着政治上的肯定,这份来自中央党校和中组部的鉴定表装入档案袋,会给一生的履历增添很多光彩的分量。
这就是一种无形的政治上的加分。一种比其他青年干部高出一筹的天然优势。以后,这种优势会慢慢地显现出来。
领奖的时候,给史在涛颁奖的冯老仔细打量着这个青年,见他神色淡定不卑不亢,眼中就闪出一抹赞许。而临下台的时候,冯老还特意又伸出软绵绵地手来,让安在涛握了一握,笑吟吟地道,小安同志,很有创新精神,很好,我看过你的履历表了,不错不错,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是尖子生,在燕大又是优秀的学生干部和学生党员,毕业参加工作虽然不长但成绩斐然,很好!”
安在涛用恭谨而不过度的微笑向冯老点头为礼,紧紧握了握冯老的手便立即松开,“感谢冯老的鼓励。我会继续努力,不辜负组织上对我的期望和培养。”
冯老嘴角浮起一缕意味深长的笑容。“好小安同毒,加油吧,作为一个为党工作几个年的老同志。我送你几句话”
说到这里,冯老微微一顿,见安在涛微微躬身做认真聆听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小声道,“为人要低调,但工作不要低调”记住我的话小伙子,将来前途无量啊”
奖完毕,最后,又是李副校长做总结性言,祝愿大家回到本职岗位上继续戒骄戒躁、勤于学习善于实践创新,进一步将在中央党校青干班学到的理论知识运用到实际工作中去云云。
为期一个多月的中央党校青干班培就这样宣告结束。第二天,就在安在涛赶回滨海的路上,京城的刘彦正在望着眼前的一张报纸呆。除了她所在的经济日报之外,好几家中央大报都表了中央通讯社的一篇通稿:《国有企业改革是渐进式改革
文章中大幅引用了安在涛文章中的几段话,强调指出,,由于我国的市场基础还比较幼弱,这决定了国企改革不能像国外有些市场经济展过程一样,在某些领域国有经济成分一次性完全退出市场,因为这样带来的结果是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不能有效挥作用,而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也不再挥作用。国企改革要切合实际,要符合经济展规律,要着力于建立现代企业制度,而不单纯是国退民进”,
虽然作为中央党报的人民日报没有表社论,但中央报系的几大报纸同时表这样的通稿也绝对不是没来由的,这意味着领导层的一种政治风向。或者说,中央已经意识到前几年提出的以“抓大放小激活力”为原则的国企改革在地方的实践过程中,局部开始走形变调,有必要在舆论导向上进行某种纠偏了。
看完这篇稿子,刘彦心里幽幽一叹。心道,这个男人莫非是自己的克星吗?在这个问题上,他又占了头筹。
安在涛回到滨海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他先在车站给夏晓雪打了个电话,说了会话,拒绝了她要来车站接的心思,这才回到了家。本来夏晓雪是说好要到车站去接他的。但安在涛临上车时却忘记打电话通知她,夏晓雪还倒是以为安在涛明天才回来。
回到家,母亲还在学校备课。家里只有竹子一个人躲在房里写作业。
突然听到安在涛进门,竹子有些欣喜地走出门来,轻声呼道,“哥哥回来了。”
安在涛呵呵一笑,放下自己的行李。上前去抱了抱瘦小的竹子,却分明感觉到竹子的身子抖颤了一下。他一怔,俯身看去见这丫头面带羞红垂下头去,不由呆了一呆,马上就醒过神来,赶紧拍了拍她的肩膀,“哥哥给你带了礼物喽。”
安在涛从包里掏出给竹子买的一套针织围脖和手套以及帽子,动作轻柔地给她戴上,榨红色的帽子。黑红色的围脖,粉红色的手套,竹子望了望自己身上的这些漂亮的以前从未有过的时髦饰品,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哥哥,又让哥哥花钱了。”
安在涛顺手拧了拧竹子红润的小脸蛋,笑呵呵地道,小丫头,我们是一家人,跟哥哥还客气什么?对了。我还给你买了两本词典,一本是汉语成语词典,一本是英语词典。你拿去,好好学习,将来争取考上名牌大学。”
竹子的眼角闪过一抹晶莹,她戴着围脖帽子和手套小心翼翼地接过两本词典,慢慢地向卧房走去。明亮的台灯下,她将两本词典摆放在书桌上,痴痴地坐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动弹,直到安雅芝背完课从学校里回来,她才慌不迭地开始继续做起作业来。